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网络组织的含义与特征

“企业网络”“企业集群”和“网络组织”是近几年来在各种媒体上出现频率较高的词汇，人们用它们来解释现实生活中一些经济现象。20世纪80年代，经济学家用企业网络来解释企业资源之间相互依赖、相互作用的关系，但目前为止，仍没有一个公认的定义，很多定义是战略联盟、虚拟企业、产业集群、企业网络等概念的“杂交”，很难使人分清彼此之间的区别和联系。

由于企业网络、企业集群和网络组织之间有着紧密的联系，加之它们又处在不断发展之中，至今还没有一个权威性的区分，致使一些读者在理解上出现偏差。本书采用的是复杂性科学的方法，从功能上对企业网络、企业集群和网络组织进行概念上的界定，并以此拓展三者之间的联系。

一 网络组织的含义

（一）组织的概念

“组织”一词首先由法国解剖学家和生理学家Bichat（1771～1822年）用于生物学中。从个体发育上说，先是受精卵细胞的分裂，产生许多细胞。这些细胞开始的形态、结构和功能是相同的，以后经过细胞的分化，逐渐形成各种不同的形态，具有不同的功能。它们进而形成不同的细胞群，就是组织。也就是说，组织是细胞分化的结果。以后，有人把生物组织移植到管理学中，变成管理组织。管理学中的组织有动词和名词两种含义：其动词意思是指有目的、有系统地集合起来，如组织群众，这种组织是管理的一种职能；其名词意思是指按照一定的宗旨和目标建立起来的集体，如工厂、机关、学校、医院、各级政府部门、各个层次的经济实体、各个党派和政治团体等。名词意思上的组织还有广义和狭义之分。从广义上说，组织是指由诸多要素按照一定方式相互联系起来的系统。在这个定义中包含生物学中有机体的组织，如皮下组织、肌肉组织等出自细胞组成的活组织；动物的群体组织，如一窝蜜蜂就是一个以蜂王为核心，秩序井然、纪律严明的群体；还有人的组织等。从狭义上说，组织就是指人们为实现一定的目标，互相协作结合而成的集体或团体。在现代社会生活中，人们已普遍认识到组织是人们按照一定的目的、任务和形式编制起来的社会集团，组织不仅是社会的细胞、社会的基本单元，而且可以说是社会的基础。

（二）网络组织的概念

从前文网络组织演进中可以看出，企业集群和网络组织分别是企业网络的两个子集。不同的是，企业集群强调地理维度——位置相近，网络组织强调产业维度——产品相关。企业集群通过适当的改造和升级可以转化为网络组织，如图2-7所示。

网络中企业之间的关联具有拓扑结构，可用复杂网络给予描述。复杂网络由节点和节点之间的连线组成，节点代表网络企业，表示一种状态。边代表企业之间的关系，包括物流、商流、信息流及其相互作用关系，表示一种过程。从微观上看，对于两个企业来说，双方之间的关系并非“一锤子买卖”，而是一个随着交易次数的增多而不断深化的过程。它的演化轨迹分为四个阶段（见图2-8）。

1. “扣钩”关系阶段

企业之间的“扣钩”关系是通过一系列的接触机会来维系企业之间的关系。企业一般根据需要，安排与其他企业之间的接触。在发生接触的时空点或时段，关系较为融洽，而在两次接触之间的空白时期，则关系将相对较弱一些。一般来说，企业之间的这种关系并不十分牢靠，一旦环境有变，容易产生“断裂”。其特征有三：一是奉行“企业中心”论。在企业之间的关系中，本企业处于主导地位，其他企业需要根据本企业的行为来调整其自身的行为，使之与本企业的行为过程相适应，这样才会使得整体接触及关系管理发展较为平滑顺畅。二是非同步性。处于该关系中的企业，各自的独立性较强，并不需要双方的合作过程完全同步和吻合。三是“表层”交往。企业之间的接触仅仅发生在业务领域，表现为一种市场交易，没有实现任何资源共享。因此，由该类企业关系所组成的群体是企业网络。

2. “拉链”关系阶段

它是一种线性接触。在这种关系中，企业之间相互调整，相互适应，以达到共存的目的。双方联系具有互动性，而且接触的频率大。双方不仅有业务联系，而且在交易过程中还包含社会交往。与“扣钩”关系相比，“拉链”关系的牢固程度有所提高，并且接触部位之间空隙度大大地减少。企业之间依靠“五缘”（亲缘、地缘、业缘、神缘、物缘）文化紧密地结合在一起，对相互之间的关系收益有着深刻的认识，并愿意为此持续地付出努力，以保持双方业务的相互适应。由该类企业关系所组成的群体是企业集群。

3. “黏扣”关系阶段

它是一种面性接触。在这种关系中，企业之间的接触过程是经过企业精心设计的，以便尽可能适应其他企业的接触需要。其特点有三：一是奉行“客户中心”论。企业根据客户的需求和偏好来实施相应的关系活动，并通过反馈去努力调整自己的活动过程。二是具有学习效应。企业之间由于实现了资源共享，所以提高了知识传递的速度和质量，从而使企业网络的集聚效应逐渐发挥到最大。三是心理交往。在双方的反复和密切接触下，企业之间产生了情感和友谊，彼此相互信任，从而实现了全部非核心资源共享。由该类企业关系所组成的群体是网络组织。

4．失和关系阶段

其特征是：双方价值观差异扩大，相互戒备，接触逐渐减少；双方目标彼此分离，信息相互保密；随着一些团队成员调离各自企业，团队开始解散；彼此相互指责，破坏性冲突占主导地位。

综上所述，再结合本章第一节和第二节中的分析，我们可以把网络组织定义为：建立在信息技术之上，由多个独立的企业为了共同面对日益复杂的竞争环境，在多次重复交易过程中所形成的一种协作团队。这个概念具有以下三层含义。

（1）企业的独立性。在网络组织中，企业与企业之间的关系不同于企业中部门与部门之间的关系，它们相互独立，各自有各自的利益追求。

（2）网络组织的网络性。由于网络组织是企业超越空间的集合体，所以它的内部联系与企业集群内部的面对面联系不同，依靠的是以因特网为载体的信息技术。

（3）网络组织的有机性。与企业集群相比，网络组织更加强调分工基础上的合作。它比企业集群的力量汇聚作用的“相加”效果更进一步，发挥的是“相乘”效果，具有力量放大作用。

从本质上讲，网络组织是企业之间的一种共生现象，表现为网络组织成员企业之间相互作用、相互依赖和协同进化，以实现多方“共赢”。

二 企业网络、企业集群和网络组织的个性特征

根据网络演进机理和边的概率分布不同，企业间的网络关系主要有三种性质：企业网络的随机性、企业集群的无标度性和网络组织的小世界性。通过比较，可以得出网络组织与众不同的地方。

（一）企业网络的随机性

企业网络的随机性表明两个企业之间的连接是随机设置的，节点的分布方式遵循钟形的泊松分布，有一个特征性的“平均数”，连接数目比平均数高许多或低许多的节点都极少。所以，随机性企业网络更多地依赖市场规则运行，脆弱性较强，如果网络的大部分节点发生瘫痪，将导致整个网络的崩溃。

（二）企业集群的无标度性

在当今白热化的竞争环境中，不少企业都是围绕龙头企业集聚而生，形成企业集群。所以，企业之间的关系分布遵循幂次定律：节点数随关联边数增加而减少。Barabasi和Albert称这些少量节点为集散节点，成为企业网络的中心点，对整个网络的稳定起到关键作用。这些由集散节点所控制的企业网络，被称为无标度性企业集群。无标度性企业集群具有两个重要性质：鲁棒性和脆弱性。

（三）网络组织的小世界性

根据复杂性科学的解释，小世界性是指复杂网络具有比规则网络小得多的平均节点间距离和比随机网络大得多的平均集群系数（即邻点之间也相邻，形成紧密集团的比例）。网络组织的小世界性是对企业集群无标度性的优化。网络组织同企业集群一样，一则均介于规则网络和随机网络之间，既具有类似规则网络的较大集聚系数，又具有类似随机网络的较小平均路径长度；二则均缘于节点和边的非对称性。但两者的差异也比较明显，一是网络组织的小世界性具有模块化特征，而企业集群的无标度性则没有；二是网络组织出现小世界特性主要缘于节点和边的异质性，而非非对称性；三是网络组织的小世界性使得各节点平均路径长度较无标度性企业集群短；四是网络组织的小世界性使得企业网络的集聚度高于企业集群的无标度性；五是网络组织小世界性的演进动因来自企业间的非线性作用，而不是企业集群无标度性的线性作用（见表2-1）。

三 企业网络、企业集群和网络组织的共性特征

企业网络作为企业集群和网络组织的演化基础和外在表现（企业集群和网络组织本身也是一种企业网络），是一个复杂的适应性系统。每一个企业都是其中的一个节点。该节点周围的其他节点都是其环境。企业的演化动力来自该环境。企业与它们之间不仅有物质、能量、信息的交换关系，而且还有互动学习的关系。环境推动着企业的拓扑结构由点到面、企业的竞争状态由无序到有序、企业的决策分布由离散到连续、企业的竞争力由弱到强。

（一）演化过程共性

企业网络的演化过程有三种特性，它们共同构成了企业集群和网络组织演化的基础。

1．演化的自组织性

企业网络的自组织性来源于企业的专业化分形，是企业网络具有涌现性的前提。自组织性使企业在相互学习过程中慢慢地改变其内部结构，以更好地适应环境。所以，在企业网络中，企业能够与环境以及其他企业进行持续不断地交互作用，从中学习或积累经验，并能够利用积累的经验改变自身的结构和行为方式，以适应环境的变化以及与其他企业协调一致，促进整个网络发展。企业网络的自组织性使得企业从实体走向虚拟、从有序走向混沌、从平衡态走向非平衡态。

2．演化的耗散性

企业在与其他企业相互作用时，通过内部扰动和外部力量，不断动态地调整网络结构、交互方式，使得企业网络进入一个更高层次的组织状态。企业网络是一个远离平衡态的开放系统。当外界条件或网络中的某个参量在临界域内发生变化时，企业网络会通过非线性放大发生突变，这就有可能使企业网络从原来的混沌无序状态转变为时间、空间或功能有序的新状态——网络组织，形成新的均衡。企业网络具有不断优化自我的功能。

3．演化的自组织临界性

企业网络演化同其他事物一样，也是从量变到质变的过程，所以它必须具有在随机变化和停滞之间保持平衡的能力。临界点是企业网络演化的极限点。企业网络演化一旦到达一个临界点，不必对它采取任何行动就可以使之位于崩溃的边缘。其原因在于企业网络对初始条件的极度敏感性，使得其内部结构调整的速度太快，以致不能适应环境变化，但企业为了最终生存，又必须适应。

（二）演化特征共性

1．聚集性

企业通过“黏合”形成更大的集聚体，它有两种方式：纵向聚集和横向聚集。纵向聚集是根据产品流向跨越地理和产业界限而形成的纵向分工协作关系；横向聚集是根据技术流向（模仿）依赖地域和产业相近而形成的横向联盟协作关系。企业通过不断聚集，形成不同层次的网络结构，较小的、较低层次的单个企业在一定条件下形成较大的、较高层次的企业群体。聚集不是对企业的简单合并或吞并，而是新型的、更高层次上的群体的出现，原来的单个企业不仅没有被消灭，而且在新的更适宜自己生存的环境中得到了发展，它是企业网络产生涌现性的基础和条件。所以，企业网络依靠聚集效应形成企业集群和网络组织。

2．非线性

不同企业在聚集过程中相互作用，既有竞争又有合作，既有制约又有激励，产生了企业网络的非线性特性。企业网络参量的非线性迭代导致了混沌现象的出现。它使得企业网络远离平衡态，既可以破坏企业网络的稳定性，也可以使企业网络经过失稳获得新的稳定性。所以，企业网络的非线性效应有助于加速企业网络演化进程。

3．流

企业网络非线性特性的载体是物质、能量和信息。物质、能量和信息的交换过程类似于流的特性。它把供应商、销售商、消费者、竞争者等连接在一起，信息与资源通过节点在网络上流动。企业网络的流具有两个特性：一是乘数效应；二是再循环效应。这两个特性都能够产生虚拟增量，增加输出，进而导致混沌极度敏感性的产生。

4．多样性

企业网络在适应环境的过程中，不断变化自己，呈现多样性特点。其原因在于：内部企业始终处于变化过程中，一些企业退出，产生空缺，网络就会选择另一个新企业填充这个空缺，并提供大部分失去的功能，从而引起企业网络互动作用模式的改变。企业网络的多样性是由企业之间的差别而引起的，如文化的多样性、类型的多样性等。从某种意义上说，它可以成为推动企业网络发展的动力。

（三）演化机制共性

1．标识机制

随着市场竞争激烈程度的增加，企业的核心竞争力逐渐由“有形”向“无形”转化。所以，在企业网络的资源流中，信息流所起的作用越来越大。信息流的辨识是通过标识进行的。企业之间的聚集行为并非任意的，而是有选择的，企业网络为了便于区分和识别不同企业之间的信息流，对其赋予不同的标识，它不仅能够提供企业在环境中搜索和接收信息的具体实现方法，而且能够搜集那些不易分辨的隐藏信息，从而起到选择和协调作用。总之，标识是隐含在企业网络中具有共性的层次结构背后的机制。

2．内部模型机制

在企业网络内，信息搜集和传递的目的在于预测和决策。企业网络的预测和决策功能是依靠内部模型来进行的。内部模型是企业在与环境相互适应过程中逐步建立起来的，是内部自我调整结构的过程，如业务外包、战略联盟、虚拟经营等。有效的内部模型能够有效地预知事物发展的方向和行动的未来结果。因此，它显著地增强了企业未来的生存机会。

3．模块机制

企业为了增强自己的核心竞争能力，逐渐虚拟化、网络化，企业变成了一个个模块。企业网络模块化有有利的一面：一则为知识流动提供了网络平台；二则增加了网络柔性。但伴随着模块的增多，企业网络的节点数必将增加，而每个节点都有相当高的决策自主权和日常事务管理权，使得组织协调面越来越广，难度也越来越大；企业的不可控因素也将随之增加；信息传递的环节增多，失真率越来越高。所以，这种高度分权的松散型运行模式在使企业网络具有较大柔性的同时也可能使它遇到更多危机。因此，企业网络的复杂程度不仅在于模块的多少和大小，而且更在于原有模块的重新组合。不同的组合方式产生不同的功能，具有不同的稳定性。

总之，企业网络、企业集群和网络组织三者之间既有区别又有联系。从企业网络到企业集群，再到网络组织是企业不断分形的结果，是由单个企业向群体企业、由简单企业向复杂企业演化的过程。在企业网络、企业集群和网络组织中，成员企业之间非线性、并行、分散地相互影响着，因此，作为整体会产生特殊的行为及现象，然后整体的行为再反馈给各个成员企业，使其具有自组织性、涌现性和耗散性（见图2-9和图2-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