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杀人而已

“输了!”

陈浊眉头挑了挑,脚下用劲。

“输哪去了?”

“赌...赌档。”

支支吾吾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险些没把陈浊给气笑了。

之前回顾自己脑海里的记忆之时,就察觉有些不对。

陈父一个老实巴交,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的贱籍采珠人。

凭什么能敲开人家县中有权有势富户家的大门?

而且,还信誓旦旦的觉得,人家能把位置让出来给自己家的儿子。

本来以为是那姓王的老东西贪得无厌,只想用这口头上的承诺来聚敛钱财。

却不曾想,还是他想多。

搞了半天,居然是这个狗东西在招摇撞骗。

那赌档是什么地方?

三教九流齐聚,是珠池县的暗面,亦是一个盘剥人的销金窟。

以往不知道有多少刚采到大珠的人,被狐朋狗友诓骗进此地。

一夜之间,钱财两空。

甚至还要背负上巨额的印子钱,到死也还不完。

老鼠三这狗东西拿他自己的钱去赌也就算了。

输了是他活该!

但现在......

“那是我的钱,我的钱!”

饶是陈浊两世为人,自诩养气功夫不差。

此刻也忍不住狠狠在这狗东西身上又踹了两脚。

噗嗤、噗嗤喘着粗气。

李三痛在身上,恨在心头。

恶恶想着且先让这小子嚣张一时,等他脱困,定然是饶不了他。

脸上强挤出一抹求饶般的讨好之意,连连解释道:

“浊哥儿、浊哥儿,我错了,错了!”

“那赌档也不是我想进啊,实在是被那珠行的三掌柜沈良才给骗了,我也没办法啊!”

陈浊冷笑。

难不成还是那笑面虎强摁着你的手去赌的?

果然是赌狗一条,死不悔改。

至于这笑面虎沈良才。

其是此地珠行的三个掌事人之一。

早些年是出海打渔的渔家子,拜了珠行的码头。

靠着敢打敢拼,很快就得到了赏识,一路高升。

由于其当面笑呵呵,背后下死手的阴险性子,故而才得了个笑面虎的称呼。

而此人才是珠池县真真正正的恶霸强人。

比起他来,老鼠三的那点恶名,也就完全不值一提了。

“那给白玉儿下聘礼,又是怎么回事?”

“我...我前不久欠了一笔赌债,正好老爷动了给少爷取妾的念头,我便想着将白玉儿推举上去,这样少爷既得了美人,我也能克扣些聘礼,填了亏空。”

你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若不是这狗东西就是害得自己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

陈浊眼下,还真想给他竖个大拇指。

下面吃完了吃上面,这可当真真是两头都不误!

若不是这次招惹到了陈浊一家的头上。

没算到白郊这个平日里默默无闻的汉子,竟然是个藏匿多年的武道凶人。

换个寻常百姓家庭来。

谁能挡的住这狗东西的三板斧?

君不见。

哪怕是陈家,眼下不也被其搞的七零八落。

“这么说,向我爹讨要大珠的也不是王家,而是你了?”

定了定神。

陈浊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脚下再往下一压。

“是,是!”

李三脸涨成了猪肝色,鼻子都快要没入了水中。

此时哪怕有再多的小心思也都收了起来,只想着把这位小爷暂且哄住。

免得一个气血上头,自己平白遭了殃。

“我欠了赌档一百两银子,那沈良才就给了我一个月的期限。”

“我也是...也是被逼无奈,方才出此下策啊!”

“浊哥儿,浊哥儿你就信我一回,借我八两银子,这次我定然能翻盘,到时我连本带利一同还你!”

李三感受着后背胸口所传来越来越大的压力。

赶忙挣扎着,试图利诱劝说。

“你倒是算的清明。”

陈浊现在已经是懒得置气。

哪怕李三到了现在都没有丝毫悔改,还惦记着自己兜里的八两银子,他都没有丝毫波澜。

毕竟。

和一个死人,又有什么好置气的。

不过,若说没有半点心理波动,那也不对。

谁能想到,白叔悍然下了杀手的王老狗,居然杀错了人。

若是他在阴曹地府里知道了事情一切的缘由,恐怕也是会暴跳如雷。

但你若说杀的对不对?

那陈浊肯定会是斩钉截铁的说一句:

对的很!

这王老爷和王少爷,仗着自己和县令那点微末间的关系。

在珠池县当中,明里暗里不知做了多少恶事,无数人咬牙切齿,恨不得啖其血、噬其肉。

总而言之,死的不冤。

久久不见身后有动静传来,身上踩着的那只脚似也松了几分力气。

李三得以喘息中,昂起头费劲的打量着水中的倒影。

只见那张算不得英俊只得几分坚毅的少年面容上浮动着几分凝沉,似在深思,权衡利弊。

他心头一喜,赶忙又劝说道:

“浊哥儿,冤有头债有主,小弟我也是身不由己,所得财货哪次不是给主家孝敬大头,剩下才轮到自己?”

“眼下王家作恶多端,遭了劫数,是他们活该。”

“眼下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欠你的银子我以后一定会还,您就大人有大量,饶过小弟这一码吧!”

身后。

陈浊面露犹豫,更是从他身上把踩着的脚拿下来。

李三心头大定,暗道今日这日这番劫难算是过去。

且待他翻身,定要让这小子好看。

还钱?

呵呵,到了他李爷手里的钱就没有再出去的道理。

正这样想着,却冷不丁的头上一暗。

水面倒影出一个高高举着船桨,脸上带着一抹似有似无笑意的身影。

“浊哥儿,有话好好说,好好......”

嘭——

一阵忽响,惊起几滩鸥鹭。

继而又是一声落水的噗通声响。

缠绕着重物的尸体沉入水中,泛起的浪花里,冲刷起一线微不可查的血雾。

处理完一切痕迹,顺手把这乌篷船推出芦苇荡放生。

陈浊这才回到自家的小船之上。

伴着夕阳,摇晃着朝归家的方向驶去。

两辈子加起来,生平第一次亲自动手杀人。

可眼下的陈浊,却是十分平静。

许是习武上身、握拳有力之后,胆气便不由自主的凝聚。

又许是对李三这狗东西积怨已久,怒火中烧,冲淡了那份恐惧。

总而言之,并没有常人所说的那般不适。

反而,心头内里还多了几分快意。

“不过是杀人而已,手起桨落,何需多想。”

扁舟上。

枕着自家大黄的肚子,眼看大海落日,陈浊如是而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