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情人相见

琼芳刚迈进自己的海棠苑,就看见楚王已坐在那里等她了。琼芳心里没底,连走路也变得更轻了。

“你去哪了?”

“我……我去公主府了,我给公主送东西去了。”琼芳低着头去倒茶,并端放在楚王面前。

“送到现在?”宋祺可是说她一早就出门了,这都快要下午了。

“是啊,我和公主很久没见了,就多聊了一会。”

楚王并未起疑,可是有些话他还是想着多嘱咐一次。“我希望,我与你之间的事情不要告诉不相干的人……”

“王爷不会以为我去找公主是去吐苦水了吧?”

楚王确实是这样认为的。“事实上,我倒真希望找个人吐吐苦水。不过,我周琼芳没有王爷想得那么碎嘴!”

“你要有什么不满,尽管冲着我来……”所有的孽债,楚王一肩挑了。“你要觉得心里苦,我说过,我也可以还你自由和清静……”

“别说了,我不爱听这个!”琼芳一听他又要旧事重提,赶紧打断他。“以后,你不让我干的事,我全都不干,可以吗?”琼芳以为楚王埋怨她去找静川。

“你不需要委曲求全,你明明可以有更好的选择,为什么要这么违拗自己,禁锢自己呢?”

“你还不是一样?”琼芳反问道。“昨晚上你也看到了,皇上那么喜欢她,你根本就没什么机会!你连一个光明正大的眼神都不敢给她,你的苦守有意义吗?”

“这是我的事,不需要你操心!”楚王就像一个透明人站在她面前,他的一切都被琼芳看穿了。楚王刚想逃,却被琼芳拦住了去路。“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不许你再和她有什么纠缠。她是皇上的女人,若被无端的好事者瞧出了什么,你这条命还要不要?整个楚王府你还要不要?前车之鉴犹在,宁安公主是怎么死的,你这么快就忘了?”

楚王有些恼羞成怒。“我的事你别管!”楚王猛地推开她。“她会害死你的!”琼芳对着他的身影大喊道。楚王绝裾而去。

飞雪就这样呆呆得在落颜轩坐了一下午。傍晚,月引上楼来,发现她眼睛又红又肿的,就问道:“娘娘,您怎么哭了?”

飞雪悲戚地一摇头:“没事……”

“刚才林公公来传口谕,说今晚皇上过来用晚膳。时辰不早了,咱们该预备着接驾了!”

一说接驾,飞雪竟有些浑身发冷。“我想先洗个澡。”

“那奴婢去给您备水。”

飞雪把自己泡在水中,想把自己满身的污浊洗洗干净。当她知道楚王为她守节不移,她怎么还能无动于衷?“你这脏污的身子,配得上王爷的一片深情吗?”琼芳的话,又在耳边回响。是啊,已经在污泥浊水中浸泡了那么久,就算出淤泥也肯定脏了。“颜飞雪,你还在妄想什么?你是想洗干净自己,再重回王爷的怀抱吗?你还有这样的机会吗?就算有,你也配不起他了……”

桌子上摆满了精致可口的饭菜,皇上兴致高昂,直言要飞雪陪他喝两杯。飞雪心中惴惴,还是赧颜开口:“皇上,臣妾今日身子不方便……”

“知道了,吃饭吧。”皇上并未怪责。

“那……用过晚膳后,皇上去贵妃那吧。”

“朕来都来了,你还把朕往外赶呀!朕就是想让你睡在朕的身边……”

飞雪不好再说下去了,心事重重地陪着皇上用完了饭。

皇上亲手为她盖好薄被,道了句:“睡吧!”飞雪默默地接受着。待皇上睡去,飞雪却难过得不成样子,为楚王、为琼芳和丽芸、也为皇上……

一早,月引来报,说楚王侧王妃来请安。飞雪一听是丽芸来了,高兴地奔到门口去迎她。姐妹俩好久没见,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姑娘,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我还好……”飞雪哽咽着,面对丽芸,她总有太多的亏欠。“就是一直记挂着你,不知道你找到王爷了没有,不知道你过得怎么样……”

“我挺好的……”丽芸握着飞雪的手,姐妹俩坐了下来。

“我知道,你过得并不好……”飞雪更加内疚。“我待会写封书信,你帮我交给王爷,他不会再冷待你们……”

“你都知道了?”聪慧如她,怎会不懂。“不要再写书信了,也不要为我安排什么,不要再让王爷做他不愿做的事情!王爷他有情有义,有始有终,你就让他保有对你的那份情有独钟吧!”

“可这样太委屈你们了!”飞雪想做点什么来减轻自己的罪孽感。“而且,王爷这么做,根本毫无意义!”

“我并不觉得委屈,能够留在他身边,照顾他的衣食餐饭,已经是老天的格外恩赐了,我真的很感激,所以,姑娘不必为我心存愧疚。”丽芸总是为她想,好像很少考虑到自己,可飞雪还是很难过。

“王爷这几年……”她不敢细问,但又很想知道。

“头两年王爷身体不好,吐血之症经常犯,有时候一躺就是半个月,日子太难熬了……这几年,没少喝药。最近这一年好多了,那病也不怎么犯了,这才慢慢停了药。他这病,沾不得酒,受不得风,经不起刺激,耐不了相思……这是心病,没有心药,是好不了的……”

飞雪明白,楚王这病,她是症结所在。“多亏了你们照顾他……”飞雪寸心如割。

“那几年我们最常干的事情就是熬药,不停地熬,天天熬。那个药的味道,我这辈子都忘不了……灌了这么多苦药,终究也是治标不治本,王爷……心里苦呀!”

“王爷……太重感情,执念又深。情深不寿,慧极必伤!”飞雪苦恼极了。

“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他的,希望时光如药石,能够治愈他心中疾痛。好了,我们姐妹俩好不容易才见一面,别苦着一张脸了。”丽芸劝道。

“香草!”丽芸喊了一声,香草手里托着一个大礼盒走了进来,把礼盒放下后又出去了。

“这里面是我给你做的几身衣服,四季各一套。”丽芸边说边打开盒子,“自从我知道可以跟王爷一起进京,就想着给你准备点什么。做糕点吧,路上耽搁时间久了,只怕到京也不能吃了。只好赶着给你做了几件衣服,手工不是很好,你将就着穿……”

飞雪泪如泉涌,即使远隔千里,丽芸始终惦记着她。“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你替我照顾他,帮他渡过苦厄,带他走出阴霾,为我入宫受苦,甚至为我你还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我只怕这一生一世都还不了你的这份恩情!”

“你我之间还计较这些干什么……”丽芸也哽咽了。“只要彼此平平安安的就行了!”

飞雪忍泪吞声,不住地点头。

“快别哭了!”丽芸耐心地为她拭泪,从盒子里取出夏装,“来,穿上看看合不合身。”丽芸帮飞雪换上衣服,衣服又漂亮又合体。“让我再为你梳一次头吧!”飞雪坐在梳妆台前,丽芸还像原来一样,温柔地梳理着她的乌发,给她绾起清新别致的发髻。那是她们回不去的曾经……

成化四年六月十八,朱雀楼大殿,吉时。

红绸双挽,喜字恒贴。鼓乐喧天,娇客盈座。在众位亲朋的殷切注视之下,少卿和静川举行了盛大的婚礼。周太后虽不舍嫁女却也满心欢喜。少卿喜绸牵着静川叩拜天地。楚王眼角充盈着泪花。彼年两对双飞之鸟,终有一对比翼翱翔,获得圆满。楚王与飞雪对坐,随着一对新人的一拜一兴,楚王与飞雪在彼此的视线中时有时无。鸳鸯交颈,连枝共老,宜室宜家,螽斯衍庆,无一不是世间男女之愿。祥和雅乐之声不绝于耳,勾起了楚王和飞雪曾经盟鸳鸯之誓,谐鱼水之欢的美好时刻。

“礼成!”

嘉礼初成,良缘遂缔。

洞房花烛夜。

少卿缓缓挑起喜帕。静川凤冠霞帔,人比花娇。少卿看呆了。

侍女上前,取下静川的凤冠,端来了交杯酒。“请公主和驸马喝交杯酒,从此白首齐眉,爱河永浴。”

两人交杯,饮下合欢佳酿。新房暖意融融,情丝绵绵。

“静川……”少卿握住了她的双手,“我荣少卿一介布衣,能够娶到像你这样的金枝玉叶,真是三生有幸……”

静川满眼都是渴慕之情:“从今夜起,我就是你的妻子了!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少卿拥她入怀。“惟愿这良辰美景永伴余生……”

飞雪陪同皇上回了落颜轩。今晚皇上特别高兴,不免多喝了几杯,拉着飞雪倒进了床里。自从知道楚王为了她守身至今,飞雪便本能地躲避皇上的临幸。皇上酒劲上来,用力拉扯飞雪的衣服。

“皇上,你醉了……”飞雪推也推不动他,看来今日想要完保自己,怕是不能了。皇上呼出的酒气难闻,飞雪几乎要吐出来。可是一番撕扯后,皇上便不动了。

“皇上,皇上……”飞雪喊了几声,没人回应,只听见轻微的鼾声。飞雪用尽力气,把他从身上推开,这才呼吸到一点新鲜的空气。她低头一看,衣服被扯坏了,她起身换了一件淡黄色滚白边的缎纱裙。夜漫漫,心寂寥。她悄悄取出妆奁底下锦盒里的结发香包,里面丝丝缕缕都是楚王的气息。她心绪不宁,心底有个强烈的声音在呼唤她。会是他吗?他在哪?

飞雪瞧了一眼熟睡中的皇上,把香包往怀里一塞,背了宫里的人就出来了。她一路循着感觉,来到了朱雀楼。

喜宴散去,宫人们将杯盘碗盏全体收走,整个朱雀楼大殿上寂寂无声。可楚王并未离去。他本不能喝酒,可是今天是静川大喜的日子,又想起了一些伤怀往事,他忍不住喝了两杯,天又闷热,他松解了领口。此刻胃里翻腾得难受,他只好将脑袋耷拉在座椅的靠背上,迷迷糊糊地似要睡着了。飞雪奔上楼来,一眼就盯住了天地间那孑然的身影,那么落寞、那么苍凉、那么可怜!

“王爷!”空荡的大殿,飞雪喑然的呼唤都显得那么悠朗澄净。青女走过的地方,思念都结成了霜。彼时流声悦耳,林籁泉韵,又暖上心头,浮荡起涟漪。他好似被唤醒了,急忙拨头去寻。金箔耀眼,红绸泛光,灯火阑珊处,是她踏月而来。他浑身的神经像被什么东西刺中了,弹簧一般站起身来,直勾勾地看向她。

飞雪找见了生命里的那道光,破涕为笑,逆风追去。他亦向她奔来,一把握住了她的纤纤弱腰。裙裾扬起,似谪仙临凡,似玉蝶翩跹。

“你怎么会来?”他目光灼灼。

“我睡不着,心里一直隐隐有个感觉,你就在某个角落里等我,我就来了……你果然在这里……”她扑入他的怀里,他终于,终于……切切实实地抱住了她。“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一别四年,这样相拥的情景我不知道梦过多少次……”

“可是四年了,才见这一面,余生可能都不会再有这种机会了……”

楚王却心生满足之意:“够了……这辈子有这一回足够了……”

飞雪抬起泪蒙蒙的双眼,才就着泛黄的灯光细致入微地看着他。他印堂发黑,双颊凹陷,面有疲态,唯有那对清亮的眼眸,如谷底幽潭般深情不减。“四年未见,王爷病色清晰,形容消瘦,支离憔悴,气质大变,不复昔日之满身兰麝、意气风发。”

楚王淡然一笑。“乐兮心相知,悲兮生别离。疾痛缠身,日子无光。生而无欢,活而无趣,整日生活在这样的日子里,焉能不变?”

飞雪心疼极了。“临别之时,你曾答应,望加珍重,保全自身;为何转眼即忘,作践自己,令我日夜悬心,不得安枕?”

楚王温柔地看向她。“我以后不这样了……”

“王爷有娇妻美妾在旁,富贵优容在身,何苦还要将前事挂怀,自寻烦恼?若王爷真允了我,就该如沧浪之水清溪流远,不要再意志消沉……去做一个安闲自在的亲王,善待琼芳和丽芸,不要让她们空劳等待,抱憾终身……”

飞雪道破先机,楚王心下一惊:“谁告诉你的?”

“你别管谁告诉我的,你先答应我……”

楚王坚定地摇头。飞雪攥起拳头在他心头捶了一下,一则感动,一则也为楚王冰待她俩感到愧疚和生气。

“她们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妾,你这样伤害她们的自尊,摧残她们的身心,你不问心有愧吗?”

“我曾对你有过誓言,除了你,我不会再碰别的女子!”

飞雪心中不忍。“今时不同往日,我已是他人姬妾,时移世易,那个誓言早就不做数了……”

“谁说不做数!也许你会认为,这只是两情相热时的一句情话,而我却把它当作是对你的一个承诺,一个情比金坚的承诺。不管过去多少年,不管世事怎样变幻,它代表我对你的心永恒不变!”。

飞雪热泪滚滚。“可是,我只要一想到她们夜夜空闺独守,饱尝别人的冷眼和嘲讽,我就于心难安……”飞雪又捶了他一拳,“你是存心想陷我于不义,为了一个遥不可及的承诺,辜负一个个真心对你的人,值得吗?”

楚王捂住胸口,“哎哟”一声惨叫。“好不容易见次面,这一会儿工夫你都打我两拳了,这是我的心呐,打坏了可怎么好……”

飞雪气他这个时候了还说笑。

“这几年频繁惹病,落下了个心口疼的病根儿。”

飞雪吓到了。“你怎么不说呢,我刚才有没有弄疼你呀!”飞雪边说边轻手抚摸着他的心口。

楚王握住了她霜雪般的手腕。“不疼,它只有在想起你的时候才会疼……”

只一句,飞雪就破防了。“我早就离你而去,你还将我这个见不到面的人记在心里做什么……何况,我也不曾为王爷守身如玉……”飞雪道出了自己最痛苦之处。

“我不需要,我只要你平平安安,保重自身就好!”

飞雪动容了,却也自惭形秽。自己身处泥淖之中,如何配得霁月光风之景?她转头流泪。“你这样说,我会更加难过。昔日之情再美再好,都一去不复返了,我们都该认清现实,不要再做这样那样的痴梦!”

“可我无法勉强自己的心,你被迫入宫,我已经对世间情爱心死。纵使阅遍千人,再无一人似你……这左拥右抱的福气,我是享不了了……”他微微仰首,昏浅的灯光照在他的侧脸上,飞雪明晰地看到他眼角滑落似珍珠般大颗的清泪。许是光线直透,她竟发现楚王鬓角添了几缕白发。她的心在绞痛。

她伸出手去,触摸着那白发生出的地方,泪不能止。“若教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王爷今年才二十九岁,本该风华正茂,而今却鬓已星垂……”

他早就看淡一切了:“相思使人瘦,思君令人老。焉能没有白发?”他反而双手托起飞雪的脸庞,似珍宝一般细看。她蛾眉曼睩,冰肌玉骨。若云霞而明艳逼人,似皓月而辉光千里。无数次冗长的梦境里,他都想像现在一样,可以毫无顾忌地摸到她的脸。他本想吻她的唇,却只能在她额头上轻吻。

飞雪微闭着双眼,静静回味这轻吻的悠长。

“这么多年,你一个人……不觉得清苦吗?”

楚王摇摇头,从怀中拿出那枚荷包。“我从来不是一个人,你一直都在我心里常驻,与我生命同在,和我灵魂相依。”

飞雪被他的话感动到说不话来,也把自己的那枚拿了出来。两枚荷包并在一起,才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楚王将两枚荷包连同她柔弱无骨的手一起包裹着:“这些年,它就是我唯一的精神支柱,我只要看到它,就觉得你一直在我身边,不曾离开……”

“我也是……有时候拿它在手,过往的记忆全部都在脑海中重现。我最怕过冬天,我害怕会下雪,因为我们就是在雪天分别,然后再也不见……你知道吗?有一年冬天,我借着给我爹和胤堂上香的机会,曾经回过王府。那里的一切都没有变,含情殿也和从前一样。那株绿梅开得那样好,我坐在梅树下,想着你会出现……可是,我怎么也等不到……”

楚王眼睛里闪烁着晶亮的泪光,紧紧地抱她在怀。“是嘛,你回去过……我走的时候特意留了人在那,照顾王府的一草一木。含情殿的一切,我什么都不敢带走,我怕触景伤情……南迁以后,我让宋祺也寻了一株绿梅,可四年来它一直都没有开过花。今年春天,你知道吗,它竟然开花了!我就知道,老天不会那么狠心,不会让我们一辈子孤苦……”

她将自己的荷包小心地放入怀中,又将他的也放入他的怀中。这是他们彼此所共同拥有的唯一之物。他的领口有些松弛,露出了月白色的寝衣。

“这件寝衣你还穿着?”

“你给我做的这两件衣服,我天天穿在身上,即使天再冷,日子再难熬,我也无所畏惧……”这一生,她能给的也许只有这两件寝衣了。

“忘了我吧……”她仰着脸,哀戚地看着他,“好好地和琼芳丽芸过日子,不要再想着我了,那只会增加你的痛苦……”

“我已经把你刻入灵魂中,除非我死……”

她急忙阻止他说下去。“不要说死字!只要岁岁平安,哪怕生生不见!今日这一面,已经是上苍厚恩,以后……关山万重重,世事两茫茫,唯有各自珍重了!”

楚王不舍地凝视着她,慢慢伸出手,与她的十指相扣。“任你说得再狠心绝情,你的眼睛骗不了我。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结发之情皆在你我心中,你如何将这份情缘斩断?”

“可我……我是皇上的妃子,这个身份,只怕永远也改变不了。”

“如果你这个身份可以改变,如果你有机会离开这里,要跟我隐姓埋名,也许是江南,也许是塞北,也许是草原,也许是荒漠……你愿不愿跟我走?”

飞雪眼中的泪像断线的串珠。“别说是隐姓埋名,天涯海角,就算是碧落黄泉,我也生死相随!”

楚王双手为她拭泪,握住她的薄肩,给了她一股力量。“好!那我就赌一把!生死全凭天意!”飞雪已被他感动得不行,根本没有意识去思考他的话。她再度搂紧了他的脖子,嘴唇已情不自禁地找上了他的。忽然她觉出了什么,停住了,本不该越出这道防线的。楚王顾不得这许多,扶住她的头,将她的唇又勾了回来。

满月升至上空,夜半的风带着丝丝凉意,偎动着大殿上的烈烈红绸。

在明了飞雪的心意后,楚王又收到了陈宗亮传来的密信,八万大军已全部到位,此刻正在黄河南岸分批驻扎。这更增强了楚王的信心。唯一棘手的还是琼芳的去留。

楚王让宋祺把琼芳请到书房。一进门,琼芳就感觉有一种压迫感。

“王爷,宋祺说你找我,有事吗?”

楚王凌厉地看她。她上次没经通传就进宫找飞雪的麻烦,被楚王这么严肃地看着,她心虚得要命。“我嘱咐过你,我和你之间的事情不要告诉不相干的人,你好像没有听进去啊!”

“你和颜妃见过面了?”琼芳也不傻,一猜就准。

“为什么要把我们之间的事告诉她,搅乱别人的平静生活?”

“你说为什么?”琼芳毫不避讳,“我受的委屈,我受的苦楚,都是拜她所赐,她凭什么可以心安理得地过着金尊玉贵的生活?我偏不让她称心如意!还有,王爷为她饱受病痛的折磨,过了四年不人不鬼的日子,她呢,躺在别的男人怀里享尽男欢女爱,这太不公平了!”

一听这话,楚王便勃然大怒,但他极力在压制自己的情绪。“我说过,你有什么不满,尽管冲着我来,不要找别人的不痛快……”

“事到如今,你还向着她?她是皇上的颜妃娘娘,这辈子都是!你和她有叔嫂之情!为一个早就失贞的女人,你不惜得罪全世界,你值得吗?”

“你别一口一个颜妃娘娘,她有自己的名字……”

“怎么,颜妃娘娘这四个字戳痛你的心了吗?”琼芳也为爱成魔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想到什么说什么。

“我跟你讲过,我的事你不要管!”

“我怎能不管,那个女人早就嫁人了,还明里暗里地勾引我的丈夫,破坏别人的姻缘,我咽不下这口气!”

这样的场景,楚王觉得太熟悉了。从前因为宁安和飞雪,他和毓冉没少争吵,每次都如临大敌一般,结果都是两败俱伤收场。楚王恨透了这样的日子,也急于摆脱这样的日子。“有名无实的夫妻罢了,别人不知道内情,难道你自己也不知道吗?”

楚王的话像一把利刃,在她最激情高涨的时候,狠狠地刺了她一刀。琼芳心寒了,颓丧地后退了两步。是啊,你与他除了一纸婚约,其余什么都没有,你连吃醋的资格都没有……

“我懂了……”琼芳挥了挥泪,“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不会再妨碍你了!”琼芳捂着脸面跑了出去。

楚王心也痛了,如果不是想让她知难而退,他不会拿这话来刺激她。

琼芳跑回海棠苑,她羞愤难当,将梳妆台上的所有东西都摔到了地上,连镜子也砸了。丽芸听见异动,赶过来一看,问她怎么了,她也不说。丽芸大概猜到了,能让琼芳这么生气的,只可能与楚王有关。她不好说什么,默默地过去捡起散落在地的东西。

“为什么!王爷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她气愤地捶着梳妆台,眼泪吧嗒吧嗒的。“那个狐狸精有什么好,她都嫁人了,还缠着王爷,把王爷迷得神魂颠倒的!”

丽芸把梳妆台上的东西放好,淡淡地说了句:“王妃早点歇着吧,我先出去了。”

“你别走!”琼芳觉得自己很孤独,“你陪陪我……”

“去床上躺着睡一觉,然后做个好梦,把这些事忘掉就好了。”

“你还真是潇洒,王爷这般痴迷颜飞雪,你一点都不嫉妒,不吃醋的吗?”

“我有什么好嫉妒的,前有宁安公主,后有颜姑娘,王爷的眼里心里从来都没有我这个人。我爱他,是我自己的事情,跟王爷无关呐,我还吃什么醋啊!”丽芸笑笑,“当你摆正了自己的位置,你就不会这么生气了!”

“就这样?”琼芳从来没听过这样的话,觉得很不可思议。

“就这样!当你得不到的时候,除了嫉妒和吃醋,你其实还有很多选择。试着爱屋及乌,试着包容他的偏爱,试着做他们之间的桥梁,与他们融为一体。他们的幸福会感染你,他们的痛苦会打动你;与他们一起笑,一起哭,一起走过失意,也是不错的选择……”

“为他人做嫁衣裳,你的境界还真高……”琼芳不知是褒扬还是讽刺的话,倒让丽芸很受用。“你可以试试,最起码,你不会这么苦恼。当然了,这个过程也是很辛苦的,很痛的,当你习惯了,就好了……”

琼芳还想着挽救这段婚姻关系,虽说丽芸也不得楚王宠,可是楚王待她尊敬有加,也时常与丽芸一起外出游玩,一起用餐。也许是丽芸这样的处理方式令楚王没有压力,没有负担吧。但是楚王对她就不同了,整日唯恐避之不及不说,还经常闹得不欢而散。琼芳听了丽芸的话,决定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