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灵灵、地灵灵、妖魔鬼怪现原形...铛铛铛...”
道士念经的嘈杂声和刺耳的铜铃声争先恐后地涌入林凡的耳中,好端端的一个懒觉看来又要泡汤了。
林凡睁开眼,躺在被窝里无奈地叹了口气。
听外面的动静,一定是老妈请了位大仙来家里讲迷信。这几天为了自己的事,家里人没少折腾,软的硬的都用了。
可在他们眼里,林凡依然不见好转。
没办法,在这种小县城里,如果一件事情极度反常并且无法解决,最终都会归结到牛鬼蛇神那里。
请个大师来喊两嗓子,说不定事情就过去了。别说,真有过去的,要不然道士这种行业为啥在小县城里经久不衰。
但林凡这事过不去,而且他也不信这些。
“我是死过一次的人,命硬得连自己都害怕,还能由着你们这些小鬼胡闹?”
林凡没骗人,他确实死过一次,死在了自己四十几岁的时候,当时正在熬夜加班,然后毫无征兆地猝死在工位上。
醒来后发现自己回到了大四下学期,2005年。
自己上辈子就是牛马,在办公室里熬成了精,变成了如同传说中的牛头马面那样的存在,所以才会复活。
林凡觉得这是对于自己重生这事最合理的解释。
“那就让爷会会你们这些小鬼吧。”
林凡一骨碌从床上爬起,裹着被子就走出了房间。
嚯!一屋子人啊,一个穿黄袍的,两个穿蓝袍的,在房间里手舞足蹈。沙发上坐了一排的亲戚,各个眉头紧皱。
母亲正跪在一个摆满了贡品和点着香蜡的方桌前烧着黄纸,桌子上一大盘垒起的馒头格外醒目。
刚起床还没吃早饭,一定是饿了,要不要过去伸手拿一个馒头吃?
算了,老妈在那跪着呢,该给的面子还得给。
宋晓丽看见自己儿子蓬头垢面,衣衫不整,还裹着一床厚被子,直戳戳地站在那里,哇的一声冲着黄袍师爷喊道:
“大师啊,这就是我那个儿子啊,你看看,好好的一个人变成了现在这样,你一定要想想办法啊。”
“莫急,待我施法。”
说完,黄袍一手拿着桃木剑,一手摇着铃铛便开始围着林凡又念又唱。
看见师傅开始施法,两个蓝袍抽出腰间的唢呐开始伴奏,其中一个看见林凡这身打扮,嘴角居然控制不住上扬。
专业一点,一看就是道行太浅,你看你师父,演的多像。
饶了两圈,黄袍带着两个徒弟就钻进了林凡的房间,只听见师爷大喝两声,然后又是一阵吹拉弹唱。
不一会儿,师爷走出房间,来到宋晓丽面前,仰着头一本正经地说道:
“你儿子被不干净地东西上了身,刚才那玩意已经被我收拾了。”
“不过你们家风水不好,犯了穿堂煞,阴气太重,赶紧在阳台摆个八卦镜,再把我手里这把木剑悬挂在正厅,否则那些东西还会回来的。”
“好..好..摆..挂..大师这些东西多少钱,我现在就去放好。”
被迷信冲昏头的林母一听儿子有救了,瞬间没有了平时精打细算过日子的样子。只要能救儿子,多少钱都愿意。
可怜天下父母心,林凡被这些滑稽场面搞得无奈的同时也感到了母亲的不易。
这个世界上,只有老妈才会不计得失地对待自己。
上一世,林凡毕业后由于工作繁忙,五年回了三趟家,加起来不超过十天。
为了给林凡攒结婚钱,老妈省吃俭用,别人家的老人是安度晚年,而老妈却是越活越苦,肉眼可见的苍老,没过几年,便一头华发。
儿子越飞越远,饭里的肉越来越少。
那几年里,老妈还生过一次大病,自己在医院住了四十几多天,当时没有普及视频通话,由于老妈隐藏的好,林凡对此一无所知,后来才从亲戚嘴里知道了这事。
林凡躲到没人的地方扇了自己好几个耳光。
后来林凡结婚买房,考虑到上班通勤和未来孩子上学,买了一套五十平米的老破小,掏空了家里所有的积蓄,还背了百万的贷款。
一室一厅的房子,老妈只住过一次就再也没来过,因为她一来,林凡就得睡地板,哪个母亲能让自己的儿子长时间睡地上。
生娃以后,夫妻两个上班没时间照顾。思来想去,老妈只能把林凡家三平米的地下室收拾出来住了进去,给他们当保姆,不仅照顾小孩,还得洗衣做饭照顾儿子儿媳。
这个心甘情愿住地下室的免费保姆一当就当了十年。
外地工作等于不孝?
林凡觉得这条让人细思极恐的道理反正在自己身上是实实在在的佐证了。
真实而又无力。
所以,这一世,林凡不打算再出去闯荡了,谁爱去谁去,自己打死都不去了。
再不能让老妈过那样的日子了。
重生回来的林凡,刚好借着表姐在老家结婚的机会从学校坐了20个小时的绿皮火车回到了家,一见到母亲就摆明了态度。
宋晓丽凝视着即将保研上研究生的宝贝儿子,听着他嘴里说什么生活没有意义,只想在家平凡地度过一生!
这不是脑子有问题还能有什么?然后便有了今天这一出。
林凡走到贡台前,扫了一眼。
你别说,装备还挺齐全,朱砂毛笔、法印如意、罗盘符纸。
有那么点意思。
“大师,你说我家风水不好,敢问你用的是玄空飞星还是八宅派的理论?”
“如果是玄空,今年是下元九运,艮宫当令,你说的‘穿堂煞’对应哪颗飞星?是五黄煞还是二黑煞?如果是八宅派,你为何要用八卦镜而不是泰山石敢当?”
大师高傲的头缓缓低下,瞅着林凡半天没说话,一屋子的人被这些没听过的名词搞蒙了。
听上去好有道理,但是从这年轻人嘴里说出来怎么这么不和谐。
“这个...当然是综合判断!你们家门口对着窗户,存不住阳气,必须化解!”
大师有点答非所问。
“那你用罗盘测过方位了吗?磁偏角校正了吗?用的是三元盘还是三合盘?我看你罗盘都没动,没校准整个排盘就全错了。你说的八卦镜和桃木剑就摆错地方了。”
林凡不紧不慢地说着,手里把玩着道士准备售卖的八卦镜。
“我这是祖传秘法,不用罗盘就能够测出来,没那么复杂……”
大师语气有点急。
“那你知道《阳宅十书》里怎么定义‘穿堂煞’的吗?《葬经》里说‘气乘风则散,界水则止’,你这个化解法符合藏风聚气的原理吗?还是说你只是按江湖套路随便摆个镜子和木头剑收费?”
大师头上的五老冠里开始渗出串串汗珠。
这小子什么来头。
旁边两个小道士心里嘀咕,这些理论师傅怎么从来没有和我们说起,莫非师傅也不懂?
跪着的宋晓丽和沙发上坐着的亲戚此刻大眼瞪小眼,虽然听不懂林凡说的什么,但是不明觉厉。
“好了,散了吧,说不上来就是修行没我高,你那些把式对我无用,大师小心被我反噬!”
“还有,根据我国法律,从事封建迷信进行诈骗钱财的,轻则拘留罚款,重则判刑,我作为当事人,可是有权利告你们的。”
林凡给大师一个挑衅的眼神,然后侧身,对着自家大门让出半个身位。头往门口扭了扭。
大师一愣,碰上硬茬了,看这架势再不走就折在这小子手里了。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给两个徒弟使了个眼色,让他们收拾东西,然后对林凡的母亲说道:
“贵子非凡人,非我力可以降服,你另请高明吧。”
说完,连道袍都没脱就走。
一个蓝袍临走时,蹑手蹑脚地走到林凡面前,讪笑着说:
“大哥师从何门,怎么知道这么多。”
林凡邪魅一笑:“多看灵异类网文,你也可以。”
蓝袍若有所思,点头道了声谢,离开了。
“大师别走,别听这孩子胡说,大师我买,现在就买。”缓过神来的林母宋晓丽追出门外,却已不见道士们的身影。
“造孽啊,你这逆子,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事搞定了,也搞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