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狐冢遗音

黄沙在月光下泛起银鳞般的波纹,青丘倚着半截狐首碑,九条虚影般的尾巴在身后织成血色罗网。她指尖抚过碑文“擅窥天命者诛“的字样,琉璃色的重瞳突然锁定我左眼:“少宗主可知,你母亲跳崖那晚,萧家祠堂的往生香燃的是狐骨?“

苏璃的冰魄玉箫骤然爆出三尺霜芒,却在触及青丘眉心前诡异地消融。沙地震颤,无数狐形石雕破土而出,它们的眼眶里淌出浑浊的琥珀液,落地便燃起幽绿狐火。

“看看这些被你们称作'妖兽'的冤魂!“青丘的裙摆化作流沙,露出踝间青铜铃。铃声荡开的瞬间,石雕们齐声泣诉,声浪裹挟着三百年前的记忆灌入识海——

暴雨倾盆的祠堂里,初代宗主将九尾少女按在祭坛。青铜戟穿透她脊背时,剥离的尾骨被炼成十二枚卦签。少女在血泊中产下婴孩,那孩子额间赤莲与我一模一样。

“萧氏血脉从开始就浸着狐毒。“青丘的利爪扣住我咽喉,重瞳映出我皮下蠕动的黑纹,“你以为的镇魔灵力,实则是用我族婴孩淬炼的...“

苏璃的霜刃突然转向,劈开左侧沙地。蛰伏的噬金蛊群暴起,虫潮汇聚成初代宗主的面容。我挥剑斩去,玄冥剑却发出痛苦的嗡鸣——剑脊裂痕处已爬满金色蛊虫。

“小心蛊毒入魂!“夜无痕的魂灯撕开夜幕,灯焰里浮现的景象令人窒息:三百个“我“正持剑刺向苏璃心口,每个幻象脖颈都缠着狐尾状黑雾。

青丘的尖笑震落城垣残砖:“这噬金蛊以宿主的愧疚为食,你越怕伤她,蛊虫便长得越快!“她尾尖扫过苏璃后颈,锁魂钉应声脱落。沧溟的残魂裹挟冰雪冲出,却在触及狐火时凝成冰雕。

整座狐冢开始坍缩。流沙漩涡中升起白骨祭坛,坛上青铜戟的裂口滴落黑血。当我握住戟柄时,无数女子的哀嚎在颅内炸开——

红烛摇曳的洞房里,初代宗主掀开新娘盖头。那张与魔尊酷似的面容浮现惊惧:“你用我族占卜术篡改天命...啊!“后半句惨叫随着她被推入窑炉而断绝。骨瓷碎裂声与魔尊的尖笑重叠,我终于看清火焰中的真相:被活祭的九尾新娘,正是魔尊被剥离的善魄!

“现在明白为何你能唤醒赤瞳了?“青丘的狐尾刺穿我右肩,蘸血在祭坛画出转生阵,“萧氏男子代代与狐族通婚,用至亲骨血温养魔种...“她忽然闷哼跪地,夜无痕的魂灯穿透她后心,灯芯里竟封着个沉睡的狐耳女婴。

苏璃的雪凰图腾突然离体,冰翼扫灭半数狐火:“那孩子...在向我求救!“她掌心浮现沧溟留下的星砂,砂砾聚成狐族密文——原来青丘屠戮玄霄宗分坛,是为收集修士魂魄修补妹妹残魂。

噬金蛊在此时爆发。玄冥剑脱手插入祭坛,剑柄赤瞳流出血泪。青铜戟突然自行舞动,初代宗主的战魂在月光下凝实:“寒儿,杀了那雪凰,你就能摆脱轮回...“他的声音与父亲重合,戟尖雷霆般刺向苏璃眉心。

本能先于意识做出反应。我徒手抓住戟刃,掌心血肉在狐毒侵蚀下迅速碳化。赤瞳在此刻预见的未来令人绝望:无论选择守护还是背叛,苏璃都会在三日后化作冰雕。

“真是感人。“青丘趁机夺走夜无痕的面具,露出其下半张与我前世相同的脸,“少宗主可知,这位摆渡人就是你第一世剥离的良知?“

沙暴毫无预兆地静止。魔尊的虚影从青铜戟中浮现,她指尖缠绕的正是夜无痕的本命魂丝:“好孩子,该让为娘教你真正的弑神术了...“她操控着我的手臂挥戟,锋芒所指处,狐冢深处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

苏璃在最后时刻撞开戟尖。沧溟的残魂与雪凰灵魄强行融合,在她眉心凝出冰火交织的印记。当那道光照亮祭坛底部时,我们终于看见最残酷的真相——

三百具狐族童尸被铸成阵眼,中央水晶棺里躺着的,竟是胸口插着玄冥剑的...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