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舞诱君心

晚上,楚王坐在含情殿的窗子边,对着素月发呆。静川三朝回门宴已过,七朝省亲宴会过后,各封王也该启程回封地了。他的计划也就在这几天准备实行了。虽说已万事俱备,可他心底还是有各种不安的因素在潺动。皇上对飞雪还是喜欢的,真到那一日,皇上会为了自己的江山舍弃飞雪吗?他的这一招胁迫之法,稍不留神,就会被皇上扣上谋反的罪名,真要打了起来,输了,则一败涂地,数万生灵涂炭,自己和飞雪也难逃一死;他无意大位之争,却与手足血拼,撼动大明基业,即便胜了,将来魂归地下,他不知该如何与父皇交代……只盼望着皇上为了皇位,会舍掉儿女情长,那么便可以不动干戈而让彼此如愿。

书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琼芳进来行了个礼,便让紫竹送上宵夜。

“妾身看王爷晚饭没怎么吃,这会儿一定饿了。”她把冒着热气的宵夜端到楚王面前,“就让紫竹熬了点莲子枸杞粥,王爷多少喝一点,暖暖胃吧。”琼芳早晚判若两人的巨变,让楚王诧异。他接过米粥,喝了几口就放下了。

琼芳温婉一笑,接着贤妻一般走到床边给他整理床铺。楚王很不习惯她这样,急忙上前阻止道:“不用弄了,待会我自己来吧。”

“已经铺好了!”琼芳说着,扭过头来浅浅地笑着,“让妾身为王爷宽衣吧!”琼芳刚抬起手,楚王避嫌地一躲。“不用了,我还不困,我自己来就好了!”

琼芳也不生气,径自上前。“当着府里丫头的面,王爷连个面子都不给我吗?”

紫竹还在那站着,楚王也不好拒绝,任由琼芳宽衣解带。紫竹低垂着头不敢看。“好了,不早了,王爷早些睡吧!”琼芳将他的外衣挂好。紫竹收了碗勺。走了几步,琼芳还不忘回眸看他。楚王不知道有多尴尬。

早上天刚擦亮,琼芳就等在楚王床侧。那枚结发的荷包就放在他枕畔。琼芳只见过楚王把在手中,藏在怀中,今天还是第一次这么真切地看到呢。她轻手拾起来,打开看了看,里面除了用红绳扎着一小股头发,什么也没有。就是这个东西,楚王拿它当宝,未有一刻离身。楚王动了动,吓得琼芳赶紧将此物放回了原处。

楚王睁开双眼,见床边立着一人。楚王拉过被子遮了遮:“你怎么在这?”

“我来伺候王爷起床啊!”说着,就去架子上帮他拿衣服。

“不用了,我自己穿就好!”楚王上身半起。

“王爷每次都说不用了,是嫌妾身伺候得不好吗?”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不想麻烦你!”

“不管王爷心里怎么想,在外人眼里,我始终是楚王妃,是王爷的妻子。做妻子的伺候自己的丈夫起身,有什么不对吗?”琼芳将衣服披在楚王身上。

“多谢!”楚王收紧了领口,只能蹦出这两个字了。

“我让紫竹做好了早饭,待会就送过来,王爷净了手用餐吧!”琼芳并未多言便出去了。楚王明白琼芳这是在示好,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文华殿御书房里,皇上正密见一名细作。

“你潜伏在楚王身边这几年,可有发现他有什么异常举动?”

那人在堂下跪着面禀:“回皇上,楚王刚到封地就开始招兵买马,钱庄银铺遍地开花,这几年聚敛了大概八万人马,财物不计其数,其居心大有可疑。”

“八万人马?有这么多?”这数字着实吓了皇上一跳。

“是,按照朝廷规制,属地封王的兵马不得超过三万,楚王手下养着这么多兵士,超过朝廷所限两倍之多;另外,楚王在当地广收人心,每遇灾险,他都施银钱以赈济百姓,封地的百姓可把楚王当活菩萨供着呢!”

“楚王的封地,在众兄弟当中,虽然是最大的,却也是最偏远的。朕就是不放心,当年才派你随楚王一道迁封,目的就是监视楚王的一举一动,防止他拥兵自重。如今看来,他的确有不少僭越之举。”

“皇上可早做准备,万不能让楚王羽翼丰满了!”

“朕知道。除此之外,还有没有其他可疑之处?”

“再有就是,奴才发现楚王与他的妻妾好像关系不怎么好……”

“什么意思?”

“楚王大部分时间都在营中常住,很少回王府。后来,楚王身子就不好了,频有吐血之症,这才回府安养达两年之久。”

“难怪了,楚王膝下至今无有所出。楚王不喜女色,也不是近几年才有,这倒不算什么,就是赐给他如花似玉的妻妾,也是浪费了!”

那人也捂嘴笑了笑。

用过早饭,飞雪带着月引来给皇上送药膳。过了文华殿正门,就看见林升站在廊下,里门紧关着。见飞雪来了,林升急忙过来行礼。“奴才给颜妃娘娘问安!”

“林公公不必多礼,快起来吧!”

“不知娘娘过来有何事?”林升客气地问道。

“我让人给皇上炖了点药膳,不知这会皇上是否有空把这药膳用了?”

“这会只怕是不得空呢!”林升笑着答道,“皇上正在里面会见南方过来的使者呢。”

南方使者?楚王也是自南而来,这倒让飞雪多心了。“既然这样,那本宫就不打扰了。只是这药膳是御膳房叮嘱,一定要趁热喝下,本宫要是回去,这一路上只怕是凉透了呢。可否烦劳林公公,将这药膳先在文华殿的暖炉上煨着,等皇上忙完了,敦请林公公再提醒皇上喝了。”

“也好,那奴才这就去。”

“月引,还不快和林公公同去,小心别洒了!”

“是!”

支开了月引和林升,飞雪蹑手蹑脚地推开里门,见御书房的门也是关着。她小心地贴近了,方听到一些细碎的言语。

“你这些年替朕刺探楚王的举动,辛苦了!”

“为皇上效忠,是奴才的本分,不言辛苦!只是皇上接下来该怎么做……”

“不忙,朕要好好想想。眼下楚王还在京中,一切还在朕的掌控之中,你暂且回去,小心点,别被楚王发现了!”

“是,奴才遵旨。”

飞雪不敢再听下去了,快步躲到书房的拐角处藏身。只见一个身着便服的中年男子从御书房出来,神色慌张地匆匆离去。飞雪并不知道他们谈话的内容,但从刚才的几句碎语中,她便断定刚才那男子是皇上安插在楚王身边的坐探,此次借着回京的机会,特来向皇上告密的。飞雪胆战心惊地回了落颜轩。怎么才能弄清楚那人跟皇上说了什么呢?

飞雪没有心情吃晚饭,满脑子都是今天白天发生的事情。“今晚皇上翻了哪位娘娘的牌子?”飞雪问一旁忙着收拾床铺的月引。

“那还用说嘛,这几天贵妃娘娘病了,皇上天天陪着呢。”

又是安喜宫侍驾。事关王爷生死,她只好冒险一赌了。“月引,取我的琵琶来。”

“哎!”月引放下手中的活,取来琵琶。“娘娘平常不怎么弹琵琶的,今晚怎么想起它来了?”飞雪接了过来,随手揉了揉琵琶弦,悦耳的声音流淌了出来。“就是因为许久未弹,怕生疏了,才要拿出来练练手呢!”

她放下琵琶,去柜子里挑了一件薄丝轻透的银色纱衣换上。雪白的肌肤在银色的纱衣下若隐若现,更添了几许妩媚和诱惑。月引忍不住赞叹道:“娘娘,您这件衣服真美,衬得您像月宫的嫦娥仙子。”

“是嘛……”飞雪对着镜子照了又照,不是万不得已,她不会用这种连自己都鄙视的方法去邀宠。“您呀,就该好好打扮打扮自己,时不时地有点新意,皇上肯定喜欢呐!”

“那就好……”飞雪散开大把的长发,只在头顶挽起一个高高的发髻,再用一顶绝美的皇冠箍住。皇冠后面垂下银色的丝带,飘逸如尘。

“带上琵琶,我们去拜月亭。”

“现在?”月引不知她要做什么。“这天都黑了,咱们去拜月亭干什么?”

“赏月呀!”

“赏月?”月引不晓得她哪来这么好的兴致,只好带上琵琶随着飞雪一同去了。

拜月亭是皇上去安喜宫的必经之路,飞雪打算在此处截住皇上,把皇上引到落颜轩去。

缺月挂疏桐,柔光清且浅。拜月亭草树芳菲,青碧葳蕤的花枝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月光透过细叶,筛下疏疏落落的影子。鸟啼花影里,宛转恼人眠。

月引急匆匆地跑来。“娘娘,皇上正朝这边来呢!”

飞雪拿起琵琶,在亭子里跳起舞来。一面风情深有韵,好音碎竹声如雪。皇上的脚步不由得被这琵琶声勾住了。他示意林升不要再跟着来了,他要自己去探个究竟。

皇上循着琵琶声,来到了拜月亭。只见一曼妙女子,素颜银衣,青丝墨染,腰系软烟罗,手执醉琵琶,背向他在跳舞。这女子时而莲步轻移似兰舟荡漾,时而琵琶遮面欲语还休,时而玉足轻点若雨落碧荷,时而柳腰拂动妖娆占春。幽婉的琵琶语流泻,似一缕月光洒下,精妙无比。只可惜,此女子一直没有回身。

“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看到曲舞精彩处,皇上动情地吟了出来。

那女子舞步被打断,轻轻回过头来。

“飞雪?怎么是你?”一看是飞雪,皇上的眼睛都亮了。

飞雪从亭子走下来,月引也跟着下来,一道向皇上行礼。“给皇上请安!”

“快起来!”皇上伸手扶起了她。“你怎么在这?”

“臣妾见今晚月光很好,一时技痒,便在此处跳起舞来,惊扰了皇上,还望皇上恕罪!”

“朕从来没见过你跳舞!月下惊鸿影,疑是画中仙,真是令人惊艳!”就着月光,皇上仔细地打量起她来。明眸皓齿,眼波柔媚,在这银色薄纱的掩映下,莹白如玉的胴体更显得玲珑有致。皇上在她身前一嗅,整个人便醉了。皇上将她手中的琵琶转手递给了一旁的月引,接着便握紧了她的双手。他的手顺着飞雪的玉臂,滑上了她半裸的香肩,抚住了她修长的雪颈。飞雪知道,他已是她的囊中物。

月引回避。飞雪手臂缠住了皇上的脖子。皇上一把抱起她,回了落颜轩。摘去皇冠,褪去纱衣,飞雪俨然是精雕细琢的玉瓷一般。皇上沦陷了。

“夜月一帘幽梦,春风十里柔情。看来秦少游也是芳丛游遍,享尽艳福的人啊,要不怎么会写出如此美妙的春词来。”皇上满足极了,不由得感叹起来。

“皇上拥有三宫六院,怎会羡慕起他来?”

皇上呵呵地笑了笑。“今日臣妾去文华殿给皇上送的药膳,皇上可曾都喝了?”

“知道是你送来的,朕全都喝了……”皇上勾了勾她的下巴。

“臣妾去的可是不巧呢,听林公公说皇上正在面见南方使者,拦着臣妾不让靠近呢!”飞雪装作一副十分好奇的样子,“不知皇上在那约见谁?”

“也算不得什么客。”

“该不会是南方送上来的美女吧……”飞雪故作嫉妒的模样。

“哪有美女啊!”皇上忙着辩解,生怕被她怀疑了,“朕有你和贞儿,足矣。”

“皇上虽嘴上这么说,只怕心里是希望美女越多越好吧?”飞雪卷了卷胸前的薄被,“玉样的娇俏美人,哪个男人不喜欢啊?”

“你吃醋了?”皇上有些欣喜,在他的记忆中,飞雪很少说这样的话,也少有如此风情的时刻。

“臣妾才不吃醋呢,皇上是天子,女人多的令人目不暇给,也是司空见惯的事了。”

“可听你的口气,你分明是吃醋了嘛!”

“皇上快说呀,到底是不是某个大人向皇上献美啊?”

“真不是……”

“那皇上在那见谁呢?”

“朕可以完全相信你吗?”

“臣妾是皇上枕边人,若要连枕边人都不信,那岂不是无人可信了?”飞雪的话,倒让皇上多出几分真挚的情意来。

“此事事关重大,朕还没有妥帖的主意和十足的把握,确实令人焦头烂额。”

“皇上可一吐心事,臣妾愿为皇上分忧。”

“朝中大事,你也帮不上什么……”

“朝堂上的事,臣妾实实不敢干政;可若是其它,皇上可不要小看臣妾哦!”

“说是朝堂之事,要说是家事也无不可。”皇上叹了口气,“今日有人向朕密告楚王迁封后的异动,朕隐忧重重啊!”

“楚王?”飞雪心惊肉跳,果然跟王爷有关。“何事?”

皇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楚王手下养了超过朝廷规制两倍之多的兵士,还在当地大肆敛财,谋反之心已昭然若揭。”

飞雪吓瘫了,脸色极其惨白。“谋反?此消息是否有误?”

“朕派去的探子潜伏在楚地四年,此事绝不是空穴来风。”

飞雪慌了神,脑子已经闪过楚王无数个凄惨的下场了。“可为了什么呢?”

“朕也不知道。朕对待自己的兄弟,向来宽仁,朕自认并未亏待过他!”飞雪突然想起了那日私见之时,楚王曾问过她,是否愿与他隐姓埋名之事。难道……“好,那我就赌一把,生死全凭天意!”楚王的话在她耳边回响。她隐隐感觉不妙!

“那皇上想如何应对呢?”

“五日后,便是静川协同少卿回宫省亲之日,到时宫中设宴,楚王必到。朕打算……”

飞雪心头一颤:“皇上不会想杀了王爷吧?”

皇上没有回应她,这让飞雪心中没底了。“王爷是皇上的亲弟弟,皇上应该不会……”飞雪小心地试探着他。

“你觉得朕该怎么办?”

“臣妾乃宫中妇人,想法也浅显,只怕入不了皇上的耳。”

“你且说来听听。”

眼下楚王有把柄捏在皇上手中,飞雪不得不先劝住皇上,免得皇上对楚王动了杀机。“依臣妾看,倒不如缓缓图之。先削其兵权,就说是为抵御西北瓦剌,命各封王出兵援助,皇上借机收了他的兵马。若王爷手中无权,料想也闹不出什么风波来。其实,王爷养兵,也未必有反心,只怕是底下人不懂规矩,误了王爷也说不定!若是皇上贸然惩处王爷,不知是否会引起外头的猜测,再弄得传言纷纷,怕是于国不利。如果王爷能知错并有所悔改,皇上也可以给他一个机会,兄弟俩重归于好,皇上也免动干戈,岂不更好!”

皇上一听,说得在理。“好,朕听你的,先稳住大局再说。没想到,你还颇有智慧啊!你来做朕的女诸葛吧?”

飞雪见皇上口气轻松,觉得事有转机,转而媚眼如丝,倒在皇上怀中:“臣妾才不稀罕什么女诸葛呢,累都累死了,还不如绣绣花抄抄诗来得惬意呢!”

皇上捏了捏她的鼻子:“你呀,还是多多进补,养好身子,等着给朕生个皇子吧!”

飞雪笑意频生,拥着皇上的手臂道:“时候不早了,皇上早些歇息吧。”

“朕忽然发觉你今晚哪里不一样了……”皇上轻捏着她的下巴,眼睛似要把人吞了。“那皇上喜欢臣妾现在的样子吗?”飞雪转眄流精,令人陶然欲醉。

“喜欢,喜欢……”皇上简直被迷住了,紧紧地将她圈在怀中。飞雪脸上的光彩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无限的踌躇和迷茫。该怎么办呢?皇上这边虽有松动,可楚王那边究竟实情是怎样?楚王拥兵累累,只怕是多年绸缪,他想干什么……

飞雪一晚上辗转反侧,根本睡不着。皇上在落颜轩用过早膳才走。皇上前脚刚出门,后脚飞雪便让月引给公主府送信。静川打开一看,上面只有四个字:见字速来。静川不敢耽搁,稍微梳洗了一下就进宫了。

才一进门,静川就忙问道:“什么事呀,急着找我?”

“嘘!”飞雪害怕极了,连忙关紧房门,把她拉到卧室里去。

“怎么了嘛,紧张兮兮的!”

“小点声,不要被别人听见了!听我说,你要帮我个忙,要快!迟则有变!”

“什么事啊,你倒是说呀,你想急死我呀!”静川跺着脚。

“昨晚,我从皇上那儿探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是关于王爷的。王爷迁封之时,皇上在王爷身边安插了细作,这个细作昨天向皇上告密,说王爷拥兵自重,敛财自用,有谋反之嫌哪!”

“什么?”静川吓傻了眼。“果真吗?”

“听皇上的口气,这事八成是真的……而且我也有不好的预感。”

“六哥怎么这么糊涂呀!这该怎么办呢?”

“我必须要见王爷一面,我要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二哥想怎么办?”

“我不知道皇上是什么意思,但是这事肯定不会善终,这可是危及江山社稷的大事,皇上必定会严办。就算王爷侥幸能保得住性命,只怕这一生也会幽禁在京,不得自由……”飞雪心已经抖成了个儿,满脑子都是最坏的结局。

“这么严重吗?”静川急的团团转,“那……见了六哥,你要怎么办呢?”

“若事情不实,那最好不过,只需向皇上言明真相即可;若事情属实,我必得劝下王爷,向皇上俯首,也许皇上会顾念兄弟情意,放王爷一马……”

“可我不明白,好好地,六哥干什么往这条不归路上走呢?在他们这些男人眼里,难道权力比身家性命还重要?”

“你不懂……”飞雪自责又负疚,在房中踱来踱去,只好直言以告。“此事,也许跟我有关……”

“跟你有关?什么意思?”

“你知道吗?王爷为了我,与琼芳和丽芸,并未行周公之礼……”

“什么?”静川瞪大了眼睛,一副不相信的表情。“你是说,六哥和她俩……”静川还是不信,“太不可思议了,怎么会这样?真的假的?”

“千真万确,是琼芳告诉我的,事后我也问过王爷,确有其事。”

“天哪!六哥竟然为你守身四年……”静川呆呆地坐到床上,想不到他的六哥痴情若此。“若有这样的男人为我,我真是死而无憾了……”

“我听了之后好感动,可我是皇上的妃子,已经配不上王爷了……这些日子,我也过得很辛苦。每每皇上来,我都借口不与之亲近。昨晚,为了王爷,我不得以引诱他,我觉得自己是个卑鄙无耻的人……”

静川起身安慰她。“别这样想,你都说了不得已嘛……我有个大胆的想法,你要不要听我的?”

“什么?”

“我掩护你逃出宫去,六哥此时恰巧在京,索性……你和六哥私奔吧!反正六哥和琼芳丽芸没有夫妻之实,六哥没有家室之累,你们走了就不要再回来了!”

飞雪果断地摇头。“你还犹豫什么!这样的男子,已是世间少有,为将来计,这是最好的选择!难道你还要留在这里,和六哥两地煎熬,让他为你拼却性命,家破人亡吗?”

“走还不容易吗,双脚一抬就能走……可是,我们这一走,受连累的是谁?是你、是少卿、是琼芳、是丽芸、甚至是周将军,乃至整个楚王府……这么多人为我们无辜丧命,我们就算走到山陬海噬,我们能心安吗?不……当初我既已选择入宫,就是不想牺牲这么多人。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我焉能不怕?我不能冒险……何况,这条路一定行不通!当年我爹我娘就是走了这条路,结果呢?被先皇逼得无路可走,双双殉情而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们能逃到哪儿去呢?”

静川了解了。“我懂了……好,容我想想办法,我帮你混出宫去。只要劝得动六哥,那么一切迎刃而解!”

飞雪还没出宫,皇上的旨意便到了楚王府。为抵瓦剌部犯境,五日内皇上让楚王援军五万人马并军饷。旨到之日,克期征缴。楚王觉得此事甚是蹊跷,按照朝廷规制,封王最多只有三万兵马,怎会让他上交如此之多?难道他蓄养兵马之事已败露,此举是皇上试探之举?

楚王留在京师的密探传信来,说要有要事密见楚王。楚王在城郊的小树林等待。宋祺和一个中年男子正骑马而来。两人翻身下马。

“小的林有材给王爷请安!”那人跪了下去。

“林兄弟,不必多礼,快起来!”楚王伸手去搀他。“这些年你滞留京城,为本王打探京中消息,实在是辛苦了!”

“王爷言重了!”林有材拱了拱手,“想当年奴才在京城被恶霸欺凌,多亏王爷仗义搭救,又把奴才介绍到皇宫当侍卫,让奴才有了安身立命之所。奴才能为王爷做事,稍尽绵力,是奴才荣幸之至!王爷万不可再言谢!”

楚王感激不尽,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了,你在信中说有要事相告,到底什么事?”

“是关于皇上的那道圣旨,王爷千万不要照做,这根本就是个圈套!”

楚王终于证实了心中的疑团。“本王果然没有猜错!真相是什么?”

“前几日,有人在御前告密,说王爷在楚地拥兵结党,以权谋私,有不轨之图。后来皇上听了宫中一位娘娘的提议,让王爷自动交出兵权,以抵瓦剌。若王爷真交了这五万兵马,便坐实了僭越之举,到时候王爷百辞莫辩,只怕祸事临头了!”

原来如此!“一位娘娘?是何人呐?”宋祺追问道。

“这位娘娘王爷您也认识,就是从楚王府出来的颜妃娘娘。”

“不可能!”楚王一百个不信。“她怎么可能这么做!”

“是不是谣传呐?”宋祺也不信。

“奴才所言,句句属实。奴才和皇上身边的林公公交好,因为奴才姓林,他也姓林,又彼此熟识。私下里,他认奴才为把兄弟。这话原也是从他口中得知,说那晚皇上留宿在落颜轩,早晨皇上出来的时候,跟林公公戏称后宫也有女诸葛,帮他解决了一道难题。之后便有了这道圣旨,不是她还有谁!”

楚王仿佛遭了五雷轰顶般,连连趔趄。

“难道是真的?”宋祺也傻了眼。

“错不了!颜妃娘娘在后宫可是拔尖的美人,皇上除了常去安喜宫,便是落颜轩的恩宠最多。天顺八年春,颜妃娘娘曾怀有龙种,后来不知怎的,就小产了。自那以后,颜妃便再无孕事。听说头几天,颜妃娘娘在拜月亭一舞动君心,这事宫里人尽皆知,奴才不敢撒谎……”

林有材的话言之凿凿,不由楚王不信。宋祺偷眼看他,只见楚王脸色铁青,额上青筋暴起,拳头也越握越紧。被自己最爱的人所伤,的确是痛彻肺腑。

“你先回去吧,宫中若有什么异常变故,还需你多照管着!”宋祺怕林有材在这耽搁久了会被发现,只好先让他回去。

“王爷需早做准备,千万不要中计!”林有材再三叮嘱。

“知道了!”楚王失魂落魄地答道。

“路上小心!”宋祺揖了揖。

林有材骑马回去了。

楚王一拳挥在身旁的树干上,血洇了出来。宋祺心疼他,忙扯了衣服上的布条给他包手。“她还怀过皇上的孩子……她居然如此算计我……原来一切都是假的……她早已臣服于皇上,等不及要为他的江山除害了!”

“王爷千万别伤心,早一点看清她的为人也好,省得咱们继续蒙在鼓里,被她骗来骗去!”

“为什么……为什么我掏心掏肺,竟换来一场虚情假意,我究竟做错了什么?”楚王气急攻心,胸口压抑的感觉又在刺激他的心肺,他承受不住了,喷了一口鲜血,倒在了宋祺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