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砚刚一踏进星图迷宫,脚底下的星芒一下子就跟活物似的翻腾起来,就好像被一股力量死死抓住脚踝,然后猛地一拉。
她下意识地把玄霜剑横在胸前,可还是趔趄了两下。再一抬头,原本在身边的顾九渊和黑鳞都没影了,就剩下四周石壁上的星辰石还在慢悠悠地转着,每一块石头都透着幽蓝幽蓝的光,就像银河被风吹散了,掉进了石缝里头似的。
“顾九渊?”她喊了一嗓子,声音撞到石壁上又弹回来,空荡荡的,带着回响。
她独自在江湖闯荡了十年,这一下子警惕心就全上来了,顺着脊梁骨就爬满了。还没等她伸手去摸腰间的引星铃呢,剑鞘里的玄霜剑突然轻轻颤抖起来,剑鸣声里好像还带着点安抚的意思呢。
她低下头看那剑身,幽白色的剑纹正跟着石壁上的星轨微微发亮,就好像在回应着什么似的。
“砚儿,别慌。”顾九渊的声音突然从头顶传过来,那声音清清凉凉的,就像泉水淌过石滩一样。
苏清砚一抬头,就瞧见他站在三层楼高的星台边上呢。他那月白色的宽袖子被星芒吹得直翻卷,指尖捏着一个青铜罗盘,罗盘中心的星针正随着石壁的转动飞快地旋转着。“这是星轨迷局,每一步传送都是按照二十八宿的运行轨迹来的。你脚底下的星纹是‘角宿’,我在‘亢宿’的位置呢。”话还没说完呢,就瞧见一团黑影“嗖”的一下蹿到苏清砚的肩膀上了,嘿,是黑鳞呢!
它尾巴尖儿上的星芒啊,比之前暗了那么一点儿,可还一抽一抽地指着苏清砚脚边的星纹呢,喉咙里发出那种细细碎碎的“呼噜呼噜”声,就好像在查看她有没有事。
这时候苏清砚才注意到,黑鳞的后爪子上沾着星砂,很明显是从顾九渊那边顺着石壁一路扒拉着跳过来的。
“黑鳞啊。”苏清砚伸手摸了摸它那炸起来的毛脑袋,手指肚儿碰到了湿乎乎的冷汗。这灵猫平时那可是啥都不怕的主儿,可现在呢,整个身子都紧紧贴在她脖子旁边,尾巴都卷成个小毛球了。
苏清砚心里一下子就软乎了,这十来年自己一个人默默舔舐伤口,就像有个硬壳把自己罩着,现在突然就裂了条缝儿,那种柔软的感觉顺着缝儿就钻进来了,弄得她眼眶直发酸。
“跟着星针走。”顾九渊的声音又传过来了,这次听着近了不少。
苏清砚抬眼一瞅,就见顾九渊正沿着星台的边缘往下跳呢,每一步都特别精准地踩在星石的接缝那儿,他那月白色的衣角扫过的地方,星芒就聚成了淡淡的痕迹。“我用星砂给你把路标出来了,看见脚边的银线了没?顺着走就行,可别碰……”
“叮——”
突然,一声剑鸣把星芒都给划破了。
苏清砚的玄霜剑一下子就像打雷似的轰鸣起来,震得她虎口都发麻了。她身子一转,挥起剑来,一下子挑开了朝着腰腹刺来的一道寒光。哟,那可是把淬了毒的细剑呢,剑身上还沾了暗红色的血,也不知道在阴影里猫了多久了。
“沧溟界的小毛孩,居然敢闯进九渊墓?”阴森森的男人声音从迷宫深处传了过来。
苏清砚借着星星的光亮看过去,就瞧见七道黑影从石壁后面转了出来。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脸上蒙着黑纱,只能看到一双眼睛泛着青灰色,就跟两潭结了冰的死水似的。“你师父没教过你啊,有些秘密,活人是不应该知道的。”
这时候,黑鳞突然从她肩膀上窜了起来,周围一下子炸出一圈金红色的灵火,正好撞到左边那个刺客的手腕上。
那个刺客疼得手一松,细剑哐当一声就掉到地上了。可奇怪的是,这剑一落地瞬间就突然变长了三尺,朝着苏清砚的后背心就刺了过去。
“小心啊!”顾九渊的声音里满是焦急。
苏清砚赶紧转身挥剑,玄霜剑和突然变长的细剑撞在一起,火星子到处乱溅。这时候,她瞅见顾九渊正踩着星轨拼命跑呢,手指尖结的引星印闪着金光,很明显是在强行把星图的轨迹给倒过来。可是星图转得比他结印还快呢,每转一圈,那些刺客的位置就跟着变一下,就好像是附在星轨上的毒瘤子一样。
那个蒙着黑纱带头的人突然低声笑了起来,抬手就在空的地方划了一道血痕。苏清砚的瞳孔一下子就缩紧了——哎呀,那血痕居然和石壁上的星轨是重合的呢!紧接着,所有的星辰石一下子就倒转过来了。
她脚底下的“角宿”星纹开始破碎,取而代之的是暗红色的血纹。这时候啊,玄霜剑的剑鸣声都变了,听着就像是在发出警告似的。
“砚儿,紧紧抓住黑鳞啊!”顾九渊的声音夹杂着星砂炸裂的清脆响声,“他们把地脉给弄动了,星轨马上就要乱套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呢,苏清砚脚下的星石就突然塌下去了。
苏清砚本能地一把抓住黑鳞的后颈,玄霜剑也狠狠地插进了石壁里,可还是被下坠的力量扯得手臂生疼。
在失重的那一瞬间,她看到顾九渊正踩着崩裂的星台跳下来,他那月白色的宽大袖子被风一吹,鼓得满满的,就像一只着急保护幼雏的鹤一样。她还看到那个蒙着黑纱的人举起了第二道血印,暗红色的光把他的眼睛都映得发亮了,就好像要把这个迷宫连同她一起吞到肚子里去似的。
玄霜剑突然发出特别刺耳的剑鸣声,剑身上的金纹顺着她的手臂一直爬到了脖子上,烫得她差点就松开剑了。
不过呢,十年前青锋山被血洗的画面突然在眼前闪了出来——师父倒在她怀里的时候,那血还是温热的呢,师姐妹们被斩断的发簪,还有她握着断剑对着天发的誓:“我苏清砚啊,一定要拿着剑把这世间的不公平都给斩断。”
她咬着牙,紧紧地握住剑柄,玄霜剑上的金纹就顺着她咬的地方爬得更快了,在她的眼底聚成了两小簇火焰。黑鳞在她的手心嗷嗷直叫,灵火带着星芒一下子爆开了,嘿,居然把那塌陷的星石给炸出个窟窿来。
苏清砚就借着这股子劲儿,一下子翻身跳到石壁上,玄霜剑朝着那黑纱人就指过去了,声音冷得就跟玄霜境的雪似的,说道:“我今儿个倒要瞧瞧,到底是谁,敢拦着我去查真相。”
那黑纱人好多银闪闪的星砂裹着他的气息,就缠到苏清砚的手腕上了,就像一根看不见的线似的,在那乱转的星轨当中把他俩给系到一块儿了。
苏清砚瞅着顾九渊眼睛里的星砂,突然就笑了。这可是十年来头一回笑得这么畅快,就像刚拔出鞘的宝剑一样,亮得人眼睛都花了。
“顾九渊。”她轻轻叫了他一声,玄霜剑在她手心里嗡嗡直响,就跟战鼓似的,“你之前可是说过要陪着我去找真相的。”
“我在呢。”顾九渊的星砂顺着她的手腕就爬到了手背上,和她手心里的温度融合到一块儿了,“砚儿,你往前面看。”
苏清砚就顺着他看的方向望过去。
在那乱转的星轨里头,一道用星芒凝结成的剑痕正在石壁上慢慢出现呢。这剑招她从来都没见过,可却让她的剑心一个劲儿地乱跳,就好像见到了老朋友似的。
在剑痕的尽头呢,黑纱人的血印正和星轨激烈地碰撞着,炸起来的血光里头,模模糊糊能看到半块青锋山的玉佩,上面沾着旧血,在星芒里闪了那么一下。
她紧紧握住玄霜剑,顾九渊的星砂在他俩的手心里织成了一张光网。黑鳞从她肩膀那儿跳了下来,尾巴尖上的星芒就跟一把小剑似的,“嗖”的一下朝着血光最盛的地方刺了过去。
星图还在不停地变来变去呢,刺客的剑也还在一点点靠近。
苏清砚冷不丁地就觉得啊,这十年来的血和泪,还有这迷宫里的危险和诡异,都没有自己手心里这团星砂暖和。她心里想啊,原来最厉害的剑,可不是用来杀人的呢。
她使劲儿吸了一口气,玄霜剑“唰”地一下把虚空都给划破了,带起来的剑风把星芒搅得跟漩涡一样。
在剑的响声和星砂的声音混在一起的时候,她听见自己说:“那就,打吧。”星图倒转的时候发出一阵轰隆隆的声音,苏清砚玄霜剑上的金纹都爬到小臂上了。
她瞅着那个蒙着黑纱的人手指尖上那道和星轨重合的血痕,突然就想起玄霜剑第一次认主的时候发出的剑鸣声。那时候师父说,这把剑能看出人的心是好是坏,要是剑鸣像布被撕裂一样,那肯定是不好的兆头。
这时候剑鸣声就跟锥子扎耳朵一样,明摆着在说:往后退就得死,只有战斗才能活下来。
“断月斩!”她低声喊了一句,脚尖在碎掉的星石上轻轻一点,整个人就像射出去的箭一样朝着左边的刺客冲了过去。
玄霜剑挽出的剑花就像半轮残月一样,这可是青锋山秘密传下来的“断月三式”。第一式“破云”专门找对方的破绽,她听着刺客握剑的时候手指关节轻轻敲打发出的节奏,就已经知道对方下一剑要刺自己的左肋了。
果不其然,那个刺客看见她扑过来,细剑马上就改刺她的左肋了,结果啥都没刺着。苏清砚的剑花一下子就转到他手腕那儿去了,寒光闪过,就带出一串血珠子。
“啊!”刺客惨叫着,跌跌撞撞地往后退,那被砍断的手腕还死死握着那把带毒的细剑呢。
苏清砚反手就把剑插回鞘里,用剑鞘把从右边刺过来的短刃给磕开了。她用眼角余光一瞅,顾九渊正单膝跪在地上呢,手指在星砂里划着特别复杂的纹路。他额头沾着星砂,头发梢上滴下来的汗珠掉到砂子里,一下子就变成了小小的星芒,这就是他强行引动地脉之力的表现啊。
“砚儿!”黑鳞突然从她脚边蹿了出来,金红色的灵火裹着星芒就朝着她身后撞过去了。
苏清砚转身挥剑,正好挡住了一把淬了毒的飞针,那针尖就擦着她耳朵边过去了,在石壁上烫出了一道焦痕。
这时候她才发觉,七个刺客啥时候已经把她围在中间了。那个黑纱人站在圈外面,每掐动一次血印,星轨就会倒转半分,就连玄霜剑的剑鸣声都开始发颤了。
“还剩三口气的时间了。”顾九渊的声音夹杂着星砂流动的轻微声响传了过来。
苏清砚用眼角余光扫了他一眼,就见他手掌心里的青铜罗盘正疯了似的转呢,可是星针却突然停在了“虚宿”这个方位上了。“跟着我数心跳,一、二……”
“三!”
话还没说完呢,苏清砚脚下的星石突然就泛起银色的光芒了。
这银色光芒啊,就是顾九渊用星砂布置的引路灯火,沿着石壁弯弯曲曲地形成了一条光带。她都来不及细想,玄霜剑往地上一撑,就顺着那光带拼命跑。
那些刺客的剑啊,都擦着她的头发丝儿、衣服边儿过去了,有两回差一点儿就刺到后背心了,多亏了黑鳞冒出来的灵火,把剑给撞歪了。那灵猫这时候就像个烧得红彤彤的金红雪球似的,在她脚边滚来滚去的,用自个儿的身子给她挡下那些最要命的攻击呢。
“往左转!”顾九渊的声音突然从头顶上传来,就像炸雷似的。
苏清砚听了他的话,转身一转,一下子就撞到一片星星点点织成的网里面去了,这网就是顾九渊弄出来的星砂啊。
那些亮晶晶的砂砾,带着顾九渊身上的温度,就缠到她腰上了,然后带着她一下子就跳到半空里去了。
她抬头往上看,顾九渊站在已经塌了的星台顶上呢,那大袖子被星芒吹得呼呼直响。他左手捏着引星印,右手正把最后一把星砂往空中撒呢。
“封!”他低声喊了一句,星砂就像箭一样射到石壁缝里去了。
本来乱转的星轨一下子就停住了,那七个刺客的影子在星芒里都扭曲起来了。他们的脚尖居然和星石纹路上面的血印子重合到一块儿了,就好像被啥力量给硬摁在那儿,动不了了。
“快走!”顾九渊朝着她伸出手来。
苏清砚抓住他手腕子的那一瞬间,手心里的星砂突然变得滚烫,就好像两个人的心跳在星砂里头一块儿震动呢。
黑鳞“嗖”的一下就蹿到顾九渊肩膀上去了,尾巴尖儿上的星芒比之前更亮了些,上面还沾着刺客的血呢。背后传来刺客的大喊大叫,那个蒙着黑纱的家伙拼命掐动血印,星轨又开始转动了,那轰隆隆的声音震得石壁上的沙子直往下掉。
苏清砚和顾九渊一块儿拼命跑呢,顾九渊跑三步就撒出一把星砂,星砂在他们身后变成像锁链一样的光纹,那些追他们的刺客就被困在星图里头出不来了。
“到地方了!”顾九渊一下子停住了脚。
苏清砚一抬头,就瞧见前面石壁上的星芒正慢慢消失,露出来一个半人高的石门。
石门门楣上刻着那种早就没人认识的古剑文,她虽然不认得,但是感觉那纹路跟青锋山藏经阁里那卷残页的边角特别像。
他俩刚跨过石门,就听到身后“轰”的一声响。
苏清砚回头看,发现星图迷宫的石壁正在合起来,那个蒙黑纱的人的喊叫声就被彻底关在里面了。
她靠在石门上喘气,玄霜剑上的金纹不知道啥时候没了,就剩下剑鞘上有一道浅浅的被烫过的印子,这印子是刚才给她挡飞针的时候留下来的。
“你早就知道他们会来啊?”她擦了擦额头的汗,眼睛看向顾九渊那染血的袖子,袖子上有道被细剑刺出来的伤口,血正顺着手腕往下流呢,“刚才在星台的时候,你看我的眼神,就好像算准了我会不管不顾地闯进去。”顾九渊低了低头,帮她把让剑风给弄乱的发梢整理了一下。他的指腹啊,擦过她耳朵边上被飞针弄出的红印子,然后小声地说:“我在九渊墓守了一千年了,见过老多带着秘密来这儿的人了。”说完,他抬眼朝着石门后面黑乎乎的地方看去,那星星点点的砂在他眼睛里转啊转的,又接着说:“你可不是第一个想把青锋山血案弄清楚的人,但是呢,你是头一个……能让星图主动给你带路的。”
苏清砚就顺着他看的方向看过去。
在石门后面的通道最里头呢,有个被星星光芒罩着的祭坛。
祭坛中间竖着一块断剑,剑虽然是断的,可还是往外散发着特别厉害的剑气。剑柄上刻着“青锋”两个字,在星星的光芒里还幽幽地泛着光呢。
她把玄霜剑紧紧握住,剑发出的鸣声清脆悦耳,就好像在诉说着什么似的。
顾九渊的星砂轻轻地盖在她手背上,就好像在告诉她:这一回啊,你不是自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