第9章 焚天残卷现身

石门里头啊,那黑暗可比长廊里的还要浓重呢,就好像全身都被墨汁浸过的水给裹住了似的。

苏清砚手里的玄霜剑嗡嗡直响,还轻轻颤抖着,剑脊上还没干的血珠子啊,被寒气这么一冻,就结成了细小的晶体,在黑暗里还隐隐地发着光呢。

她呼吸的时候,感觉气息就在喉咙那儿撞来撞去的。每走一步啊,都走得特别轻。一直到那个泛黄的书页轮廓从黑暗里冒出来的时候,她突然就停住脚步了。

那是一本破破烂烂的古籍,封皮上“焚天剑典”这四个字啊,颜色都褪成淡金了,可看起来就好像是个活物似的,在空气里游来游去。

苏清砚的手指头不受自己控制地就抬起来了。十年前青锋山那场大火啊,突然就在眼前闪了一下。那时候她躲在藏经阁的房梁上呢,眼睁睁看着那些杀人的刀光把木门给劈开了,守阁的长老用自己的身体护住的,正是这样一卷泛着金光的残页啊。

“别碰。”顾九渊的声音突然就在耳边响起来了,还带着那种压抑着的急切。

可是苏清砚的手指头已经碰到那无形的屏障了。

不是什么温度的感觉,而是刺痛啊。

就好像有好几千根细针同时扎进脑袋里一样,她眼前一下子就黑了,身子踉跄着往后退了半步,玄霜剑“当啷”一声就掉到地上了。

喉咙里泛起一股腥甜的味道,这时候她才发觉自己把嘴唇给咬破了,那血腥味和脑袋里那种灼痛的感觉混在一起,可比当年火场里的烟灰呛人多了。

“是心焰。”顾九渊伸手扶住她的肩膀,手掌心里有星芒闪烁,在她的后颈那里轻轻按了一下,那刺痛的感觉一下子就减轻了些。

他眼睛看向那本古籍,眉毛微微皱起来,说:“这是上古剑修用自己本命的心火炼制的护书阵,只有心里没什么杂念的人才能靠近,要是不然的话……”他的目光从她变得煞白的脸上扫过,就没再接着往下说了。

苏清砚拿手抹了抹嘴角的血,弯下腰把剑捡起来。

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团看不见形状的火焰,冷不丁就笑了,说:“我心里有杂念?”她的手指头在玄霜剑的剑格上擦了擦,那上面刻着“青锋”两个字呢,这可是师父用断了手指流出来的血刻上去的。她接着说:“我心里一直想着青锋山那三百个冤死的魂儿,想着把我师门给灭了的凶手,想着要让剑典再一次出现在世人眼前——这也能算是杂念吗?”

顾九渊啥也没说。

他从袖子里拿出一张星纹符箓,那符纸的边儿上泛着银蓝色的光,这符箓是用九渊墓地脉星砂画成的。

他手指一弹,那符箓就轻飘飘地落在古籍上了。

就见那无形的火焰突然就扭曲起来了,就好像被风吹散的雾气一样。

苏清砚大气都不敢出,就瞧见第一页上的字慢慢显现出来了——“百年之前啊,九渊和青锋山一起守护剑典,可是有叛徒和外面的敌人勾结在一起,就引发了剑气到处乱窜,结果山也毁了,人也死光了。”

“轰”的一下子。

苏清砚耳朵里就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了。她呀,就突然想起自己十岁的时候,在那个乱葬岗捡到了半块玉佩呢,那玉佩上刻着“九渊”两个字。又想起师父快不行的时候,一边咳着血一边跟她说“莫信传言”。这十年来啊,她在沧溟界到处走,到处查探,所有的线索都明明白白指向魔族。可现在呢,看着那泛黄纸页上“叛徒”两个字,就像被烧红的烙铁烫了一样,她眼眶疼得厉害。

“原来不是魔族……”她说话的声音都在抖,“是咱们自己人……”

“砚儿。”顾九渊把手放到了她的手背上。

他的掌心啊,有着灵体才有的那种凉凉的感觉,不过呢,这凉意却让她那发烫的手指慢慢平静下来了。他的大拇指还轻轻在她手背上那块旧疤上摩挲着,那块疤是咋来的呢?当年在火场里,她抱着师父的遗体往外冲的时候,被房梁给砸到了。

这时候,黑鳞突然低低地叫了起来。

这黑鳞可是只千年灵兽啊,本来趴在顾九渊脚边的,这会儿却把脖子那儿的黑毛都竖起来了,琥珀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一个角落。

苏清砚就顺着它的目光看过去,就瞧见有一团黑雾正在慢慢地聚起来,慢慢地变成一个人的形状。

这个形状是顾九渊,可又感觉不是顾九渊。

那幻象里的顾九渊穿着月白色的长衫,头发上没有守墓人特有的那种星纹银饰,眼睛里也没有那种经过千年岁月沉淀下来的那种淡淡的孤寂感。他的眼神落到苏清砚拿着的玄霜剑上,说话的时候声音就跟被风给吹散的雾气似的:“一千年前啊,我也像你这么执着过……”

顾九渊的身子一下子就绷紧了。

苏清砚察觉到他指尖的温度在下降——这说明灵体的情绪波动得很厉害呢。

她紧紧抓住他的手,就听到那幻象接着说:“你想找的真相,可不一定就是你希望得到的答案哦。”

突然,黑雾就散开了。

黑鳞轻轻地“嗷”了一嗓子,跑到顾九渊脚边蹭了蹭。

苏清砚扭头看向他,发现他的睫毛在微微颤动,就像被风吹动的蝴蝶翅膀一样。

“那是……”她刚要说话,顾九渊就摇了摇头。

他眼睛盯着那本古籍,眼底有星芒在闪烁,“那是地脉残留的记忆碎片。

一千年前我当上守墓人的时候……”他停顿了一下,喉结动了动,“阿阮也说过差不多的话。”

苏清砚的心猛地跳快了一下。

她记起来前几天顾九渊说过,阿阮是他一百年前的未婚妻。

不过这个时候她没有追问,只是又把玄霜剑握在了手心里。

剑鸣声突然变得清亮悦耳起来,就好像在呼应她那起伏不定的情绪。

“再试一次吧。”她朝着顾九渊看过去,眼里的泪早就干巴了,就剩下一股火,那火还越烧越猛呢。“我想把这页翻过去。”

顾九渊瞅了她好一会儿,冷不丁就笑了。他笑得不深,可就跟春天雪刚开始化的时候,照进山谷里的那道光似的。“行。”他又拿出一张星纹符箓,“这回我来帮你。”

那看不见的火焰又被符箓给压下去了。

苏清砚大口吸了口气,哆哆嗦嗦的手指头轻轻搭在书页边上。

那发黄的书页发出一丁点儿脆生生的动静,就在他俩的眼皮子底下,慢悠悠地翻到了下一页。

(下一页的内容还没露出来呢,就剩下书页摩擦的沙沙声,就好像有谁在黑咕隆咚的地方轻轻叹气。)

发黄的书页在他俩手心里投下星星点点的光,苏清砚的手指头刚碰到纸边儿,一行墨汁就突然从暗纹里冒了出来,就像是有人蘸着血重新描过一样——“青锋山掌门的遗言:要是我的女儿清砚能看到这本书,可千万别信那些传言,得去寻找‘白玉令’的真相。”

她一下子就屏住了呼吸。

玄霜剑“嗡”的一下,发出像布被撕裂一样的声音,剑穗上的银铃铛撞在一起,叮叮当当响个不停,在这清脆的响声里,她都能听到自己耳膜砰砰直跳的声音。“清砚”这两个字在眼前变得老大老大的,这可是妈妈的笔迹啊,每一笔每一划都带着她最熟悉的弯弯绕绕——想当年妈妈手把手教她写字的时候,老是说“砚”字最后的那一勾得像月牙一样,得藏着没说完的那种温柔劲儿。“砚儿?”顾九渊的声音带着星芒般的清冷,飘落在她的头顶。

这时候她才发觉,自己都不知道啥时候跪坐在地上了,玄霜剑就横在膝盖上头,剑脊上冒出来的寒雾正沿着指尖往心里头钻呢。

十年前的那些事儿一下子就涌上心头了。母亲最后一次抱她的时候,是青锋山被血洗的前一晚。她趴在母亲怀里数夜明珠,母亲的手轻轻摸过她后颈上的朱砂痣,还说呢:“清砚啊,要是有一天你看到刻着双鲤的玉牌,可一定要……”

“白玉令。”苏清砚小声地重复着遗言里的这个词,喉咙里就像堵了一块烧得通红的炭似的,难受得很。

她抬起头看着顾九渊,眼眶里的泪水被玄霜剑的寒气给冻住了,在睫毛上结成了一小粒一小粒的冰晶,她问道:“我娘……她还活着不?”

顾九渊蹲了下来,眼睛平视着她。

他的手指头轻轻碰了碰她被冻得发白的鼻尖,他身上戴的星纹银饰在黑暗里闪着微弱的光。他说:“遗言里没提到生死的事儿,就只说‘得见此书’。”说完,他从袖子里拿出一个有鸽蛋那么大的星石,这星石身上就像有银河在流动似的,发着光。他接着说:“这是从九渊墓地脉核心凝练出来的星髓,能暂时护住你的识海。”

星石碰到她胸口玉简的刹那,苏清砚就感觉有一股暖烘烘的气流顺着经脉往上冒,原本刺痛得厉害的识海就好像被撒上了一层薄薄的雪,凉凉的,但是不灼人。顾九渊用指尖在玉简上轻轻滑过,那星芒渗进玉纹的声响就跟春蚕食叶似的,他说道:“心焰可是上古剑修拿本命火炼制的呢。你这执念太重了,要是直接去碰,肯定会被反噬的。现在有星髓护着,你试着把那残卷拿出来吧。”

苏清砚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把双手放在了古籍上面。这次啊,没有那种刺痛的感觉了,就只有淡淡的温热,就好像有个人隔着好多年的光阴,在轻轻托着她的手呢。

那残卷封皮上“焚天剑典”四个字突然就像活过来了一样,金纹顺着她的手腕就往上爬,在她手背上烙下了一个印记,这个印记和顾九渊星纹银饰还挺像的。

“咔——”

墓室里突然就传来石头裂开的清脆响声。顾九渊一下子拽住她的后衣领,把她从原来的地方拉走了。一块跟磨盘那么大的碎石“轰”的一声就砸在了她刚刚跪坐的地方,扬起的灰尘里,黑鳞竖起了颈间的黑毛,挡在了他俩前面,喉咙里还发出那种低沉的警告声。

顾九渊的瞳孔里泛起了星砂的光亮,他说:“地脉在震动呢。”这是守墓人感应到地脉变化的征兆,他又接着说:“封印门开了。”

苏清砚擦了一把脸上的灰,顺着他看的方向望过去。墓室最里面的石墙正在脱落,露出了半扇青铜门,门上刻着的九只玄鸟就像要展翅飞起来似的,门后面传来沉闷的钟声,一下,两下,震得人胸口直发疼。

苏清砚说:“是锁魂钟。”顾九渊的声音一下子就低沉了下来,说道:“想当年啊,为了把那焚天剑典给封印住,青锋山和九渊墓一块儿打造了七口锁魂钟呢。这锁魂钟只要一响啊,方圆百里之内的地脉有啥波动,那都能被发现。”突然,他紧紧地攥住了她的手腕,“有人正顺着地脉找过来呢。”

苏清砚呢,一下子就反手扣住了他的手腕,玄霜剑都已经拔出了三寸长,那冷冷的剑光啊,把她的眼尾都映得发红了,她问道:“谁呀?是魔族的人吗?还是之前遗言里提到的叛徒呢?”

“这都不重要。”顾九渊一边说着,一边用拇指在她手掌心里的薄茧上轻轻碾过,这薄茧可是她练了十年剑才磨出来的呢,“重要的是,他们已经知道咱们在找焚天残卷了。”说完,他就松开了手,往后退了半步,他身上的星纹银饰随着他的动作震动起来,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黑鳞,你可得保护好砚儿啊。”

黑鳞低声嚎了一下,那庞大的身躯一下子就挡在了苏清砚的身边,它琥珀色的眼睛里啊,燃烧着幽蓝色的火焰。

苏清砚把剑握得更紧了些,剑发出的鸣声和锁魂钟的余音混在一起,听着就有一种破釜沉舟的那种狠劲儿,她说:“顾九渊,你可是说过要陪着我一起寻找真相的。”

“我就在这儿呢。”顾九渊抬手就结了一个法印,星砂从他的袖子里涌了出来,在他们两个人的周围形成了一道星幕,“去拿残卷,我会保护你的。”

苏清砚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她的指尖抵在了古籍的封皮上,金纹就顺着她的手臂往上爬,一直爬到了她的颈侧,在她后颈的朱砂痣旁边停了下来,就好像是在确认什么东西似的。只听轻轻一声响,那残卷就从石台上面脱离了。这时候,残卷封皮上“焚天”两个字猛地变大,金光一下子就冒了出来,那光太刺眼了,人都没法睁眼。

苏清砚再睁开眼的时候,整个墓室晃得厉害。她脚步不稳,伸手扶住了顾九渊的肩膀。就瞧见墓室中央的石台中间裂了一道缝,有幽蓝色的光从缝里透出来,看着特别像……

“光柱要升起来喽。”顾九渊说话的时候,还夹杂着石头碎屑掉落的声音,“砚儿,你可抱紧我。”

苏清砚紧紧抓住他的手腕,手里的玄霜剑都变得发烫了。她看着石缝里越来越亮的光,突然就笑了。都十年了啊,她现在终于离真相又近了一些。

而且啊,这一步路,有他在身边陪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