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六国饭店的金壤秀

六国饭店的旋转门吞吐着裘皮大衣与呢子礼帽,黄铜门把手上凝结的哈气还未消散,便被侍者用白手套擦得锃亮。陈小山望着大厅中央搭起的玻璃温室,十二盏美式聚光灯将玻璃照得发烫,里面的黑土堆成小山,正等着他的“金壤种菜”表演。

“陈先生,这边请。”史密斯的翻译官弓着腰,镜片上蒙着层白雾,“史密斯先生特意从上海请来《申报》的记者,要为您的神土做整版报道。”

林秀兰的手指在他袖口轻轻掐了掐——这是约定的暗号,暗示二楼拐角处有三个青帮弟子,袖口绣着半朵莲花。陈小山不动声色地摸了摸中山装口袋,里面装着三小瓶灵泉土,瓶身刻着的麦穗纹在灯光下若隐若现。

“史密斯先生真是客气。”他笑道,目光扫过温室里的黑土——分明是万庆隆粮行地窖里的陈土,混着些许金粉,“不过种菜嘛,讲究个因地制宜,贵宝地的土……”他蹲下抓起一把,指尖碾过土粒,“怕是缺了点灵气。”

话音未落,温室顶部的玻璃突然“咔嚓”裂开,块块冰棱坠落,在黑土上砸出小坑。史密斯从二楼扶梯下来,西装革履却戴着双白手套,像在防备什么:“陈先生说笑了,贵国的古话‘橘生淮南则为橘’,在下深以为然。”他拍了拍手,“不过今天,我们只需要见证奇迹——”

聚光灯突然转向门口,万少聪推着辆铁皮车进来,车上摆着个玻璃箱,里面是株枯黄的冬小麦,根系缠着纱布,纱布上沾着点点金光:“陈老三,听说你的金壤能让冬麦三天抽穗?”他咧嘴笑,刀疤在灯光下像条扭曲的蜈蚣,“敢不敢和我的‘改良麦种’比比?”

陈小山瞳孔骤缩——那纱布上的金光,分明是他分给街坊的灵泉土碎屑。原来万少聪早就收集了他撒在胡同里的土,试图破解秘密。

“比就比。”他接过玻璃箱,指尖在麦苗根部抹了滴灵泉水,枯黄的叶片突然抖了抖,“不过我这麦种娇贵,得用点家乡的水。”他向林秀兰使眼色,姑娘立刻掏出个青花瓷瓶,里面装着灵泉水,在聚光灯下泛着微光。

史密斯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认得这种光泽——和陈小山卖给司令府的菠菜根如出一辙。他悄悄向身后的水兵使眼色,对方摸向大衣下的枪套。

“且慢!”楼梯口传来皮靴的响动,马占魁带着两个卫兵闯进来,军装还沾着城外的雪粒,“傅长官听说有‘农业盛会’,派张某人来讨杯茶喝。”他盯着玻璃箱里的麦苗,突然笑道,“陈先生的麦种,可是能在长城以北越冬的?”

不等回答,温室角落的记者群里突然有人发难:“陈先生,听说你的金壤是从故宫偷的?”说话的是《华北日报》的记者,镜片后藏着万少聪的跟班特有的三角眼。

“这位先生说笑了。”陈小山把麦苗埋进灵泉土,清水浇下的瞬间,麦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拔高,“故宫的土养的是花草,我这土养的是粮食——”他指着抽穗的麦穗,“是让老百姓不饿肚子的粮食。”

掌声中,史密斯悄悄退到侧厅,掏出钢笔在笔记本上画了个炸药师——这是给码头仓库的暗号,该启动第二套方案了。他不知道的是,王建国此刻正趴在饭店屋顶,望远镜里清晰看见水兵们搬运的木箱上印着“US NAVY EXPLOSIVE”。

“陈三哥,土不对!”林秀兰突然低声道,她发现万少聪的铁皮车底部沾着油渍——和史密斯上次运炸药的木箱油渍一模一样,“他们要炸槐树!”

陈小山的指尖在罗盘印记上快速摩挲,小世界传来微弱的震动——那是灵泉预警的信号。他突然抓起一把灵泉土,撒向温室顶部的冰棱:“各位,看好了!”

冰棱在土粒接触的瞬间融化,清水顺着玻璃流进黑土,原本枯黄的麦苗竟也开始返青——这是陈小山故意为之,用灵泉土的残余力量掩盖真正的秘密。

“奇迹!真是奇迹!”翻译官带头鼓掌,《申报》的记者忙着按动快门,却没注意到陈小山趁乱把真正的灵泉土塞进了马占魁的掌心。

散场时,史密斯拦住陈小山:“陈先生,我们有笔大生意想谈——”

“抱歉,我得回家看老娘。”陈小山打断他,目光扫过对方藏在袖口的电报稿,“再说了,贵国的咖啡,终究不如咱胡同里的豆汁儿顺口。”

雪越下越大,羊肉胡同的槐树在风雪中摇晃。陈小山刚走到巷口,就看见李富贵抱着个酒坛蹲在墙角,警服上落满雪:“小子,万少聪的人往槐树洞里灌煤油!”

他心里一紧,罗盘突然剧烈震动。冲进院子时,看见三个黑影正往树洞泼煤油,火柴擦燃的瞬间,陈小山猛地扑过去,掌心的灵泉水泼在火苗上——金色的水雾腾起,火苗竟反向扑向黑影,烧着了他们袖口的青帮莲花。

“走水了!走水了!”街坊们拎着水桶冲进来,陈小山趁机检查树洞,发现洞口的麦穗纹砖被撬了两块,露出里面刻着的古老符文——正是拓片上的后稷图腾。

“陈三哥,给!”小花抱着个陶罐冲出来,里面装着他分给街坊的灵泉土,“王大哥说,把土埋在槐树周围,能保平安!”

雪夜里,陈小山蹲在槐树下,看着街坊们自发地把灵泉土埋进树根周围的雪地里。万少聪的阴谋,史密斯的炸药,马占魁的军购令,还有王建国说的延安农学家——这些都像雪片般在他脑子里纷飞。

“陈兄弟。”王建国不知何时站在身后,手里攥着从史密斯那里偷来的图纸,“他们计划在冬至夜炸树,那时灵脉最弱。”他指着图纸上的红圈,“但他们不知道,灵泉的真正入口,在你掌心的罗盘里。”

陈小山望着掌心的印记,忽然想起小世界里的古城——城墙上刻着“传土不传泉,归田不归天”。他掏出烟袋锅,烟袋嘴上的麦穗纹与树洞符文严丝合缝,这才明白,所谓神土,不过是灵泉的皮毛,真正的秘密,藏在罗盘深处的农神传承里。

万庆隆的密室里,万少聪对着镜子注射吗啡,盯着手臂上的针孔冷笑:“陈老三,你以为分给百姓土就能自保?”他摸着胸前的翡翠尾戒,“等史密斯的炸药炸开花,全北平都会知道,只有老子能救他们的命——用你的神土。”

雪停了,陈小山站在槐树底下,看着街坊们用灵泉土种出的抗寒萝卜冒出新芽。这些只能用三次的土,就像星星之火,在寒冬的北平燃起希望。他忽然听见罗盘传来“咔嗒”声,指针指向了更遥远的西北——那里,盐碱地正等着灵泉的滋润,而他,即将成为第一个带着神土走出四九城的归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