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还没跑出两步,铺天盖地的疼将她笼罩,疼得她满地打滚。
大脑像是被人用锤子砸,剧痛难忍。
身体里似有无数匹野马在横冲直撞,全身经脉被撑破,又快速重组,被撕裂,循环往复。
心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捏拧,像拧衣服。
她的手抓进土里,可轻微的痛感根本没办法缓解她此刻的痛苦。
短短几个呼吸,汗水就已经浸湿了衣裳。
泪水混着汗水模糊了双眼,她甚至痛得叫不出声。
余光中看到了丢在地上的剑,她用手抓着地,拖着身体往前爬。
她现在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原来的南晚风会被称作疯子。
因为她现在也想用脑袋撞墙,也想死。
就在她的手碰到剑刃时,一只脚出现,踢开了剑。
“哎哟哟,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她听不清,脑子仿佛立刻就要爆炸。
按住鞋面,她用尽力气抬起头,却看到了外婆。
她大哭:“外婆,我好疼,我全身都好疼,救救我。”
“唉——”
外婆叹气,蹲下身,往她嘴里喂了一颗药。
药入口清凉,身体里疯狂乱冲的野马像是得到了安抚,平静下来。
大脑尽管仍旧像在被重锤,好歹恢复了几分清明。
“孩子,看清楚了,我不是你外婆。”
她抬头,只看到一个白发,白眉,白胡子的老爷爷,捻着三寸长的眉毛,慈爱地看着她。
老爷爷的长相,和邻家经常给她糖果,饼干的爷爷一模一样。
“爷爷?”
“你爷爷早就入土了,我可不是你爷爷。”
她忙收回了手,强撑着爬起身,用最快的速度离开。
“别跑了,你的毒刚压下去,需要好好休息。”
毒?
她停下脚步,转身看着老爷爷。
“你刚才杀人的九天剑法绝伦,比你叔叔当年还要强。”
“想当年,你叔叔可是第一高手,还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心中一震,老爷爷看到她杀了人。
“南家丫头,不要怕,本就是一群该死之人。”
“你,认识我?”
老爷子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南家的小丫头,当年你叔叔带你找到我治病的时候,你还只有两岁。”
“我的——疯傻之病?”
老爷子摇头:“霜叶红乃是天下至阳之毒,你叔叔为了保住你的命,将全身内力全数转移到你身上。”
“你叔叔的内功枯木逢春虽能修复经脉脏腑,保住你小命,然毒发之时,霜叶红如脱缰野马撕裂你全身的经脉,冲击五脏六腑。”
老爷爷说到这里,看着她的手和脑袋,重重叹了一口气。
“如此往复,别说你,就是铁打的人也经不住,怎能不疯?”
南晚风想起刚才排山倒海般的痛,全身一颤。
她害怕,害怕哪一天会受不了,真的杀了自己。
外婆,外婆还在等着她。
“老爷爷,我的毒,能解吗?”
“能,”老爷子面色凝重,从怀里拿出了一张纸:“这是药方。”
她伸手接过,打开,却一个字都不认识。
“南家丫头,记住了,你必须在四年内找齐这些药。”
“记住,只有四年,四年后,霜叶红的毒会彻底占满你的全身,枯木逢春也没办法救你,你会爆体而亡。”
四年?爆体而亡。
只有四年,若是四年内找不到回家的方法,还找不齐药,那是不是永远也见不到外婆了。
她不敢想,赶忙将药方放进怀里。
“谢谢老爷爷。”
“孩子,我追了一路,你这是要进京?”
南晚风抬头,却看到老爷子没了笑,眉宇皱城了“川”字。
“老爷爷,是有什么危险吗?”
“你可知当初你被人下霜叶红这种剧毒是在何处?”
她的心猛地一沉,目光不由移向地面上的满地残肢。
“就在玉京。”老爷子声音低哑:“你叔叔把你送往临雪城后,也惨死玉京。”
她全身颤栗,不知所措。
“自从你疯傻后,在临雪城十二年没有任何危险,南家丫头,我不知道是谁杀了你的叔叔,但我知道,你只要疯傻依旧,就是安全的。”
“况且,药方上很多药,恐怕只有在玉京才有机会得到。”
老爷爷又拿出一个瓷瓶放到她手中。
“这里面是可以暂时压制霜叶红的药,一月一粒,在十五毒发之时服用。”
“谢谢老爷爷。”她鞠躬感谢。
老爷子拉起她,摆手:“你叔叔曾帮过我药王谷,你是他的侄女,无须跟我客气。”
“对了,你这毒切忌饮酒,切忌动怒,切忌催动内力。方才那般动用内力杀人,不出三次,也不用等四年了。”
“我记住了,药王爷爷。”
“南家丫头,爷爷忍不住再提醒你一句,玉京复杂,不要轻信任何人。但你叔叔曾与我说过,当今瑞雪陛下,是个明君。你叔叔死后,对将军府也很照顾。”
“好,药王爷爷,你也要进京吗?”
药王一吓,头甩得像拨浪鼓:“不去,不去,我那三个徒弟要是知道我到了玉京,非折磨死我这把老骨头不可。”
“不行,我得走,现在就走。”
药王老爷子边说边跑,跳上院墙后又回头叮嘱她一句。
“当年给你下毒之人你叔叔并未找到,你找到解毒之法一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多谢药王爷爷,我谨记于心。”
药王跳下院墙,消失不见。
她俯身捡起被踢开的剑,遥望着远处的天。
三次用内力自保的机会吗?
无论如何,她都要回去。
四年,哪怕前方是龙潭虎穴,她都只能去。
“小姐,小姐——”
不远处,凌江和玉露的声音一遍遍回荡。
她跑出了破庙,走下了石阶,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汗与泪水。
“玉露,玉露,你在哪里,我好害怕。”
“小姐,小姐我听到你的声音了,你就站在原地,我和凌大哥马上就来。”
半分钟后,凌江提着玉露出现在她面前。
看到她满脸满身的血,玉露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爬着过来抱住她:“小姐,你疼不疼,哪里疼?”
她大哭:“我全身都疼,有人追我,有人打,我摔在地上,石头,手——”
玉露拉着她的手,心疼得直掉眼泪:“是我没有保护好小姐,玉露的错,玉露以后都不放开小姐的手。”
凌江冷着脸:“小姐,追你的人呢?”
她裂开嘴笑:“死了,被神仙杀死了,神仙还给了我一把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