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禁闭问心,魔影随行

密室的门刚合上,李守拙便将青铜阵盘按在石墙上。

阵纹里的青芒顺着砖缝游走,像活了一般钻入每道石隙。

林羽倚着墙滑坐时,能听见阵盘发出细碎的嗡鸣,那声音撞在他耳鼓上,连带着右臂的血管都跟着抽痛。

“这是封灵阵。“李守拙的声音透过门缝渗进来,带着几分沙哑,“能镇住你体内乱窜的气息。“他的影子在门外晃动,银须被烛火映得发亮,“我知道你受了许多委屈,但邪物入体不是小事。“

林羽望着地上晃动的烛影,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昨夜后山松枝断裂时,掌心那股烫得惊人的力量——那哪是《青蚨引》能练出来的?

可他不能说,不能说自己吞了魔丹,不能说血魔残魂还在体内翻涌。

他抬头时,看见李守拙的影子在石墙上投出佝偻的弧度,突然想起三年前他发高热时,师父也是这样守在门外,用竹筒往门缝里递药汁。

“若七日之后......“李守拙的声音顿了顿,“我便请玉衡宫的苏宫主来。

他们寒月诀最擅清邪。“

门轴“吱呀“一声,影子骤然缩成一线,再没了动静。

林羽摸向腰间,那里还揣着半块苏瑶送的寒玉牌,触手生凉。

他闭了闭眼,将后背贴紧冰凉的石壁——这是他唯一能抓住的锚点,在魔气翻涌时不至于坠进深渊。

深夜的密室像口闷罐。

烛芯“噼啪“爆响,火星溅在供桌上的药碗沿,将半碗参汤灼出焦糊味。

林羽解开衣襟,露出胸膛上暗红的纹路。

那些纹路从右手背爬上来,沿着臂弯绕到心口,此刻正泛着妖异的紫,像被血浸透的藤蔓。

他咬着牙抬起右手,指尖抵在膻中穴。

这是青蚨门医典里说的“气海“,可此刻他要引的不是内息,是藏在经脉深处的魔。“稳住。“他对着石壁上的影子呢喃,“你要的是力量,不是发疯。“

可魔气刚顺着指尖游走,体内就炸开万千钢针。

林羽闷哼一声,额头重重磕在墙上。

他看见自己的血管在皮肤下鼓成青紫色的蚯蚓,沿着手臂往脖子窜,连眼尾都泛起红。

更可怕的是意识在模糊,眼前的烛火变成两团,又变成四团,最后凝成一道身影——血红色的衣袍,左眼处一道狰狞的刀疤,正是画像里的血魔厉无天。

“小崽子,还想硬撑?“厉无天的声音像刮过铁刃的风,“你以为吞了我的丹,就能当主人?

看看你这破身子,连第一层反噬都扛不住。“他抬手按在林羽心口,指尖穿透皮肤,直抵跳动的心脏,“不如听话,让我替你杀了那些欺辱你的杂碎——王长老的铁尺,那些嘲笑你的师兄,还有那什么青蚨门,全烧成灰!“

林羽的指甲掐进掌心。

他看见幻境里自己举着刀,刀刃上滴着王长老的血;看见青蚨门的牌匾在火里扭曲,李守拙的银须被烧得卷曲;看见苏瑶站在废墟前,眼底的失望像冰锥扎进他心口。“不......“他喉咙里挤出破碎的音节,“我不要这样。“

“由不得你!“厉无天的笑声震得密室嗡嗡作响,“你娘被人砍断手腕时,你躲在药田里发抖;你师父被人骂'老废物'时,你连个屁都不敢放!

现在有了力量,还装什么正人君子?“

林羽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想起八岁那年,爹娘为了护住门里的百年药田,被外门弟子砍倒在泥里。

他躲在葛根藤后面,看着娘的手还攥着半株还魂草,血把药叶染得通红。

那时他也想冲出去,可腿软得像棉花。

后来师父把他抱回门里,他发了三天高热,说的梦话都是“我要报仇“。

“可我不要用你的方式!“林羽突然吼出声。

他的指甲在石墙上抠出深痕,血珠顺着指缝往下淌,“苏瑶说过......“他喘着粗气,从怀里摸出寒玉牌,“她说'若你愿,可来玉衡宫找我'。

她没嫌我是废物,没骂我是野种。

我要站在她面前,堂堂正正的。“

厉无天的身影突然扭曲。

他的刀疤裂成蛛网,血珠顺着下巴滴落:“你会后悔的......“话音未落,幻境“轰“地破碎,林羽栽倒在地,额头撞在青砖上,疼得眼前发黑。

他摸了摸脸,全是冷汗,后背的粗布衣裳早被浸透,贴在身上像块冰。

次日卯时三刻,王长老的铁尺敲在密室门上,声震得烛火直晃。

林羽扶着墙站起来时,看见门缝外投进一片阴影,像把倒悬的剑。

“开。“王长老的声音比铁尺还冷。

林羽推开门,迎面撞上王长老的目光。

那目光像淬了毒的银针,从他脸上扫到胸口,又落在他发颤的右手上。“气息比昨日稳了。“王长老哼了一声,铁尺尖挑起林羽的袖口,“经脉没烂?“

“托掌门福。“林羽垂着眼,不敢让他看见眼底的红。

王长老突然从袖中摸出个青瓷瓶,“洗魂丹。“他晃了晃,药丸在瓶里发出清脆的响,“能清你体内邪祟。

服了。“

林羽盯着那瓶子。

他知道洗魂丹,青蚨门用来惩戒走火入魔的弟子,服下去能把内息搅成一团浆糊,得重新练起。

他想起昨夜厉无天说的“第一层反噬“,若现在服了,怕是连魔丹的力量都要被洗干净。“谢长老好意。“他退后半步,“我......想再试试《青蚨引》。“

王长老的眉峰拧成刀。

他盯着林羽看了半响,突然用铁尺戳了戳他的胸口:“我盯着你呢。“说完转身就走,玄色衣摆扫过门槛,带起一阵风,把供桌上的药碗吹得转了个圈。

傍晚时分,老药童端着木盆进来时,林羽正盯着石壁上的封灵阵发呆。

那阵纹的青芒比昨日淡了些,像快燃尽的香火。

老药童把木盆搁在石桌上,碗底磕出“当“的一声——和往常不同,今天的木盆里多了张字条,压在糙米饭底下。

林羽的手指刚碰到字条,老药童就咳嗽了一声。

他抬头,正撞进老药童浑浊的眼。

那双眼平时总耷拉着,此刻却亮得惊人,像藏着两颗烧红的炭。“东墙角的砖缝。“老药童的声音比平时哑,“松的。“

林羽捏着字条的手微微发抖。

他想起上个月在药庐,老药童偷偷塞给他半块桂花糕;想起每次被师兄欺负后,老药童总在他药汤里多放半勺蜜。

原来不是他笨,是他在守着。“为什么?“他哑声问。

老药童没回答。

他弯腰收拾木盆时,林羽看见他后颈有个暗红的胎记,像片枫叶——和爹娘临终前怀里掉出的玉佩纹路一模一样。

密室的烛火在晚风中晃了晃,把老药童的影子拉得老长。

他转身要走时,突然说:“子时,月到东墙尖。“

林羽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低头展开字条。

上面的字歪歪扭扭,像用树枝划的:“墙下有洞,能通后山。“他把字条塞进怀里,手指触到寒玉牌,凉得刺骨。

窗外的月光爬上东墙时,他摸到墙角那块砖,轻轻一推——果然松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