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废舰城的低语

废舰城锈蚀的龙骨在暮色中弯曲成星轨的弧度。洛珈蜷缩在沉船墓场第三层的减压舱里,右手小臂的晶体化部位正渗出苍银星砂。这些具有量子活性的颗粒在舱壁上自发排列,逐渐拼出教廷星髓运输舰的航道图——十七小时后将有载着抑制剂的货船经过碎星带。

“你的代谢速度比预期快23%。”星骸猎人迦娜摘下呼吸面罩,机械义眼切换成翡翠座观测模式。她手中那台改装过的星髓透析仪正在抽取洛珈的污染血液,暗红色液体在玻璃管中分离出星砂结晶,“双生共鸣引发的量子熵增……恐怕撑不过三次满月周期。”

少年沉默着凝视舱顶的荧光藤壶。这些变异生物散发着幽绿座能量特有的腐殖气息,每当星髓运输舰经过上空,它们的荧光就会变成警示性的猩红。三天前逃离机械熔炉的量子风暴后,这种生物便成了他判断追兵距离的天然警报器。

“我需要星髓之肠的坐标。”洛珈突然开口,右眼的齿轮之眸闪过黯金辉光。透析仪屏幕上的星砂图谱突然扭曲,浮现出冰骸先知记忆中的某个地下黑市——那是整个环域唯一能剥离人工星核的非法诊所。

迦娜的神经索辫子突然绷直,末端的手术刀片弹出警戒姿态:“你想找死?星髓之肠里徘徊的都是教廷的清洗者,他们胸前的血纹齿轮……”

舱壁藤壶毫无预兆地转为深红。洛珈的量子感知先于警报系统捕捉到异常——六点钟方向的减压阀正在渗出星髓溶液特有的靛蓝色泡沫。迦娜的机械义眼立即切换成战斗模式,翡翠座蚀痕在她锁骨处亮起幽光。

“三个战术单位,配备相位湮灭铳。”她将透析仪改装成脉冲步枪,舱内腐殖能量在枪口凝聚成实体孢子,“西南角排污管能直通沉船动力舱,但那里有幽绿座能量淤积形成的……”

“腐殖沼泽。”洛珈扯下缠在腰间的量子纤维布,星蚀症带来的虚化能力让他的手掌直接穿透了舱壁电路板,“帮我争取九十秒。”

追猎者的相位刀刃刺穿舱门的瞬间,迦娜的孢子子弹在舱内炸开荧光迷雾。这些具有神经毒性的幽绿座能量体,在接触到星髓溶液后迅速增殖成食肉藤蔓。洛珈听着身后传来的金属撕裂声,虚化的左手直接插入锈蚀的管道内壁——冰骸先知记忆中的空间折跃技巧正在他的神经末梢复苏。

动力舱的实际情况比预想更糟。沉船反应堆泄露的星髓溶液已在此淤积成沼泽,腐败的金属表面漂浮着无数晶体化的船员残骸。他们的眼眶里生长着翡翠座特有的荧光蘑菇,菌丝网络在舱室顶部织成生物监测网。

“滋——”

洛珈的靴底刚触及甲板,某具残骸胸前的教廷徽章突然激活。腐殖沼泽顿时沸腾,晶体化的尸骸们以扭曲的姿态爬行而来。少年右眼的齿轮之眸自动解析出能量节点,但黯金座的灵魂共鸣在此刻突然反噬——那些亡者残留的痛苦记忆如同钢针刺入太阳穴。

“走……快走……”某个船员残骸的声带蘑菇突然发出生前的最后警告。洛珈的量子视界捕捉到沼泽深处的能量脉冲,教廷的清洗者正在用血纹齿轮激活沉船的殉爆程序。

腐殖藤蔓缠上脚踝的瞬间,洛珈胸前的双生纹章自主激活。炽红座能量在左手凝结成光刃,而黯金座的灵魂震颤让整个沼泽的亡灵陷入短暂呆滞。这种违背星脉咏叹法则的双重施法,使他的视网膜边缘立刻爬满荆棘状蚀痕。

“找到你了,小老鼠。”清洗者的全息投影从殉爆控制器里浮现,胸前的血纹齿轮正在吸收腐殖能量,“你猜这艘船里有多少吨未提纯的星髓溶液?”

迦娜的怒吼从上层甲板传来,伴随剧烈爆炸震动了整个舱室。洛珈借着冲击波撞向反应堆外壳,星蚀症带来的虚化手掌直接穿透了防护罩。当他的指尖触碰到泄露的星髓核心时,冰骸先知记忆中的某个禁忌术式突然苏醒。

“苍银座·时隙折跃!”

翡翠座能量形成的腐殖沼泽突然静止。洛珈看着自己的星砂血液在空气中划出复杂的十二面体轨迹,这是强行发动第三星纹的代价。在时空凝滞的六秒钟里,他徒手扯出血纹齿轮的核心芯片,将殉爆程序改写为自毁倒计时。

当时间重新流动时,清洗者的全息影像因过载扭曲成抽象图案。洛珈在腐殖藤蔓合拢前跃入排污管道,身后炸开的星髓溶液将整个动力舱染成诡谲的荧蓝色。迦娜的神经索辫子及时缠住他的腰部,带着两人坠向沉船底层的逃生舱。

“你疯了?”女猎人将洛珈砸进缓冲凝胶,机械义眼疯狂扫描着他身上新增的蚀痕,“同时催动三系星纹,嫌星蚀症发作太慢?”

少年咳出带着星砂的鲜血,齿轮之眸里却跳动着亢奋的辉光。在刚才的时空凝滞中,他看清了血纹齿轮内部刻印的教廷密文——那些关于‘星灾豢养计划’的数据流,此刻正在他脑内重组为恐怖的真相。

“不是星灾……”洛珈将沾满腐殖粘液的芯片抛给迦娜,“教廷在熔炉深处……培育着某种需要定期喂食星髓的……”

逃生舱的警报声吞没了后半句话。翡翠座能量形成的荧光海啸正从上层甲板奔涌而下,无数晶体化的船员残骸在浪潮中起舞。迦娜猛拉操纵杆,逃生舱如同离弦之箭刺入沉船墓场的量子乱流区。

舷窗外掠过教廷运输舰的残影,洛珈的星砂血液在观察窗上勾勒出新的航道图。他凝视着自己愈发透明的左手,突然意识到冰骸先知消散前的低语竟带着某种欣慰——这场持续八百年的星脉战争,终于要迎来真正的执炬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