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往生茶会
陆明渊在寅时三刻惊醒,鼻腔里残留着福尔马林的刺鼻味。
修复台的犀角雕件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套北宋曜变天目茶具。穿铆钉皮裤的少女正蹲在太师椅上,用茶筅搅动建盏里的星屑状液体:“掌柜的来补个入职手续呗~”
“你是谁?”陆明渊摸向腰后的瑞士军刀,却发现刀鞘里塞满了当票存根。
“阿芜,你的专属账房。”少女弹指击碎盏沿,飞溅的茶汤在空中凝成三十六面铜镜,“从崇祯年的王掌柜到光绪年的李朝奉,每位都喝过这碗往生茶。”
陆明渊被迫接过茶盏,盏底曜变斑纹突然旋转如漩涡。第一口茶汤入喉,他看见崇祯十六年的掌柜被流民分食,骸骨在当铺门槛上敲出《往生咒》的节奏;第二口辛辣如刀,光绪年间的女朝奉为保幼弟魂魄,将自己缝进古宅承尘;第三口尚未沾唇,阿芜突然将茶汤泼向虚空。
被烫伤的透明人影显形,穿长衫的男子胸口插着日本军刀。阿芜的青铜算盘簪刺入他眉心:“1943年的林掌柜,偷改契约被天诛的滋味如何?”男子化作青烟消散前,陆明渊看见他腰间挂着国军番号牌。
茶渣在青瓷盘里聚成卦象,阿芜用睫毛蘸朱砂勾勒:“坎上离下,未济卦。”她突然扯开衣襟,心口嵌着的干瘪心脏开始渗血,“这颗心原来的主人,可是为你改过命的。”
陆明渊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记忆如胶片被显影:七岁那年坠河被救,岸边白猫眼瞳里闪过青铜算盘的光泽;高三母亲化疗时,总有个皮裤少女在ICU外吃炸鸡;此刻阿芜的脚铃发出脆响,他看见铃铛内壁刻着自己的生辰八字。
子夜钟声撞碎幻象,陆明渊发现茶桌变成了黑漆柜台。阿芜正在给民国算盘穿新穗子,每颗算珠都是缩小的人头骨:“上个月收的利息,掌柜的要看看吗?”
她掀开西墙暗格,霉变的《生死簿》正在渗出脑脊液。当陆明渊的手指触到1943年的记录页,整本账簿突然尖叫着飞起,纸页化作浴血将士扑来。阿芜甩出算盘珠击碎幻象,残页上“陆明渊”三字正在消融。
“现在你是蜃的新宿主。”阿芜的瞳孔分裂成复眼结构,“每月朔望之夜,记得喂它吃绝望。”
第一缕晨光刺入时,陆明渊在修复台上惊醒。手机显示二十七通未接来电,最新消息是母亲墓地被雷击塌。当他点开陵园发来的照片,石碑裂纹组成了“天地秤”的篆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