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酒肆赌局识皇子「一」

萧皇唯恐萧砚伶在城中嬉玩生事,误了和亲大局,便寻由头将他软禁府中。

昔日玩伴闻风而逃,生怕被扣上敌国奸细的罪名,避如蛇蝎,唯有暗卫冽风在阴影中相伴。

听冽风汇报着,使团已有部分人已经到了,此时一个计划在脑海里浮现。

趁着来来往往得知和亲后来府上送礼品的人多,府内上上下下忙着清点财物,偷偷与守在门外的玉衡打了招呼,趁机混在混乱的人群中逃出来。

走到后院门口,吹了声口哨把自己的马喊出来,等着马匹在面前站稳,拍拍马背“走,我们去搞点大事。”侧身抬腿上马,双腿轻夹,骑着马到了街上。

晨雾尚未散尽,一队鎏金马车已碾过青石板路。

萧砚伶策马至朱雀街酒肆,斜倚在临街酒肆二楼,指尖夹着半片胡麻饼,目光透过雕花窗棂,紧锁车队首座的九鸾描金轿——帘隙间月白裙角稳如磐石,不似寻常闺阁女子的颠簸之态。

“殿下,宋使正往宫城去。”冽风的声音自梁上垂下,带着几分冷峭,“据暗线回报,那宋昭公主昨夜在驿馆亲手绘制北国舆图,还向驿丞问起了黑水河的汛期。”

萧砚伶咬碎饼屑,嘴角勾起玩味的弧度。他晃了晃手中酒葫芦,琥珀色酒液在晨光里漾出细碎金芒:“有意思。去告诉厨娘,今日午膳加道‘九曲黄河鱼’,要配安国的酸角酱。”

说罢抛下半锭银子,鹿皮靴踩得栏杆吱呀作响,玄色衣摆扫过窗沿时,惊飞了檐下栖息的灰鸽。

他故意骑马绕到使团必经的御街,胯下黑马突然人立而起,前蹄险些踏翻为首的仪仗。

轿帘吹开一角,露出一个戴着面纱的脸庞——宋昭公主墨玉发簪在晨风中微微晃动,眼神里没有半分娇怯,倒像是在打量一件趁手的兵器。

轿帘再次落下,宋昭缓缓出声:“萧殿下好兴致。”她的声音清越如冰泉击石,目光扫过那只爪子正扒拉着她帘子的雪白波斯猫,“不知这猫儿,可曾穿过殿下的石榴红襦裙?”

萧砚伶勒住马缰,低笑出声。他俯身摘下单侧耳坠,随手抛给轿边侍立的宫娥:“公主若喜欢,改日送你十套。不过眼下……”

他故意让坐骑凑近几步,在侧窗前停下,压低嗓音道,“黑水河的冰棱子,可比襦裙上的珍珠凉多了。”

话音未落,宫墙方向传来钟鼓齐鸣。宋昭公主敛眸颔首,却在临行前让侍女递出一方素帕——帕角绣着半朵未开的墨莲,背面用银线绣着三个小字:“望北楼”。

萧砚伶攥着素帕调转马头,黑马踏碎一地晨曦。他知道,这枚“和亲棋子”早已磨利了爪牙。

而望北楼,正是当年北国战神埋骨的废堡。风吹动他袖中暗藏的信笺,那是今早冽风送来的密报:“宋国暗卫已渗入王都,目标直指储君之位。”

待到车碾接近驿站时,马车里青梧一脸担忧看向那一身玄色锦衣。摘下繁琐金贵的头饰发簪,梳起男子冠髻,便似谁家远游的少年公子。

“公主,这使不得,你人生地不熟,若是在异国境内出个好歹,影响的可是两国情谊呀。”青梧担忧的看着眼前已然是一副男子扮相的宋昭。

“好青梧,安心吧,我只在市集逛逛便回,以后进了宫,想出来谈何容易,你就随了我吧。”

将手里的金钗一下放到碎碎念的人手里,清楚知晓如何撒娇让人妥协,配合自己打掩护。

往马车帘缝一瞄,趁着外面繁华闹市人多杂乱,掀起玉帘便跃下车往人群逃去,矫健的身手与娴熟的动作都昭示着平日没少干这般顽劣叛逆之举。

穿过横巷稍稍整理仪表,来到另一侧大街融入人群中,掏出袖中纸扇潇洒甩开,揣怀中轻扇踱步,宛若对身边一切的热闹都充满好奇的富家公子。

酉时三刻,“醉仙楼”的酒幡在暮色里晃出暖黄光晕。

萧砚伶踢开二楼雅间的窗,正将一坛“烧刀子”往铜爵里倾倒,忽听楼下传来叫好声,打开门走到栏杆处,一位从未见过的世家公子和店内其他客人对赌。

看得出来这位公子已经赢了不少次,袖口滑落时,腕间竟缠着与宋昭公主素帕同款的银线墨莲腕绳。

萧砚伶眯起眼,从身侧摸出一颗石子弹在上茶的小二腿上,小二一个踉跄,撞烦了赌桌。宋昭不满的离开了赌桌,径自上了楼。

萧砚伶待他在邻桌坐下,点了壶女儿红配酱牛肉,萧砚伶突然扬声笑道:“这位兄台,独酌不如共饮?某这坛‘烈火烹油’,可是北国胡商专供的烈酒。”

宋昭寻着出声之人,一身劲装低调却能看出衣料精贵,怕也是某富贵人家甚至官僚世家之子。

打量着比自己略高的少年,双眸骨碌一转,说不定还能从人身上打探一下那萧砚伶的消息,拒绝的话锋一转,将纸扇一拍收合,习惯地稍压声线,听起来便是仍未变声的少年。

折扇“啪”地展开半面,遮住下颌处的胭脂淡痕:“阁下倒是爽快。只是在下听闻,北疆人喝酒爱配生肉,不知兄台可敢与我赌一局?”

说罢摸出两枚骰子,“若我赢了,阁下需告知黑水河汛期的真正水位;若阁下赢了……”

宋昭顿了顿,指尖在桌沿划出暗纹,“我便说个宋国储君的笑话给你听。”

萧砚伶挑眉,将骰子拍进铜盘:“有意思。不过某更好奇——”

他突然探身抓住少年的手腕,指腹擦过腕绳上未绣完的莲蕊,“你这墨莲,怎的跟某见过的一位‘姑娘’喜好相同?”

少年手腕一翻,竟用折扇骨节抵住他肘间麻筋,笑意却未达眼底。

“世间巧合多了去,莫非兄台见着戴墨莲的,都要认作红粉知己?”话音未落,骰子声哗啦啦响起,她掷出的“豹子”恰好压过萧砚伶的“顺子”。

“承让。”宋昭斟满两杯酒,将其中一杯推过去,酒液在杯中晃出狡黠的光。

“黑水河的冰棱子三月才化,但去年冬天雪量奇大,真正的汛期怕是要提前到惊蛰。至于宋国储君……”

她凑近几分,温热的气息拂过萧砚伶耳畔,“他最爱在御花园扮成厨子,给新纳的美人烤胡麻饼。”

萧砚伶听得大笑,拍着桌子灌下烈酒:“痛快!某原以为宋国只有酸儒,没想竟有你这等妙人!”

他扯下腰间酒葫芦往桌上一磕,“实不相瞒,某近日也被个和亲公主搅得心烦,倒不如与兄台痛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