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屑稀里哗啦地掉进苏清砚的头发里呢。她扶着顾九渊肩膀的手啊,能摸到他肩骨的轮廓,就隔着一层绣着星纹的衣服,那骨头节硬邦邦的,可硌手了。
那残卷封皮上“焚天”两个字的金光还没完全消失呢,可整个墓室就已经晃得像被一只大手摇晃的瓷瓶子似的。墓室中央石台上裂开的缝儿正往外冒幽蓝色的光晕,就跟暴雨前乌云压城的时候,从云里漏出来的闪电似的。
“地脉逆流了。”顾九渊的声音比石屑掉落的声音还低沉呢。他垂在身边的手指微微地颤抖着,星砂在他眼睛里聚成了细碎的星河,这可是守墓人感应到地脉变化的时候才会有的迹象呢。他说:“有人在外面使劲撬这个封印呢,他们都等不及了。”
苏清砚的喉咙里泛起一股铁锈的味道。
十年前青锋山血案的时候,师姐师妹们的血也是这么突然就涌到喉咙这儿的。她猛地晃了晃脑袋,玄霜剑嗡嗡地响着,从剑鞘里滑出了三寸长,那冷冷的剑光一下子就把眼前的昏沉给割开了。她问道:“能坚持多久啊?”
“坚持不住。”顾九渊反手就抓住了她的手腕,星砂从他袖子里哗啦一下就流出来了,在他俩脚底下形成了一个旋转着的星阵。他说:“这可是千年地脉的反噬啊,我弄个星幕出来也只能缓一会儿……”
话还没说完呢,石台缝里的幽蓝色光芒突然就猛地涨起来了。
一道光柱一下子就冲向天空,把头顶的石穹顶都给撞碎了,那些碎石就像下暴雨似的噼里啪啦地落下来。苏清砚下意识地就把玄霜剑举到头顶横着,那剑发出的鸣声和碎石砸在剑身上的清脆声响混在一块儿,震得她虎口都麻酥酥的。
“砚儿!”顾九渊冷不丁地拽着她往旁边猛地一扑,两个人就咕噜噜地滚到星阵边缘去了。
刚刚他们站着的地方,被一块像磨盘那么大的碎石砸出了个老大的深坑。石头粉末飞扬起来的时候,苏清砚瞅见顾九渊的额角冒出血珠子了。嗨,刚才他给她挡碎石的时候,有一小片石屑擦过他的眉骨了呢。
“我没啥事儿。”顾九渊拿袖口抹了下血,眼睛却紧紧盯着那光柱,“这光柱啊,正在抽离地脉的灵气呢……”
他这话还没说完呢,就被一声特别尖锐的震颤声给打断了。
苏清砚的胸口忽然热辣辣地发烫,贴身穿的玉简就跟被火烤着的铁块似的,隔着两层衣服烫得她难受极了。
紧接着,那股烫劲儿一下子变成一股特别大的力量,拽着她就朝着光柱的方向飞过去了!
“清砚!”顾九渊的眼角一下子就红了,手指尖都掐出印子来了。
星纹锁链从他的手掌心里窜了出来,就跟活物似的缠到了她的手腕上。
苏清砚被拉得一个踉跄,玄霜剑“当啷”一声就掉到地上了。不过她还是能看清光柱里翻腾涌动的光影呢。那光影里啊,有无数断开的剑影,有破碎的剑鞘,还有她从来没见过却又莫名觉得熟悉的剑招。
“这是……”她的声音被风给撕得七零八落的。光柱里的吸力一个劲儿地变强,星纹锁链在她手腕上勒出了一道道红印子。顾九渊的手心直冒冷汗,手指关节因为用力都变白了。
“青锋山的传讯玉……”顾九渊咬着牙,另一只手结出守墓人的秘印,星阵一下子光芒大盛,“你这玉简刻的可是青锋山祖祠的地脉符啊!
焚天剑典封印的地脉,是和青锋山连着的……”
话还没说完呢,黑鳞突然就从他俩身边窜了出来。
这黑猫啊,平常就爱窝在顾九渊肩膀上打盹儿,这会儿却炸成了个毛团,琥珀色眼睛里幽蓝的火焰感觉都要把黑暗给烧穿了。
它用前爪扒着青石板,喉咙里发出震耳欲聋的低吼声,鼻子对着东南方向的青铜门不停地动。
“东南?”苏清砚朝着黑鳞看的方向望过去。
那扇刻着玄鸟的青铜门,也不知道啥时候就完全打开了,门缝里冒出来的寒气比玄霜剑的剑刃还冷呢,“难道是封印之地?”
顾九渊顺着黑鳞的目光看过去,星砂在他眼底一下子就凝结成线了。
他松开苏清砚的手腕,不过却把她往自己身边拉了拉:“九渊墓一共有九道封印门,我守了一千年,就只开过前三道。”黑鳞能闻出地脉乱套的源头在哪……”他稍微停了一下,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她后脖子上的朱砂痣——刚刚取残卷的时候,金纹就停在那个地方,“真正的封印啊,在第七扇门后面呢。”
那光柱还在往外扩散,苏清砚能听到远处传来像闷雷似的轰鸣声。
这到底是锁魂钟剩下的声音呢,还是地脉断开的哀号啊?
她弯下腰捡起玄霜剑,剑刃上能看到顾九渊沾了血的眉骨,还有黑鳞竖起来的颈毛。
“他们可不会给咱们时间的。”她说话的声音轻得就跟叹气似的,可这里头带着十年练剑磨出来的那种锐利劲儿,“十年前青锋山流的血,十年后九渊墓冒出来的光……”她抬起眼睛的时候,眼底的那种冷劲儿可比玄霜剑还厉害,“顾九渊,你可是说过要陪着我找真相的。”
顾九渊伸手把她头发里的石屑给弄掉,手指头肚擦过她眼角因为震动流出来的眼泪。
他笑了,这可是千年守墓人难得一见的那种很鲜活的笑:“我在这儿呢。”
黑鳞冷不丁跳到顾九渊的肩膀上,拿脑袋蹭了蹭他的下巴。
青铜门后面的寒气变得更重了,苏清砚听到门里面有那种细碎的动静,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正从睡梦中醒过来一样。
她紧紧握住玄霜剑,这剑嗡嗡响的时候,里头居然还夹杂着几分好像很想大干一场的兴奋劲儿——都十年了,她终于不用自己一个人去面对黑暗了。
“咱们可不能等着他们先动手。”苏清砚咬着牙站起身来,眼睛透过那晃悠的星阵,一下子就紧紧盯在了那扇青铜门上。
苏清砚手里的玄霜剑在掌心里震得都发烫了,剑发出的鸣声里还带着那种细细碎碎的颤抖,就跟当年她在青锋山后山听那个老剑痴讲的“剑泣”一模一样呢。那时候啊,她就蹲在竹子的影子里,看着老剑痴拿枯枝在地上画符,老剑痴说剑鸣有九种调儿,这“泣调”专门能破机关。
这时候啊,那种颤抖顺着掌心就钻进了血脉里,她喉咙里轻轻溢出一声低低的笑,可是那眉毛呢,挑得越高就越冷,说道:“原来你也着急要见个真章啊。”
顾九渊呢,目光一直跟着她手指尖上的剑影,星砂在他的眼底就像转成了那种细碎的罗盘。
就在苏清砚的剑尖突然朝着东南角指过去的时候,他袖子里的星纹一下子就亮起来了,这可是守墓人感应地脉的一种本能呢。他就说:“东南方向三丈的地方,星位偏移了七分。”说完,他手指一弹,袖子里的古符就像活物似的飞射出去了。这古符啊,是用九渊墓里百年的星陨石磨成的符纸,还带着他灵体的温度呢,在半空中画出了一道银亮的弧线。
“轰——”
星芒炸开的那一瞬间,苏清砚被那气浪给掀得直踉跄,不过在往后退了半步的时候,被顾九渊稳稳地托住了腰。
她抬起头往上看,原本严严实实、一点缝儿都没有的石壁就像活物一样裂开了,露出里面幽蓝幽蓝的通道,石头屑子簌簌地落在他俩交叠的手背上。顾九渊的掌心带着灵体特有的那种凉意,可是不知道为啥,这比啥暖炉都让她觉得心里踏实呢。
“黑鳞。”顾九渊轻轻叫了一声,他肩头那只黑猫马上就把身子弓起来了,琥珀色眼睛里幽蓝的火焰朝着通道入口扫过去。
黑猫的前爪子在地上挠了两下,一下子就蹿进那个缝隙里去了,接着又探出头来“喵”了一嗓子,这就是在告诉他们这儿安全呢。
苏清砚伸手摸了摸自己腰间的焚天残卷,那残卷上的金色纹路还热乎着呢,就好像在提醒她这一路走来的不容易。
“走呗。”苏清砚伸手抓住了顾九渊的手,她掌心的温度透过那些带着星纹的暗绣就传到顾九渊的灵体里去了。
顾九渊的手指头微微地抖了一下,这都守了一千年的墓了,还是头一回有人主动紧紧抓着他的手,带着他往不知道的地方走呢。
他看着苏清砚头顶翘起来的那几缕头发,冷不丁就想起了一百年前,他的未婚妻也是这样拽着他跑过那片桃林的。不过那时候的手是暖和的,现在苏清砚的手呢,有剑修才有的那种薄茧子,可不知道为啥,这手让他觉得比啥温度都踏实。
他俩刚一走进通道,身后的青铜门就“轰”的一下关上了。
苏清砚回头看的时候,正好瞧见光柱穿透石穹顶的最后一丝光亮。那光太刺眼了,刺得她一下子就想起青锋山被血洗的那个晚上。师姐妹们的剑穗在火里飘来飘去的,就跟这时候光柱里翻腾的剑影一模一样。
她紧紧握住玄霜剑,剑鸣的声音里,那种“泣调”一下子就变成了“破调”,震得她虎口都麻了:“他们追过来了。”
“追不上的。”顾九渊说话的声音啊,带着守墓人那种特有的肯定劲儿。他另外一只手呢,就打出一个秘印,这通道四面墙上的星纹一下子就开始流动起来了。他说:“这是地脉暗渠呢,就连我也只是在那些老古书里才见过。”说完他就低下头看着她,那血珠子还在眉骨上挂着呢,可他笑得就跟个少年似的,还说:“砚儿,你快看看。”
苏清砚就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这通道的石壁上呀,也不知道啥时候就浮现出淡青色的光纹了,看起来就和星图的脉络一模一样。
她就伸手去摸,手指尖刚碰到那光纹,整个石壁一下子就亮起来了。数都数不清的小星星就从石头缝里冒了出来,在他俩的头顶上就织成了一条银河似的。
黑鳞呢,正蹲在顾九渊的肩膀上,它的尾巴尖扫过那些流动的星芒,本来炸起来的毛啊,就慢慢变得平顺了,喉咙里还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呢,这就是它安心的表现啊。
苏清砚轻轻地说:“这是……”那声音轻得就跟叹息似的。
顾九渊说:“这是九渊墓的星脉图。”他的手指尖在星芒里划过,那些星星就顺着他手指的轨迹聚成了一个个小漩涡。他又转过头看着她,眼睛里的星砂啊,比头顶上的星河还要亮呢。他说:“你剑鸣里的‘破调’,正好能把这些星星引动起来。”
苏清砚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
她就举起玄霜剑,剑刃挑起来一缕星芒,剑鸣的声音一下子就拔高了八度,震得那些星星就好像受到了鼓舞一样,都纷纷朝着剑尖涌了过来。顾九渊轻轻笑了一下,也把手抬了起来。他俩手掌心里的星芒和剑鸣相互呼应着,在通道里编织出一张流动的光网。
黑鳞“喵呜”叫了一声,一下子蹿到前面去了。它的尾巴尖点在地上,画出一幅歪歪扭扭的星图,这就是它用灵识探路的法子。
“顾九渊。”苏清砚冷不丁地开了口,她的声音里有着独自在江湖闯荡十年的那种疲惫感,可又藏着一种像是要破茧而出的兴奋劲儿,“要是咱们能活着出去的话……”
“肯定能活着出去的。”顾九渊把她的话给打断了,还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我守了一千年的墓呢,可不能让它今天就毁了;你等了十年的真相,也不能就这么被埋在今天。”
话还没说完呢,通道的尽头突然传来一阵沉闷的响声。
苏清砚的剑鸣声一下子变得急促起来,顾九渊眼底的星砂也聚集成了利剑的模样,这就是危险靠近的信号啊。
黑鳞一下子毛都炸起来了,从顾九渊的肩膀上跳到了苏清砚的怀里,爪子紧紧地抓着她的衣服,喉咙里发出的低吼声就像滚动的雷声一样。
“这是地脉在异动呢。”顾九渊的声音变得低沉起来,他松开了苏清砚的手,手指快速地结印,“前面……”
“有东西在等着咱们呢。”苏清砚接着他的话说道,玄霜剑在她的手心里嗡嗡作响,就像战鼓在敲一样。她瞅着通道那头越来越刺眼的光亮,冷不丁就笑了。这可是十年来头一遭啊,笑得就跟没经历过那些血雨腥风的小丫头似的。“顾九渊,你可是答应过要陪着我找寻真相的。”
“我就在这儿呢。”顾九渊伸手给她整理了下被星芒吹得乱糟糟的头发,手指肚擦过她后颈上的朱砂痣。也不知道啥时候,那儿的金纹又亮了些,就像一小团火苗似的。“砚儿,你往前面看。”
苏清砚就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通道尽头的光越来越强,强到她能瞧清楚石壁上的纹路了。那可不是啥普通的星图,是用数不清的星辰石雕成的迷宫呢。每块石头上都刻着她从来没见过的剑招,在星芒的映照下,就跟活的一样动来动去。
黑鳞一下子从她怀里蹿了出去,像箭似的冲向迷宫入口,尾巴尖上的星芒就像给人引路的灯一样。
苏清砚紧紧握住玄霜剑,顾九渊的手又搭在了她手背上,两个人的影子在星芒里叠在一块儿,朝着迷宫深处走去。
在他们身后呢,九渊墓的光柱还在一个劲儿地往上冒,穿透了地面,直冲向天空。沧溟界那些个大宗门里啊,有个老修者冷不丁地抬起头来。他眼睛直勾勾地瞅着那道把天都捅破了的光,那瞳孔一下子就缩得跟针尖似的,嘴里念叨着:“这……这是焚天剑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