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佛刹之夜
却说日本宪兵队长井上勇彦大佐,从抗日地下工作者李善恒身上搜出的那张劝善箴言,经过几位特请的日本汉学家、密码专家和高僧共同研究,最后从加双圈的 5 个字中分析出来秘密接头的时间和地点。根据是什么呢?原来他们认为“昔晚”就是“二十一日晚”,“斗”字即为“十二点”,而“净土”两字则为梵文“Sukhaxati”的本意,按佛教《阿弥陀经》的解释:“无有众苦,但受诸乐,故名极乐。”很可能就是指极乐寺。按此推断,整个意思便是:“21 日晚 12 点在极乐寺。”时间、地点都有了,但接头暗号是什么那就没法说了,因为李善恒已经死了。
谜团解开了,井上大佐十分高兴,因为他下了很大本钱布下的陷阱,并不是为了打死一个联络员,而是想顺藤摸瓜,可是李善恒一死线就断了,现在他在失望之中产生了希望。他立刻命令特高课课长中村大尉挑选干练人员,在指定的时间隐蔽地埋伏在极乐寺周围,等候抓获那个来接头的重要人物。
日本宪兵队特高课课长兼露西亚居留民(即俄侨)事务局主任顾问官康斯坦丁·伊万诺维奇·中村,在哈尔滨是个“知名人士”。正如他这个日俄“两喝水”的名字所表示的,他是个信奉东正教的俄式日系人,熟悉他的俄国人则称呼他为科斯加。其父是日本浪人,参加过黑龙会,与军谍机关也有密切联系,日俄战争之后在哈尔滨开设旅店和照相馆,成为大老板并娶了个俄国老婆。因此在中村渡海寻父之时才发现,又有了个俄国洋妈,并按洋妈的意见给孩子洗礼成为东正教徒,这就是此人俄国教名的来历。中村的青少年时代是在哈尔滨度过的,他充分利用“母系社会”关系,结交许多俄国的狐朋狗友。后来,他在日本领事馆的授意下,暗中联络白俄的反动势力,组织亲日的反共团体。1924 年时,白俄将领亚历山大·库捷波夫在巴黎建立了一个法西斯青年团体,叫“全俄滑膛枪手战斗团”,简称为“NORM”,或称“黑衫前卫队”。队员都穿一身黑,而以银质马耳他十字为标志,口号是“为自由俄国和神圣的教会”。中村立即纠集了一些白俄青年,建立了远东分团,以后这个组织便发展成为俄罗斯法西斯党的特别部,并获得一个美称,叫“满洲黑手党”。对俄国反动势力的操纵和驾驭,成为中村的起家资本,正因为他掌握了一大批白俄亡命徒,所以才受到宪兵队的重用。
遵奉井上大佐之命,中村在 21 日这天晚上于极乐寺的周围,布下了十面埋伏。他命令两小队的宪兵待命出发,准时于午夜12 点封锁极乐寺的外围通路,又把十几名便衣打手派到极乐寺东侧的俄人墓地(俗称“毛子坟”,即现在的哈尔滨游乐园),隐蔽在乌斯平卡娅教堂(即圣母安息教堂)附近的丛林中。他自己则与俄国打手的头目萨沙,潜伏在极乐寺东跨院守株待兔。
哈尔滨的极乐寺位于大直街的东端,占地将近 6 公顷,正院有 4 层大殿。进了山门便是天王殿,二层院落是大雄宝殿,再往里走是三圣殿,最后边则是藏经楼。当年的极乐寺香火很盛,曾拥有 400 僧众,900 亩庙产,掌管四大义地,其规模在东三省的佛寺当中也是很够一说的了。就拿山门上的匾额来说,那“极乐寺”三字乃是光绪朝的状元、立宪派的领袖张骞所书。此人曾任南京临时政府的实业总长、北洋政府的农工商部总长,亦曾掌教于江南几家著名的书院,于彼时来说可算得上是名家之大手笔了!不过此时的山门早已关闭,若有人来必然要走东跨院的侧门,这正是中村要等在那里的原因。十一点半便各就各位,部署十分严密,只要是进了这个口袋可就别想再出去。
天公作美,这天还真是个晴朗的夜晚,月悬中天,银光泻地,树影婆娑,万籁沉寂。整个城市已由喧闹转为静谧,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已经昏然睡去。那巍峨的佛殿由于有深暗的阴影衬托,更显得庄严肃穆。因为皎洁的月光能突出一些东西,也能省略一些东西,它使物体的大轮廓变得鲜明,而使细部变得含蓄。但此刻的中村,却既无诗意,也无倦意,因为他知道即将来到的时刻绝不是情人的约会。他已经多次验看了他的手枪,直到他确信子弹就在膛里可以一勾就响。预定的时间临近了,他那深陷在眼眶里的三角眼瞪得似乎比平时要大,因而使他那本来就塌的鼻子显得更小。因为嘴闭得紧,那两片薄唇自然就显得更薄,而两侧的一对招风耳,在更使劲地支棱着,唯恐漏掉一点微小的声响。他就像一头机敏的猎狗,随时准备着扑向即将发现的猎物。

极乐寺
当手表上的长短指针一齐竖起于顶部重叠时,果然有个人影从东跨院的门外走进来。月光下可以看出那是个中等身材的男子,戴一顶厚呢子礼帽,穿一件毛料的黄褐色风衣,很有点绅士的派头,迈着潇洒的步伐走了过来。这时,潜伏在门侧树后的萨沙已经兜住了来人的后路,中村便背着手握枪挺胸迎了上去。来人机警地站住了,他的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面孔,不过可以感觉到帽檐下的阴影中,有一双鹰一样的眼睛在窥视着。而他的手是插在风衣兜里,那里边肯定也有那种一勾就响的要命家什。中村也站住了,他的每一根神经都绷得很紧,两人相隔不过两米多的距离,还没等中村张口盘问,那人倒先朗声地笑了起来。
“哈哈!亲爱的科斯加,原来是你呀!还有……”说时他迅速转身,萨沙呆立在那里来不及把手枪藏起来。
“哦,您的朋友……勃洛托夫先生!”
中村趁那人转身的时候,悄悄地把勃朗宁手枪塞进了马裤兜里,他知道已经用不着了。他没想到来者居然是哈尔滨特务机关的高等情报官范斯白,此人可非等闲之辈,不仅是特务机关长安藤少将手下的红人,而且与关东军二课(情报课)、参谋本部五课(俄国课)均有极密切的联系,据说还有东京的某个大人物给他撑腰,来头大得很哩!对于他,就是井上大佐也要让他三分,中村怎么敢轻易冒犯呢?不过中村心里还是犯嘀咕:这个范斯白,为什么要在这个日子的这个时辰,到这个地方来呢?难道是偶然吗?谁又能保证他不是那个李善恒的同伙呢?中村还不想轻易罢手,因为按照日本陆军的规定,宪兵有预防性逮捕权,在必要时可以拘捕比自己高三级军衔的军官。不过,特务机关可不是好惹的,弄不好自己可就该倒霉喽!
这时,那群隐藏在俄国墓地的打手们赶来了,他们按原来的约定,持枪堵住了门口。范斯白向他们瞥了一眼之后,转身走到中村面前,把插在风衣兜里的手一抽,伸到中村胸口,“咔嗒”一声按开了金属烟盒的弹簧盖,笑着说:“中村先生!我记得我没通知过宪兵队,要求你们来保卫我的安全吧?请吸烟!”
“谢谢!范斯白先生,您在这个时候来逛庙,是不是显得太晚了一点呢?”
“与您相比,我确实是个迟到者。不过依我看,如果仅仅是来逛庙的话,您是不是也早该回去了?”
“不,我对这里的夜晚很感兴趣,尤其是半夜 12 点这个时间。”
“很高兴遇到兴趣相投的人,我也有同样的兴趣。”
“哼,我们的兴趣也许恰好相反!范斯白先生,您能否告诉我,您的兴趣所在?也就是说来干什么?”
“有这个必要吗?中村先生,我想我不需要向您出示证件来说明我的身份,我来的目的您不该问!”
“必须要问,先生!因为我是在执行公务。”
“您不会以为我是来这儿欣赏月光的吧?难道我不是同样在执行公务吗?希望您的公务不要妨碍我的公务,以往的教训您总该吸取一些。”
中村很明白他这句话的分量。这是在敲打他!因为以前发生过许多宪兵队与特务机关的矛盾,同一目标双方插手,结果误了事。最高当局认为是宪兵队越权干扰、破坏了秘密战的谋略行动,因而受过申斥,井上大佐的前任便是因此而去职的。可是中村并未因此而却步,他不敢莽撞,可也不甘示弱,继续追问下去。
“多谢您的提醒,范斯白先生!不过今天的情况有所不同,您必须说明您今晚来此的目的!因为上级命令我要问所有来这儿的人,而不是单独地针对您。”
“我也不单独是今天晚上才到这儿来,而是经常来。因为这座庙里的情况复杂,有许多从前的大人物在这儿出家,比方说有当过省长的和尚、有当过警察署长的和尚。安藤将军对他们很关心,责成我常来照看他们,所以到这里来就成为我的公务,我只能说这些。”
“似乎有道理!那么,为什么要在深夜来呢?”
“很简单,深夜是逃走的好时机!”
“我看,深夜也同样是密谋的好时机!”
“中村先生,您不觉得太过分了吗?”
“请您原谅,范斯白先生!因为我们宪兵队确切地知道,今晚有个反满抗日的重要人物要在这儿和一个联络员接头,而您却偏偏在约定的时间和约定的地点出现了。刚才您只说来这儿的比较笼统的原因,解释不了您来此的具体目的!为什么一定要在 12 点到这儿来?您必须说出足够充分的理由,否则……”
“否则怎么样呢?”
“可能会对您十分不利!”
“中村先生,您应该清楚!特务机关的工作时间表,从来就不需要宪兵队来安排。我已经准确无误地告诉过您了,我到这儿来是奉了安藤将军的命令。至于命令的具体内容不仅您无权过问,就是宪兵队长也无权过问。如果你们一定要问的话,那就去问安藤将军吧!也许他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不过,问的时候要当心些!他的脾气不太好,而且对你们宪兵队的某些做法也不够满意,因此还是小心为妙。失陪了!”
范斯白说罢绕过中村,向里边的侧门走去。
中村望着他的背影说:“放心吧!我们会去问个明白的。”他不敢动范斯白,因为证据不足;他又不想放过范斯白,因为嫌疑太大了!他认准了这是个突破口,只要深究下去就一定会抓到把柄的。但就今晚来说,他只好暂时认输了,因为他还不敢来硬的。
这时,那伙膀大腰圆的白俄打手们还在那里堵门站着,黑衫队长勃洛托夫·萨沙凑过来,低声问道:“怎么办?科斯加!”
中村哼了一声,咬着牙根吐出一个字:“撤!”
凡是了解那段历史的人,都会知道宪兵老爷的威风如何,一般是没人敢惹的,这回可是丢尽了面子。他们不仅白折腾了半宿空手而归,而且还挨了人家一番奚落,真是王八钻灶坑——憋气带窝火。那一帮打手各自回家了,可是中村还不能回去,因为井上大佐还在宪兵队里等着听他的结果呢。
哈尔滨的日本宪兵队设在南岗区邮政街 95 号(现在已拆除)。在井上大佐的麾下有一支 200 人的队伍,其中有三分之一以上是军官,对宪兵人员的挑选十分严格,要求应有 6 年的军旅生涯,或具备外语、刑侦、电讯、射击、格斗等特殊的技术专长。宪兵人员在正常工作时身着便服,但需要时可穿陆军制服,不过在帽边的中央有一颗黄色五角星作为特殊的标志。宪兵队之所以被人们看作是“老虎衙门”,那是因为他们不仅可以用“思想犯”“国事犯”等莫须有的罪名随便抓人,而且惯于使用最残酷、最野蛮的刑讯来逼供。和一般人的印象相反,哈尔滨宪兵队的拷问场所不在地下室,而是在后院的二层楼上。凡属灌凉水、灌煤油、灌辣椒水、上大挂、坐电椅、钉竹签、烫烙铁等一切人间惨剧,均在那里上演。在当年的哈尔滨,无论是中国人还是俄国人,只要一提起宪兵队二楼,便会不寒而栗。

哈尔滨日本宪兵队本部
宪兵是 20 世纪 30 年代在日本政治舞台上崛起的一支强大而可怕的势力,在陆军中它是个半独立的部门。在本土,宪兵司令只对陆相负责;而在伪满洲国,宪兵司令只对关东军司令官负责。当希特勒的纳粹党在德国取得政权之后,即由戈林组建了一支国家秘密警察部队,其略称为Gestapo,故被称为“盖世太保”,成为第三帝国残暴统治的得力工具。日本为了加紧推行法西斯化便迅速效仿,因而极大地加强了宪兵的权力,使人员骤增 5 倍。纳粹德国远东事务的总负责人、臭名昭著的“华沙屠夫”约瑟夫·梅辛格曾经夸奖地说:“日本宪兵是东方的盖世太保。”
宪者法也,《汉书》中说得明白:“作宪垂法,为无穷之规。”可见宪兵这个玩意儿本该是为维护法纪而存在的。但是作为军方政治警察的日本宪兵却是无法无天的,因为它不仅管行动犯罪,而且还管思想犯罪,思想的范畴无边无际,宪兵的权力也就无边无际。一般的人只要被他们认为是危险分子,将有害于帝国利益,便可行使其“预防性逮捕权”,不管你有罪没罪先抓起来再说,因为他认为你“可能犯罪”或“将要犯罪”,这就足够了。尤为可怕的是,宪兵队具有“秘密处决权”,而不需要任何法律程序,在日本人占领和统治的地区,这种“抓”和“杀”的权力被无限制地滥用,不仅曾使无数反日的爱国者成为英灵,而且使更多的无辜者成为冤魂。就是对日本人来说,宪兵也是可以监视一切人,却不受任何人的监视,他们是天皇的“锦衣卫”。
随着军国主义体制的推行和侵略战争的扩大,日本宪兵已由原来的整肃军纪、监视军内异动,进而扩大为全面保安防谍,这就必然要插手秘密战的防御体系,不可避免地要和特务机关撞车。时常发生一件事情,双方介入,互相干涉,彼此争夺,两败俱伤。当分歧导致失误之后,又互相指责,因此在宪特之间摩擦逐步增多,矛盾日益严重,冲突渐趋公开,乃至积淀为一种情绪上的对立。其实,在特务系统中间,像这样狗咬狗的矛盾由来已久,“九一八”事变之前,日本在东北就存在着四股势力,即关东厅(原关东都督府)、关东军、满铁、领事馆。这四家各有一套警特系统,而上边则分属于内阁、陆军省、拓务省和外务省管辖。虽然他们侵略目标是一致的,可以互相勾结与配合,但政出多门、各行其是的弊端很多,总难免要争权夺利,相互拆台,发生种种的龃龉之事。为了结束这种四头政治,在伪满初期就实行了三位一体,由关东军司令官兼任驻满大使,又兼关东厅长官,这是兼并的开始。随后便废除了关东厅、撤销了满铁调查部,而由关东军的宪兵司令来兼任警务部长,实行军权高于一切的陆军中心主义,这就使宪兵大展宏图。首先,宪兵系统吃掉了外务省设在 18 个城市的特务机构;又吞并了关东厅设在满铁附属地的警察系统,并由宪兵人员充任伪治安部的警务司长,完全控制了伪满全境的警察机关,以及国境、滨海、铁道等三支警备部队和分设各市的 6 个伪满宪兵团。这样大兼并的结果遂使宪兵势力迅速膨胀,唯一它吃不掉的,就只有这特务机关了,现在一切矛盾都集中在它们两家的身上。经过几番较量,宪兵方面未占上风,那是因为特务机关的后台更硬,有陆军大臣和参谋本部在给它撑腰,关东军司令部也有某些偏袒,宪兵方面也只好软下来求和。
当特高课课长中村回到宪兵队,向他的顶头上司井上大佐诉苦时,除了把事情经过详加禀告之外,还把范斯白的话添油加醋地夸大了一番,意在给本已紧张的关系火上浇油。
“大佐阁下!”中村最后郑重地说:“范斯白这样傲慢无礼,根本就没把宪兵队放在眼里。他不过是特务机关的一名雇用人员,竟然敢对您这样藐视,这是不能容忍的!”
“不!这种忍让是必须的!”
宪兵队长听完了他部下的报告,面容严肃而平静,尽管眉头也曾短暂地皱了一下,但似乎并未被中村的调唆所动。他稳重地说:“中村君,范斯白先生说得很对,以往的教训确实必须牢记。作为帝国的宪兵军官,与帝国的谍报战线指挥机关发生对立行为,那是不能允许的!”
“可是……”
“可是什么?谍报工作和防谍任务是不可分的整体,必须协调一致才可必胜。既然都是为帝国效忠,那就不应该计较个人态度。”
“范斯白是在约定的时间和约定的地点出现的唯一的人,他的嫌疑确实太大了!虽然我不能肯定他一定就是接头人,可是谁又能肯定他一定不是呢?”
“嗯……哼!”井上大佐似乎是在肯定他的看法,又像不是,因为从他的脸上始终判断不出来阴晴。
“大佐阁下!如果就这样轻易地把他放过,那我们长时间的辛苦不就全白费了吗?帝国宪兵所肩负的保安职责是神圣的,即使对特务机关也不可放松警惕!”
“那你当时为什么不逮捕他呢?”
“怕惹麻烦,这起码要经过您的允许。”
“这就对了!记得我曾经多次嘱咐过你们,凡涉及特务机关的事情,一定要小心谨慎。你很辛苦,该回去休息了!”
中村的话匣子立刻就被关上了,因为大佐已经不想再听他说什么了。他连忙脚跟一碰说了声:“哈依!”便转身退了出去。
比起中村来,井上大佐确实是成熟多了,也老练多了。他的冷静是出了名的,乃至喜怒哀乐皆不形于色。一副漠然的面孔永远遮盖住他的真实情感,使人无法窥见他的内心世界。所以有人说他的意识和情感都冷到零度以下。据说,这样的人才能成大气候,古往今来的阴谋家大都如此。其实,他对今晚发生的事情也同样感到窝火,也同样排除不了对范斯白的疑心,对特务机关有着更多的气愤,但他不会轻易地流露出来,尤其不能在下级面前流露出来。俗话说得好:“咬人的狗不露牙,下口就是狠的!”井上的不动声色绝不是就此善罢甘休,而是盘算着怎样下手更狠。他很清楚,如果仅仅是一个范斯白那很容易对付,但麻烦的是,在范斯白的身后还有个他惹不起的大人物,那就是哈尔滨特务机关长、陆军少将安藤麟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