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丹毒蚀骨

藏经阁深处的阴影像粘稠的墨汁，包裹着林枫斗笠下的脸庞。丹田内伪灵力灼烧的痛楚清晰提醒着他现实的残酷，而王通那精准如毒蛇般的试探，更如同冰锥刺入脊背——这绝非偶然！

他抱着那本《灵草大全》，脚步虚浮却异常沉稳地穿过最后几排书架，从侧后方那扇不起眼的杂物门悄然离开。厚重斗篷隔绝了外界窥探，也隔绝了身后那片区域隐隐传来的、王通被搀扶起时惊恐的抽噎和旁人压抑的议论。

静室的门无声合拢，隔绝了最后一丝天光。林枫背靠着冰凉的门板，缓缓摘下斗笠和斗篷。没有点灯，他放任自己滑坐在冰冷的地面，急促的喘息在死寂中格外清晰。伪灵力强行催动的反噬如同无数烧红的细针在经脉中乱窜，喉间的腥甜再也压制不住。

“噗——”

一小口暗红色的逆血喷溅在身前的地砖上，在昏暗中散发着淡淡的、令人作呕的甜腥气。

血迹在黯淡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色泽。林枫的目光死死钉在那滩污血上，脑海中如同惊雷炸响！

这气味……这暗红近黑的色泽……模拟中修炼《血髓经》反噬呕血的气息！藏经阁里听到的“血煞凝纹”描述！还有……原主记忆里，冲击瓶颈失败前，服下的那颗据说能“凝神聚气、固本培元”的蕴神丹！

记忆碎片如同被狂风卷起的枯叶，疯狂拼凑！

那颗丹药……色泽温润如玉，散发着令人心神宁静的淡淡馨香。原主在瓶颈关口心神不宁，正是在某位“师兄”的关切建议下，才咬牙服用了这枚得来不易的丹药！服用后，确实感到一股清凉之意直冲识海，躁动的心绪似乎被抚平。然而，紧随其后的，并非水到渠成的突破，而是一股潜藏在清凉之下的、如同毒蛇般骤然爆发的燥热和疯狂！无数混乱的念头、扭曲的幻象、绝望的低语瞬间淹没了原主的意识！再然后……便是走火入魔，经脉寸断，灵根枯竭！

当时只以为是自身心境不稳导致心魔反噬，但现在看来……

林枫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却压不住心头翻涌的滔天寒意！

那丹药！那颗所谓的“蕴神丹”！那抚平心神的“清凉”之后爆发的“燥热疯狂”……那呕血的气息……那皮肤下浮现的血纹……《灵草大全》上隐晦提到的，几种南疆异毒混合后，初期可模拟凝神药效，中后期却会引爆气血、侵蚀灵智、最终导致修为崩解的可怕特性！

一切线索，如同冰冷的锁链，一环扣一环，最终指向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结论：原主的走火入魔修为尽废，根本不是什么意外！是谋杀！是精心策划、用毒丹伪装的谋杀！

“蕴神丹……”林枫沙哑的嗓音在黑暗中摩擦，带着刻骨的寒意，“好一个蕴神丹！”

杀人不见血，诛心夺修为！这条毒计，何其阴狠！既能彻底废掉一个有望冲击真传的内门弟子，又能将一切推给“练功不慎”、“心魔反噬”，不留痕迹！

是谁？那个“关切”地递上丹药的“师兄”？还是藏在“师兄”背后更深的身影？王通这条疯狗今天的举动，是否也是这庞大阴谋中的一环？是为了彻底将“林枫已废”钉死在耻辱柱上，防止出现任何意外？

林枫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那双眼眸在昏暗中亮得惊人，燃烧的不再仅仅是求生的火焰，还有冰冷的、淬了毒的复仇之焰！丹田内那缕狂暴的伪灵力似乎感受到了主人剧烈的心绪波动，不安地躁动翻滚，灼痛感加剧。

他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王通今日的试探失败，只会让背后的黑手更加警惕，下一次的“意外”或“揭露”恐怕会来得更快、更猛烈！而黑水潭的任务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靠炼气二层不到的伪灵力，加上《血髓经》的反噬隐患，根本是十死无生！

变强！必须更快地变强！在现实中也必须拥有足以自保、甚至反击的力量！玉佩模拟是捷径，但现实中的修为才是根基！

林枫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杀意和身体的剧痛。他艰难地盘膝坐正，心神沉入丹田。那缕暗红的伪灵力如同一簇躁动不安的火焰，散发着危险的气息。他不再抗拒，反而主动引导《血髓经》的法诀运转起来。

不同于模拟中不计后果的疯狂压榨，这一次，他如同在万丈深渊之上走钢丝，小心翼翼，精准地控制着节奏。他将藏经阁中翻阅到的、关于阴寒药性与血煞之气对冲的模糊感悟融入其中。

“引血为薪……燃寿化力……”法诀运转，熟悉的、抽髓剥筋般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林枫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额头青筋暴起，冷汗如同小溪般流淌。皮肤下，暗红色的血纹如同活物般浮现、扭动，散发出妖异的光泽。丹田如同被投入熔炉，那缕伪灵力在痛苦中贪婪地汲取着林枫的生命精元，开始壮大、翻滚！

但这一次，林枫没有任由它肆虐。他分出一缕心神，如同最精密的刻刀，引导着伪灵力中那股狂暴的血煞之气，小心翼翼地冲击向经脉深处几处顽固的堵塞和旧伤——那里，残留着疑似丹药带来的阴寒毒素淤积！

“轰！”

当狂暴的血煞遇上沉寂的丹毒阴寒，如同水火相撞！剧烈的冲突在经脉中炸开！比单纯修炼《血髓经》强烈十倍的剧痛猛地爆发！林枫浑身一颤，张口又是一股黑红相间的污血吐出！那污血落在地上，竟发出轻微的“滋滋”声，腾起一丝带着腥臭的黑气！

痛苦几乎让他昏厥！但他死死咬住牙关，牙龈都渗出血丝！神识却前所未有的清明——他清晰地“看到”，在那剧烈的冲突炸点，淤塞的经脉被强行冲开了一丝缝隙！一丝微弱但精纯的天地灵气，竟顺着那丝缝隙，艰难地被吸纳入体！

有效！虽然痛苦倍增，但这痛苦带来的，是破而后立的契机！是利用血煞之力，强行焚烧清除体内残留丹毒淤塞的狠厉手段！

林枫眼中血芒更盛！他不再犹豫，如同疯狂的赌徒，彻底放开对《血髓经》的压制，将伪灵力的运转推向极致！同时，将全部心神都用于引导那狂暴的力量，精准地轰击向经脉中所有残留的阴寒淤塞之处！

“噗！噗！噗！”黑红污血一口接一口呕出，每一次都伴随着身体剧烈的痉挛和更深邃的痛苦。静室地面上，斑斑点点的污血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他的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摇摇欲坠，仿佛随时会彻底崩溃。

然而，他丹田内那团暗红色的伪灵力核心，却在痛苦与毁灭的淬炼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实、壮大！气息节节攀升！

炼气二层巅峰！一层无形的屏障在狂暴力量的冲击下摇摇欲坠！轰——！屏障破碎之声如同惊雷在林枫识海中炸响！

两次模拟的积累，再加上原主早就修炼过一次经脉畅通。

炼气三层已成！

一股远比之前强横、凝练、带着浓重血腥与暴戾气息的伪灵力波动，猛地从林枫身上爆发开来！静室内无风自动，积落的灰尘被卷起！他皮肤下疯狂扭动的血纹骤然亮起刺目的红光，随即又缓缓隐没下去，只留下一种更深沉的、如同火山熔岩在皮下流淌的危险感。

林枫猛地睁开双眼！两道凝练如实质的血芒在昏暗的静室中一闪而逝！他缓缓抬起手，指尖一缕暗红如血的伪灵力吞吐不定，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毁灭气息。皮肤依旧苍白，但身体深处涌动的力量感却真实不虚。

炼气三层！以《血髓经》为柴，以自身生命精血和体内淤积丹毒为薪，在无尽痛苦中强行突破！

代价是地上那几滩黑红的污血，是丹田深处更甚的灼痛和反噬隐患，是寿元被无形中狠狠削去一截的冰冷事实！

他撑着地面，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走到墙角一个蒙尘的旧木箱前。箱底，静静地躺着一个不起眼的空玉瓶——正是盛放那颗“蕴神丹”的药瓶。瓶口内壁，残留着一点微不可察的、暗红色的粉末状结晶。

林枫小心翼翼地刮下那点结晶，凑到鼻尖。一丝极其微弱的、混合着草木腐朽与血液腥甜的诡异气息钻入鼻腔……

他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到极致、也疯狂到极致的弧度。

找到了。致命的线索。复仇的……引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