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冬至夜的槐树泪

冬至的雪比往年都大，羊肉胡同的青瓦上堆着尺把厚的雪，老槐树的枝桠在风中吱呀作响，像在呻吟。陈小山蹲在灶台前搅和灵泉粥，锅里的小米粒泛着金光，蒸腾的热气在窗纸上凝成冰花，映出胡同里三三两两的街坊——他们怀里抱着瓷罐，里面装着用灵泉土种出的冬萝卜。

“哥，王大哥来了。”小花掀开棉门帘，冷风灌进来，吹得煤油灯芯直晃。王建国的灰布衫上落着雪粒子，右耳缺角处结着冰，手里攥着半张烧剩的图纸，边角还冒着青烟。

“史密斯的炸药今晚运到东交民巷。”地下党把图纸摊在炕桌上，上面用红笔圈着老槐树，“二十箱TNT，藏在运圣诞装饰品的木箱里。”他望着窗外的槐树，忽然压低声音，“还有，万少聪找了个蒙古喇嘛，说要在冬至夜破‘灵脉’。”

陈小山的手在粥锅里顿住，掌心的罗盘印记突然发烫。冬至子时，正是阴阳交汇之时，按拓片上的记载，此时灵泉的力量最弱，槐树的灵脉节点会短暂显现——这也是他今晚要守夜的原因。

“秀兰姐呢？”他舀了碗粥递给王建国，“不是让她盯着六国饭店的后门？”

“在裁缝铺改军装。”林秀兰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怀里抱着叠得整整齐齐的灰布衫，领口处绣着小小的麦穗纹，“万少聪的青帮弟子今晚都穿新棉袄，我在扣眼里缝了根红丝线——方便你们认人。”

话音未落，院外突然传来狗吠。李富贵的大嗓门隔着门喊：“陈老三！粮行的伙计往胡同里搬木头，说是给洋人搭圣诞树！”

陈小山心里一紧，罗盘指针开始逆时针旋转——这是灵泉预警的信号。他掀开锅盖，舀了勺灵泉水泼在窗台上，冰花瞬间融化，露出下面用金土画的麦穗阵——这是王建国从农神祠残碑上学来的护阵。

“走，去槐树洞。”他把装着青霉素的琉璃瓶塞进树洞暗格，忽然注意到树根周围的雪地里，昨天街坊们埋的灵泉土正在渗出金光，像给槐树织了件金甲。

东交民巷的教堂前，史密斯正在指挥水兵往马车上搬木箱，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咳嗽。转身看见万少聪倚着路灯，刀疤脸在煤气灯下泛着青灰：“史密斯先生，今晚子时动手？”

“没错。”美国人拍了拍木箱，上面的“圣诞花环”贴纸下，隐约可见“US ARMY EXPLOSIVE”的字样，“等喇嘛破了灵脉，神土就是我们的了。”

“那陈老三呢？”万少聪摸了摸腰间的勃朗宁，“要不要……”

“不，我们需要活的归田者。”史密斯冷笑，“农业部的博士们，可等着解剖他的手掌呢。”

羊肉胡同的槐树下，陈小山盯着罗盘印记，突然看见树影里闪过几道红丝线——是林秀兰标记的青帮弟子。他掏出灵泉土撒在树根周围，低声道：“王大哥，按计划行事。”

子时一刻，胡同里的梆子声刚响过，三辆马车突然冲进巷口，车上的蒙布掀开，露出黑黢黢的炸药箱。史密斯站在马车上，举起手电筒照向槐树，却见树干上的麦穗纹在雪光中隐隐发光，像无数双眼睛在注视。

“动手！”他挥了挥手。

水兵刚要搬炸药，槐树突然发出“咔嚓”声，碗口粗的树枝砸在马车上，惊得马匹嘶鸣。陈小山趁机甩出灵泉土，金色粉末落在炸药箱上，木箱突然冒出青烟，里面的TNT竟开始融化，像被太阳暴晒的黄油。

“见鬼！”史密斯后退半步，看见陈小山站在槐树下，掌心托着罗盘，罗盘虚影在空中展开，露出里面悬浮的小世界——十亩黑土地上，灵泉正在沸腾，麦穗在寒冬里疯狂生长。

“万少聪，你看清楚了！”陈小山突然转向青帮弟子，他们正围着槐树喷洒煤油，“你以为神土是槐树？错了——”他摊开手掌，罗盘印记大放光明，“神土在这儿，在每个想让老百姓吃饱的人手里！”

万少聪的瞳孔骤缩，他终于明白，自己追逐的从来不是槐树，而是陈小山掌心的罗盘。他掏出勃朗宁，枪口对准那团金光——

“砰！”

枪响在冬至夜里格外清脆。陈小山感觉掌心一热，罗盘印记闪过红光，子弹竟在半空停住，缓缓落在雪地上，弹头泛着金色的熔痕。

“不可能……”史密斯喃喃自语，他在菲律宾见过巫毒教的神迹，却从未见过如此违背物理法则的场景。

“史密斯先生，”马占魁的声音从屋顶传来，枪口对准美国人的眉心，“傅长官说了，北平的地，轮不到洋人撒野。”他挥了挥手，暗处的卫兵冲出来，缴了水兵的械。

冬至的雪不知何时停了，陈小山摸着掌心完好无损的罗盘，忽然听见槐树发出“咔嗒”声，树皮上裂开条细缝，露出里面藏着的玉片——刻着完整的后稷归田图，图上的农人掌心，正托着和他一样的罗盘。

“陈三哥，快看！”林秀兰指着槐树根部，被炸药箱压过的雪地竟冒出绿芽，在月光下闪着微光，“灵泉土……和槐树的灵脉连上了！”

万少聪瘫坐在雪地里，看着卫兵拖走史密斯，忽然笑了起来：“陈老三，你以为赢了？”他举起染血的翡翠尾戒，“美国人不会罢休，党国不会罢休，就连你护着的老百姓——”他盯着围观的街坊，“等神土失效的那天，他们照样会跪在我万庆隆的门前！”

陈小山没有说话，只是望着槐树顶端的星空。罗盘指针再次转动，这次指向了西北方向，那里的盐碱地在地图上泛着白色，像等待播种的白纸。他忽然想起王建国说的“归田者代代相传”，或许，真正的使命不是守住槐树，而是让神土走遍九州大地。

天亮时，街坊们发现老槐树的枝桠上挂着冰晶，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像流下的眼泪。陈小山知道，那是灵泉在庆祝冬至的劫后余生，也是在提醒他，更艰难的播种之路，正等着他迈出四九城的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