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墨影重生

西泠桥畔的晨雾还未散尽,美院新生白露蹲在青石台阶上,笔尖扫过素描纸的沙沙声惊飞了几只早莺。画板上是半幅未完成的雷峰塔速写,塔尖处总有些奇怪的阴影挥之不去——像无数双眼睛在窥视。

“同学,你的镯子真特别。”

白露抬头,看见个穿藏青唐装的老者站在柳荫下。老人左眼戴着黑色眼罩,右手盘着两枚玉核桃,目光正死死盯着她腕间的鎏银莲花镯。这镯子是三天前在南山路旧货市场淘来的,摊主说这是民国闺秀的陪葬品。

“您认识这种纹饰?”白露下意识转动镯子,内侧突然传来针扎般的刺痛。昨夜在画室临摹时,这镯子就曾莫名发烫,将半盒朱砂颜料蒸成血雾。

老者从袖中摸出块龟甲,裂纹间渗出暗红:“这是锁魂扣,戴满七七四十九天,魂魄就会......”

刺耳的刹车声打断了他的话。白露转头望去,画板上的雷峰塔突然渗出墨汁,塔身阴影里缓缓浮现出个执灯女子的轮廓。等她再回头时,柳树下已空无一人,只有片枯叶粘在龟甲上,叶脉间爬满血丝。

第一幕:画室诡影

美院老楼三层,月光透过彩玻窗将画室割成斑斓的囚笼。白露握着炭笔的手在颤抖,画纸上的人体素描正发生诡异变化——模特的脊椎处生出桃枝般的骨刺,后颈皮肤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梵文。

“又来了。”她扯下画纸揉成团,腕间莲花镯撞在画架上发出清响。自从戴上这镯子,所有素描都会在子时异变。废纸篓里堆满扭曲的画作:长着乌鸦头颅的保安、瞳孔淌血的清洁工、还有总是出现在角落的执灯女子。

吱呀——

储藏室的门无风自开。白露摸出手机照明,光束扫过蒙尘的画架时,突然照出双绣花鞋。民国样式的缎面上绣着并蒂莲,鞋头缀着的珍珠正往下滴着黏液。

“谁在那里?”她的声音在空旷画室里回荡。

黑暗中传来纸张摩擦的窸窣声,白露的手机突然黑屏。月光恰在此时偏移,照亮墙角那幅蒙着白布的等身画作。她分明记得,昨天这里还堆着石膏像。

白布滑落的刹那,莲花镯迸发幽蓝冷光。画中是个穿月白旗袍的女子,眉眼与白露有八分相似,左手腕戴着同样的鎏银莲花镯。女子身后隐约可见雷峰塔,塔身上用朱砂写着:癸未年七月初七。

当白露注意到画中女子脚下踩着具骷髅时,画布突然渗出鲜血。骷髅的手指动了动,在血泊中写出两个篆字:快逃。

第二幕:青灯引

“白露同学?”

有人轻拍她肩膀。白露尖叫着转身,炭笔在来人脸上划出黑痕。助教陆离无奈地擦着脸:“这么晚还在用功?”

“陆老师,您看这幅画......”白露转头却愣在原地——墙角空空如也,只有月光在青砖地上流淌。

陆离弯腰捡起滚落的莲花镯,指尖在梵文上摩挲:“这是从灵隐寺流出的古物吧?我有个朋友在文物局,可以帮你鉴定。”

白露犹豫着接过镯子,触碰的瞬间,陆离的瞳孔突然闪过金芒。画室窗外传来乌鸦嘶哑的啼叫,她这才发现陆离的影子里藏着个执灯的人形。

“不必了。”她后退半步,“我该回宿舍了。”

穿过长廊时,白露总觉得有双眼睛在后颈游移。拐角处的仪容镜里,她看见自己背后飘着个半透明人影——正是画中那个旗袍女子。人影的右手按在她左肩,食指残缺处露出森森白骨。

第三幕:残卷秘辛

凌晨两点,白露蜷缩在宿舍床上翻阅《杭州府志》。手机屏幕的冷光照着泛黄书页:“光绪二十三年,雷峰塔地宫现异象,有女子持青灯出,双目泣血......”

腕间莲花镯突然收紧,书页上的铅字开始蠕动重组。当她揉眼再看时,文字已变成血书:“戊戌年六月初六,西泠画舫有女投湖,捞起时仅存人皮一具。”

窗外飘进片焦黑的纸钱,粘在正在充电的手机上。屏幕自动亮起,跳出条陌生短信:“想知道镯子的秘密吗?明晚子时,孤山放鹤亭。”

白露想删除短信,指尖却不受控地回复:“好”。发送成功的瞬间,莲花镯内侧的梵文突然发光,映出天花板上的血手印——那手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她床头移动。

第四幕:夜探孤山

子夜的孤山笼罩在青灰色雾气中,白露握着手电筒的手沁出冷汗。放鹤亭的飞檐下挂着盏白灯笼,灯罩上绘着血色的雷峰塔。

“你果然来了。”

白露转身,看见日间遇见的独眼老者从碑林走出。老人摘下眼罩,露出没有眼球的空洞眼眶:“四十九年前,我师妹也戴过这镯子。”

他掀开唐装下摆,腰间缠着的不是皮带,而是条画满符咒的人皮:“当年我们在雷峰塔地宫找到七盏青灯,其中六盏的灯芯都化成了灰......”

老者突然暴起,枯爪抓向白露手腕。莲花镯迸发蓝光将他震退,亭中白灯笼同时炸裂,纷飞的碎纸中浮现出执灯女子的虚影。

“师姐......”老者跪地嘶吼,七窍渗出黑血,“你还要阻我多少次!”

执灯女子抬手轻点,老者的唐装突然自燃。火焰中传出非人的嚎叫,白露看见老者的人皮在火中舒展,上面赫然绘着自己的生辰八字。

“快走。”女子虚影推了白露一把,“去灵隐寺找......”

虚影突然消散,莲花镯裂开细纹。白露踉跄着跑下山时,身后传来纸张燃烧的噼啪声,其间夹杂着老者的狂笑:“你以为轮回就能解脱?”

第五幕:佛前灯

灵隐寺晨钟撞碎山雾时,白露跪在大雄宝殿前。昨夜逃亡时沾染的纸灰在袖口结成诡异纹路,像幅未完成的水墨画。

“女施主,求签吗?”

白露抬头,看见个眉目清俊的年轻僧人。他手中的签筒突然自行摇晃,飞出的竹签上刻着似曾相识的签文:「雾里观花终是幻,水中捞月总成空。」

僧人捡起竹签,指尖抚过签文时突然顿住。他的瞳孔泛起金色涟漪,声音忽如古钟轰鸣:“青灯将熄,画皮复生。你腕间锁着的,是第七盏灯的因果。”

殿内佛像突然集体转头,无数道目光压得白露喘不过气。僧人的僧袍无风自鼓,露出腰间挂着的青铜八卦——与当年周远山那枚一模一样。

“随我来。”僧人转身走向偏殿,“有人等你百年了。”

穿过九曲回廊时,白露听见墙内传出纸张翻动声。偏殿门开的瞬间,她看见满室悬挂的鎏银莲花灯,灯下站着个正在临摹佛像的少女。少女转头微笑时,腕间莲花镯与她的相撞,发出清越的共鸣。

“我叫林雨萱。”少女的笔尖滴落朱砂,“或者说,是你的下一世。”

晨光穿透窗棂,将两人的影子投射在经幡上。那影子渐渐融合成执灯女子的轮廓,殿外突然传来乌鸦的集体悲鸣。白露低头看去,发现自己正在消散的指尖上,不知何时沾染了未干的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