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的月亮长着獠牙。
沈寒秋踏入白狼堡时,沙暴正把烽燧啃成白骨。残垣上钉着半张军旗,旗面“镇北“二字被血污浸透,边角结满青铜锈。
玉玺纹路在肋间发烫。鮫尾刀割开堡门铁锁时,刀刃粘上某种胶质——是风干的鮫人泪混合铁屑,与皇城密道里的守宫砂同源。
堡内传来齿轮咬合声。
九具青铜巨像从沙中升起,关节处伸出带倒刺的锁链。沈寒秋踏着链环跃上城墙,发现垛口架着改良过的诸葛弩——箭槽里填的不是铁矢,而是沈家死者的指骨。
“沈公子可识得此阵?“
镇北侯的声音在沙暴中忽远忽近。沈寒秋挥刀劈碎射来的骨箭,箭粉却凝成三十七道鬼影,每道鬼影心口都嵌着青铜匣碎片。
鮫尾刀突然震颤脱手,刀柄弹出细链缠住最高处的巨像脖颈。沈寒秋借力荡向堡心,靴底擦过沙地时掀起蓝火——地下埋着东溟蛟人鳞片,遇气自燃。
火光中浮现血色沙盘。
白狼堡地形正在重组,与沈寒秋肋间玺文完全契合。镇北侯的玄铁面具从沙中浮出,瞳孔里映出双重幻象:二十年前的自己跪接密旨,以及现在的沈寒秋被巨像撕成碎片。
“你可知狼骨焚城令?“镇北侯甩出流星锤,锤头竟是个微型青铜棺,“沈家男丁的骨头,本就是最好的烽燧燃料!“
鮫尾刀劈开青铜棺的刹那,棺内爆出磷粉。沈寒秋在迷雾中看见母亲的身影——她正将玉玺纹路烙在婴儿肋间,身旁站着戴青铜面具的钦天监正使。
巨像在此刻合围。锁链交织成网,网上挂着铃铛大小的玉玺模型。沈寒秋肋间纹路突然凸起,皮肤下钻出青铜丝缠住锁链,将巨像拽向彼此。
金属撞击声震耳欲聋。
三具巨像头颅互击粉碎,露出内部机括——齿轮竟由人骨拼接,轴承浸泡着蓝血。沈寒秋的鮫尾刀刺入核心机关时,整座白狼堡开始倾斜,沙地裂开深渊。
“看看真正的尸阵吧!“镇北侯撕开胸甲,露出心口旋转的青铜罗盘。盘面指针突然爆射,钉入沙地引发连环爆炸。
冲天沙柱里升起百具鮫人尸。它们手握残破玉龙剑,眼窝里嵌着沈家死者的牙齿。沈寒秋的鮫尾刀发出悲鸣,刀身浮现龟裂纹路——这些尸骸竟与玉龙剑系出同源!
沙暴突然静止。
鮫人尸群齐刷刷跪倒,从脊椎抽出血色长鞭。鞭梢击地时,沈寒秋肋间玺文渗出蓝血,在地面绘出皇陵结构图。图中标注的殉葬坑位置,与他儿时居住的落梅山庄分毫不差。
“母亲...你连这个都算到了么...“沈寒秋割破手掌将血抹在刀身。鮫尾刀吸收蓝血后重铸,刃口长出倒刺,与鮫人尸的骨鞭完美契合。
镇北侯的流星锤再次袭来。沈寒秋不躲不闪,任锤头击中肋间——青铜纹路骤然发亮,将铁链熔成汁液。汁水落地凝成小蛇,钻入沙地引发二次爆炸。
烟尘中有琵琶声破空。
苏枕雪的青铜人俑踏沙而来,脖颈裂缝里伸出冰蚕丝。丝线缠住三具鮫人尸,操控它们反扑镇北侯。玄铁面具被撕开的瞬间,沈寒秋看见面具下的脸——竟与皇城冰窖里的无面人一模一样!
“量天左使!“沈寒秋的刀锋穿透对方咽喉,“原来二十年前的钦天监...“
话未说完,尸体突然化作沙粒重组,凝成新的青铜巨像。这次巨像面容酷似沈父,掌心托着燃烧的狼头烽燧。
鮫尾刀自主飞旋。刀刃切碎巨像手腕时,烽燧滚落沙地,溅起的火星点燃地下蛟鳞。整片沙漠瞬间化作火海,烈焰中升起九座青铜墓碑,碑文记载着沈家历代男子的骨重。
沈寒秋在火浪中突进。皮肤被灼伤处渗出银霜,与苏枕雪当年的血迹相同。当他触及中央墓碑时,碑面突然软化,浮现出母亲被铁链锁在青铜祭坛的画面。
“寒秋...斩断...“母亲的声音混着电流杂音。沈寒秋的鮫尾刀劈向祭坛虚影,却击中实体——暗藏在碑内的机关兽“贪狼“破土而出,利爪撕开他的左肩。
血溅在机关兽核心。齿轮咬合声突变调,贪狼眼珠转成赤红。它突然调头扑向镇北侯残躯,咬住脖颈拖入沙坑。坑底传来机括转动声,升起布满尖刺的青铜柱。
“这才是真正的狼骨柱...“沈寒秋抚过柱面凹槽,形状与他缺失的左肋第三骨完全吻合。玉玺纹路在此刻离体飞出,印在柱顶形成完整玺印。
地底传来龙吟。
沙暴被声波震散,露出星空下的恐怖景象——白狼堡废墟下方埋着巨型青铜狼首,狼牙是三十七柄倒插的玉龙剑,舌头上刻着“天物永镇“的血书。
苏枕雪的人俑突然自爆。碎片击中狼首左眼,眼窝里滚出水晶骰子。沈寒秋掷出骰子的瞬间,所有玉龙剑齐声嗡鸣,剑柄弹出铁链将他拽向狼口。
腥风扑面。
狼喉深处是青铜铸造的皇陵模型,龙椅位置摆着冰棺残骸。当沈寒秋的鮫尾刀刺入棺盖时,整座白狼堡遗址开始下沉,流沙形成漩涡将他吞没。
坠落持续了三十三个心跳。
沈寒秋摔进地下暗河,水流托着他漂向发光洞穴。洞壁刻满沈家族谱,每个名字都被划去,唯有“沈寒秋“三字嵌着水晶——那正是母亲头钗上的材质。
暗河尽头传来号角声。
沈寒秋浮出水面时,看见河滩上跪着九十九名青铜甲士。他们同时抬头,面甲下全是苏枕雪的脸:“恭迎掌秤人归位!“
鮫尾刀突然融化。
金属汁液顺着手臂爬上肋间,将玉玺纹路包裹成青铜铠甲。沈寒秋的瞳孔变成暗金色,视线所及之处,青铜甲士们纷纷自刎,血水汇入暗河染出星图。
星图尽头站着真正的镇北侯。
他摘下玄铁面具,露出与沈父七分相似的脸:“我的好侄儿,沈家养了你二十年...“
袖中滑出改良暴雨梨花筒,筒身刻着“天工开物“四字,“...不就是为了今天?“
第一根毒针射出时,暗河突然倒流。沈寒秋踏着水幕跃起,青铜铠甲伸出利爪撕开铁筒。毒液溅在侯爷脸上,腐蚀出的不是血肉,而是与东溟蛟人相同的鳞片。
“原来你才是药人...“沈寒秋的利爪穿透对方心脏,掏出的却不是心脏,而是仍在跳动的青铜匣,“当年出海寻药的...竟然是你!“
侯爷的尸体坠入暗河。水流突然加速,将沈寒秋冲进更大的地下空洞。正中央悬着九宫灯阵,每盏灯都是沈家死者的头骨制成,灯芯燃烧着蓝色魂火。
灯阵中央的青铜棺自动开启。
沈寒秋看见棺内铺满鮫绡,绡上躺着戴玉龙剑穗的婴儿尸体——那是本该在二十年前沉海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