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蛋 石

青野滩的清晨，仿佛空气都是潮湿的，露水凝结于草叶上，在压弯了腰后，汇成一滴晶莹晨珠，落于浅滩，微微泛起涟漪。

指尖拨开交错的草茎，湿漉漉的绿意骤然退散，在阳光下，如同碎金倾泻而下，照亮眼前被遮蔽的‘秘境’。

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巢穴，建造在水滩边上的小山丘下，枯枝和腐殖物堆叠，围出从土丘中挖出来的黑黝洞口。

不小，足够容身钻进去了。

商声俯下身来，胸口因为使出气力的牵扯而感到了些许疼痛。

昨日一战，并不轻松，那头长颚陀的实力颇为强悍。

若非是第一招的突刺偷袭，让它受了近乎致命的伤，凭着那门【狂暴】，自己一行四人，必然不是对手，极大可能交代在这。

毕竟施展自己威力最大的招式，突刺，对垒之下，都挑不翻对方。

出门在外，难免会有跌打损伤，行李中配备了跌打损伤药，价格更亲民的花蕊石散，一瓶三百文钱。

昨日涂抹到了爪痕上，止血化瘀，却远远不至于一夜之间就能恢复如初。

不过昨日盘膝打坐，行走周天，发现内力真气，对于疗伤，似乎颇有作用。

比起寻常之人，痊愈稍快了些。

这个世界，倒是拥有‘一粒吞入腹，百病顿时消’的上乘丹药金液，和‘一剂涂入口，顷刻伤痕合’的药膏药散，能令皮肤完好如初，不见疤痕。

可眼下毕竟是还没银子不是。

之后宽裕了些，若是想要祛疤，再去青囊翁的‘青囊医馆’或者焦木先生的‘回春堂’买药便是。

“似乎还挺深啊。”

李明瞄了一眼洞口，稍稍沉吟，从阿强的包裹中取出一个拳头大的竹骨架的圆球，拿火折子点燃球内灯盏。

“滚灯，内有机关，随意翻滚，不会熄灭，小时候的玩具，恰好扔进洞穴，看看多深。”

望着随转动却一直朝上的灯盏，商声颇为惊奇，稍稍把玩，言由衷发，笑道：

“不愧是老游侠，有些奇思妙想。”

金大虎适时捧哏，“是明哥想出来的点子，如果是去土蝼巢穴，进行火攻，或者照明探底，都能用上！”

得了夸赞，尤其是来自于商声的肯定，李明神情有些扭捏，嘴角隐隐一笑，口中却道：

“也没那么好了！”

浑身上下，嘴巴嘴硬。

就像昨日出手之后，阿强、大虎俩臭皮匠，一口一个商哥声哥。

而李明即便是心中服气，落到嘴边，还是个干巴巴的名字。

商声哑然一笑，并不在意，顺手将那滚灯扔进洞穴。

目光盯着，见它顺着斜坡向下，不过一丈两丈，便停下来，似有极轻微的回响传出。

隐约可见最深处的墙体规整，是由岩石凿出来的石壁？

沧澜草原上，大部分是草，鲜少生长树木，顶多是些扎根不深的低矮灌丛。

这是因为土层浅薄，更深处是岩层或盖积层之类。

“一山不容二虎，既然长颚陀已经被解决，应该不会再有其他威胁，不如进去瞧瞧。”

李明主动请缨，趴到洞穴，手脚并用，钻了进去。

对于大虎阿强，他是带头之人，对于商声，他的心里，已经服气，自愿当马前卒了。

商声探头探脑，不过半响，洞中传出声音，伴着回响：

“里面好大，得有一间房了，像是‘采风行人’口中的短人穴窟！”

侏儒短人，通常穴居，家乡是在偏北方的地区——周饶，国中皆是短人，冠带衣如中原，崇礼重乐，擅长机巧，甚至能制什么飞车之类。

对于如李明、大虎他们这些不出门未远游的小民而言，这些故事更偏向于像是采风行人的诗经中的传说。

在镇子上不是没有见过侏儒，个头低些之外，似乎并无其他非凡之处。

“长颚陀在这筑穴，还有几颗陀蛋！”

商声稍稍沉吟之际，又听到了李明声音传来，不再犹豫，趴了下去，顺着洞内微光而入。

一身衣裳反正已经破损，不必顾及，而且没有危险，怎么也得探索探索。

来都来了。

甫一入门，鼻间便传来了腐叶和淤泥的腥气，不知是长颚陀用尾椎粗暴犁出，还是前肢爪子刨出来的洞坑，凹凸不平，坑坑洼洼。

窄小通道不长，爬不多远，眼前豁然开朗。

一间方圆足有一二十丈的洞府映入眼帘，有石桌有石椅，在边角上，有张石床，

石壁上则是凿开的有一个个小洞，像是一面货架，只是空无一物。

“有人曾经在这儿住过？！”

商声疑窦丛生，借助昏暗光线，大致扫了一眼布局，便将目光投向李明。

只见他将滚灯挂在了发髻上，正蹲在石洞中央，蓄了一汪清水的凹地旁。

那水隐隐泛着淡淡萤芒，就像鱼秋月那在大漠中饱经粗粝风沙侵袭却依旧如玉的肌肤。

其中放着五枚大小不一的蛋。

靠近中央的一枚明显大了其余半圈，并且蛋壳白中透蓝，比起它的兄弟颜色更深。

商声走上前来，如出一辙，临着蹲下观察，眯了眯眼，说道：

“难道这一滩水，是所谓的灵泉灵乳，长颚陀把蛋放在这儿，是要孕育孵化蛋呢？”

李明手伸进了水中，正扣浅滩中那一枚指甲盖大小，闪着光像星星的鹅卵石，却是奈何不得一点。

“这闪着光，估计才是宝贝罢，可是取不出来。”

的确，纵然不知道是什么，仍能一眼感到其中所蕴藏的气机。

武技入门，如今更是小成，加上修炼内气，所以更为敏锐。

商声摩挲下巴，也伸下手，摸到水中，触感微凉，而并非是寒意。

悄然运转经络，行走周天，借助阴珠内视，可以清晰‘看’到手上毛孔像是全部舒张，如饥似渴地吞噬着蕴含在水中的气机。

他的眼前一亮，又将手凑近了那枚小石。

嗡——

触碰到的瞬间，小鹅卵石的表皮如同雏鸡啄破的壳一般裂开，化作一缕精华，登时渗入肌肤当中。

发生甚么事了？！

一股清凉柔和的触感，自手臂间发散，迅速攀援蔓延而上，流到胸前，只觉一阵恰当好处的瘙痒升起。

昨日爪痕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痊愈。

几个呼吸，完好如初，甚至没有一点疤痕。

一股暖意弥漫浑身皮肉筋骨之中，无声之间滋养，似乎变得更为紧实。

商声觉得莫名生出一股充沛气力，攥了攥拳，照着旁边一根石柱砸了过去。

咚！

没有觉得一点疼痛。

更耐糙了。

铁石肌肤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