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校门口保安室，到教学楼办公室，李非凡仔细观察校内大道、小路、楼道各个角落。
正如所想，李非凡看到了一些原身习以为常忽略的细节，江海市第一高级中学不愧是江海市重点，摄像头基本覆盖了校园的每一个角落。
仅凭这一点，这所校园管理的严格程度便可见一斑。
在这样一所学校还要默默忍受欺凌，李非凡对原身的遭遇更感悲哀。
李非凡背着书包，趁着还没下课，先往高二教学楼的办公室去，循着记忆找到班主任所在的数学老师办公室，径直敲门。
“报告。”
回应他的是个别班的数学老师。
“同学，你找谁？”
李非凡表现温良。
“找陈青老师，我是605班的李非凡，刚请完病假，回来报道。”
“哦，坐门边等着吧，你们班主任上课呢。”
李非凡当然知道605班这节课是数学。他专等着这个时候到校，数学课后就是午休前整一节课的武道自修站桩作业时间。
同班同宿舍的校霸林金福喜欢在这个时候坐在后排桌子上使唤后座同学给他搬动座位空出站桩课的空间。
很不巧，那个被林金福经常霸占的座位常常属于李非凡。
自高二分班到新班级以来，李非凡作为班里成绩倒数的一批学生，一直坐在班级后排，他的座位经常在进入武学站桩作业的课间被霸占来嬉笑打闹，还常常被逗耍取乐。
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居心报复，不分早中晚”，择日不如撞日，李非凡算是万事俱备，只欠一个借题发挥发动的借口。
不是在课间被霸占座位，就是在午饭时在食堂被要求“代”排队，要不然就是在宿舍被对方不脱鞋踩被褥，再不然就是在值日时不幸安排在同一组而对方不干事......
总归不能像原身一样对这一切都保持忍耐，唯唯诺诺近两个月，直到被要求“请哥们吃顿饭”或“给哥几个买饮料”才发狠，然后被推搡、掐弄、按在宿舍地上颜面扫地还要说“对不起”然后换来对方一句“滚”吧？
下课铃声响起，等不多时，班主任陈青回到办公室。
李非凡表现得像个腼腆乖学生，立时起身招呼，把准备好的东西交上。
“陈老师，我来给您补交医院证明和假条。”
“哦，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吧？”
陈青是个青年男教师，和这个世界大多数人一样，身材有一种练过体但随着荒废带来的轻微肥胖。
他接过李非凡的证明和假条，略略扫了一眼，又看了看李非凡剃了寸头的脑袋上没留什么疤痕，这才严肃的补充。
“你这个事可走不了校医保报销。”
“我知道的。”
李非凡闻言，将脸上的礼貌微笑收敛起来。
虽然这个世界对各种伤病治疗手段十分发达，摔伤脑震荡算不上什么大问题，可再怎么也住了半个月的院，班主任这样凉薄的态度还是让李非凡感到莫名寒心。
也不是不能理解，陈青是高二选科分班后李非凡新排班的班主任，和李非凡算不上有多熟悉。
但听对方这两句话下来，李非凡知道对方已经在心底把自己归入了不好管教的懒散差生之列。
陈青把假条收起，肃声提示。
“手机。”
“哦，差点忘了。”李非凡掏出手机关机交上去，“那这边没什么事我先回教室了？”
陈青挥挥手。
“去吧。”
不过话说回来，试出来班主任这样的态度倒是让李非凡少了一丝会牵连到他的愧疚感。
走出教师办公室，李非凡弄了弄背上的书包，背到右利手的单肩，板着脸大踏步走向605班教室所在。
马上就是站桩作业课，楼道里各班学生都在忙着收拾座椅摆出站桩空间。
李非凡走在楼道里，能听到各个班里吵嚷的嬉闹声和座椅移动声，偶尔有几个赶着上厕所的学生也是匆匆忙忙。
江海第一高中三个年级近五千学子，站桩作业课是统一时间，风雨不避，寒暑不休。
校体育馆没法同时装下这么多人，所以不同于体修课或课间操，这节教育部严令安排的每日必修专时专项作业课只能安排在教室内进行。
非说起来，倒可类比李非凡那方世界的眼保健操，只是时间更长，检查更严格。
一到教室后门口，果不其然，李非凡就看到他“心心念念”的林金福坐在他的课桌上，翘着二郎腿，脸上挂着熟悉的吊儿郎当的表情。
“哟，这不李非凡吗？几天不见，新发型挺别致啊。”一看到李非凡，林金福脸上就露出一种皮笑肉不笑的玩味讥笑，像是在肚子鼓捣什么坏水。“怎么着，这是进去了刚出来？”
后排在搬座椅的几个经常跟在林金福后面的狗腿子学生也扭过头来，纷纷加入取笑队伍。
“好家伙，李非凡，这造型有意思，这几天上市法治节目去了？”
一时间教室后排响起阵阵笑声。
哪个世界的高中少年都差不多，不喜欢寸头，觉得没有个性。
尤其像李非凡这种十几天前刚刮过光头才长出来头发的，他们自己不可能留这样的头型，见到别人这般模样还会取笑。
李非凡往日虽是个闷葫芦，可到底有几分少年初长开的秀气，如今这么个头型，显得有些呆板，傻里傻气。
教室里更多的人听到后面的取笑声，扭头来看，但又很快转过头去。
一个班级50多号人，教室里大多数无关的人都对后排学生正在发生的事漠不关心，只有少许看向后排几人窃窃私语。
这是常态。
李非凡个人认为，很多在校少年看得格外重要的“面子”本身其实毫无意义，别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冷漠态度也无需谴责，他只要等下自己动手的时候没人上来拉偏架就行。
李非凡从不会对冷漠的人苛责什么，只无比厌恶拉偏架的理中客。
经常被欺凌的朋友都知道，欺凌者是非常珍惜每一个欺负你的机会的。
而要激怒他们最有效的手段就是不顺着他们的心思走。
这些喜欢恃强凌弱者G点往往很低，甚至是被平时受欺凌者的目光平视他们，都有可能被视为挑衅，引起他们的激烈反应。
这些人在欺凌他人时往往会像受挑战的野兽一样，常常是一碰就发狠了，爆发了，出离愤怒了。
所以李非凡没有对他们的取笑做什么反应，只板着脸漠然从后门走进教室，冷静抬头直视林金福的眼睛。
李非凡知道，这种时候表现越冷静，对方就越容易失控。
“同学，麻烦让一让。”李非凡指了指桌子上自己的学号座牌，语气平静的表述，“看，这是我的座位。”
“哈？”林金福愣了一下，随即脸色阴沉下来，他俯身前倾，坐在课桌上居高临下，极具威慑性的一双虎目朝李非凡瞪过来，“你说什么？”
林金福生得十分高大，才十七岁就长到了一米八几的高大身躯，体能也是达到了0.8个标准单位的武道入门学生。
相对而言，李非凡穿着运动鞋才一米七出头，体能也只有0.7，面对高出一个头林金福，双方根本不是一个重量级。
李非凡的小身板着实有点不够看。
光是体型差，就让李非凡感到了一种来自体格差距的压迫感。
林金福身上还有一股经常欺凌弱小积累的嚣张气焰，表情发狠时活脱像只危险的恶犬。
“我说，”看对方模样，李非凡就知道对方已经被激起了好勇斗狠的心，于是仍旧保持着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彬彬有礼的礼貌，“麻烦让一让。”
只可惜这份礼貌并没有让面前的林金福感到如沐春风，只愈发激起他的愤怒。
李非凡很清楚，对方将他的礼貌视作挑衅。
一直以来软弱可欺的李非凡怎么敢直视他？又凭什么敢这么跟他说话？
虽然很遗憾，但事实是很多时候许多人始终保持着原始的动物性，尤其在校园学生身上更为直白，他们通过恐吓、暴力和威胁确认过的生物链阶层会自然而然把一部分被欺凌者当做更低级的阶层看待。
当他们已经反复确认的阶层关系受到挑战时，动物性的本能会让他们愤怒、龇牙。
“哈！你说什么？”
李非凡在预料之外的行为表现让怒气上涌的林金福像个复读机，只听他冷笑出声，仿佛在确认李非凡发起的挑战。
“你在教我做事？”
林金福的脸色冷下来，满面凶相凑到近前，校服下的肌肉虬结。
后排几个学生都知道这是林金福生气挑事的表现，纷纷退开了些许，向李非凡投以或同情、或轻蔑、或嘲笑的目光。
李非凡兀自不觉一般，继续礼貌回应。
“林同学，你别激动。”
李非凡很清楚，这种时候对方是在逼他露怯，而语气淡淡让对方别激动就是在拱火，他表现越正常越礼貌，对方就会越生气。
“我只是让你让一让我的座位，你这么激动干嘛？”
“我激动了吗？”少年人的心性禁不起刺激挑拨，李非凡只是略略拱了下火，林金福就面露恶相，伸手抓向李非凡肩头，“我激动了吗？！”
李非凡后退半步，叫林金福抓了个空，他眉头皱起，换上仿佛劝解似的语气。
“林同学，冷静，大家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
李非凡当然也清楚，对方生气时淡然劝说别动手其实是在暗示对方动手。
“嘿！”林金福从李非凡桌子上下来，高大的身躯欺近过来，将李非凡逼到了后排墙角。
李非凡双手举起在胸前做出推距的手势，任由肩膀上的背包从肩头滑下来。
“林同学，有话慢慢说。你有什么话站那里说就好了，不要靠过来，不要碰我，不然——”
这其实算是李非凡防暴培训班的入门教学，面对这种情况，一先口头劝解，再是声明警告。
这样做的目的是在法律程序上达到劝解和警告性质的公民义务。
在李非凡那个平行世界的地球华夏，做完这两步，如果对方还继续做出有违个人意志的威胁举动，那么接下来就可以合理合法进行对应性的反击。
当然，正当防卫和防卫过当的具体适用环境还有不同的论述，这里不做详述。
不过李非凡就是奔着防卫过当来的，而且很难说他不是在刻意诱导林金福的逆反心理先动手。
“不然怎样？”
果然，林金福根本不理会李非凡的警告，继续上前，声音陡然升高，习惯性做出了推搡的动作。
李非凡不闪不躲，任由被推到黑板墙角重重撞了一下。
李非凡能感觉到后背的冲击，闷哼一声，却没有露怯，只微微皱眉。
这姿态愈发激起林金福的愤怒。
“不然怎样？！”
第二下推搡紧随而来。
李非凡等的就是这个。
这边李非凡在林金福推搡之下，终于做出了应激反应。
“啊！！！”
高亢而尖锐的尖叫声，从李非凡这具少年身体的破锣嗓子里叫了出来。
这叫声来得毫无预兆，叫得面前欺身靠近的林金福都不禁愣神，本能后仰。
而就是这一愣神的功夫，李非凡直接肩头一甩，将肩上已经滑落到右臂的背包甩向林金福的面门。
李非凡原以为按林金福的虎愣性子会迎上来抓包，可林金福到底还是手里露了怯，下意识做出了退身躲闪的动作。
李非凡见状，也连忙侧躲矮身闪开一段距离。
紧接着，李非凡毫不犹豫奋力撕开书包拉链，抽出里面那把工程用的耐力板直尺。
一时间，书包里的作业本、课本、纸笔、和伪装用采买的量尺工具洒了一地。
说时迟，那时快。
李非凡又是一声刺耳啸叫，毫不留手将被撕开的书包丢向林金福面门。而后握紧手里直尺，尖叫着向对方挥打过去。
打群架的要领在于逮住领头那个往死里打。
事情比想象中更顺利。
李非凡尖锐刺耳的尖叫声直接对这些多数都没真正经历过街头殴斗的高中生造成了效果拔群的震慑。
一时之间，只有当面的林金福反应了过来。
再怎么说，林金福也是一个体能达到0.8，评级随时可能达到准阶水平进入重点班的武道种子，临到受攻击时，经受多年训练的神经反应速度还是能跟得上李非凡的突然暴起。
但李非凡的尖叫干扰和看起来毫无招式章法的暴起让这位已经开始接触入门实战技战术的高大少年一时间脑袋发蒙，头脑一片空白。他只有身体防御的本能，让他下意识把双手护在头部，寻机反击。
然而，李非凡的暴起攻击绝对称得上“下作”。
高二学年在接触的C类基础技战术法可以类比为散打和拳击，在受击时习惯性的防御是在要害部位的头部。
要是给林金福机会摆开架势，李非凡未必能讨到好，可这一番出其不意的暴起，林金福直接就陷入了被动的防御。
李非凡在防暴培训学的无限制可不讲究什么武德。
他尖叫着奋力挥击手里的直尺击向林金福头部，直尺板重重的一击砸在了林金福下意识举起双手护在脑门前的手臂上。
啪！
这一下打的结结实实，直尺和人类的手臂皮肉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啪嗒”声响。
这肉疼的响声令所有听到的人无不感到一阵牙酸，经典力学带来的反震甚至让李非凡差点直尺脱手。
旁观的学生都被吓到了，一时不敢想这一下真打到脑袋会怎么样，想上前“拉架”的脚步都短暂定在原地。
林金福手臂吃痛，一时又惊又怒，凶性大发，下意识本能怒吼着伸手朝李非凡的武器抓过来。
可李非凡疯魔一般，姿态丑陋的大喊大叫，神经病一样的跳来跳去，闪躲腾挪，趁着林金福前扑的动作，寻到机会，重重的挥打直尺朝着林金福下体拍打而去。
啪！
啪！
一下，两下。
脆裂的直尺声啪嗒作响，这两下呼呼生风的尺子狠狠击打在林金福下身某部位，直看得教室里男生们裆下发紧，女生们幻肢发凉。
林金福人高马大不假，李非凡相比来说个子的确小了很多。但在防暴课接受的针对性训练让李非凡养成了习惯，上半身针对性打头，下半身针对性打裆。
面对比自己高大有力的欺凌者，用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招式才能以弱胜强。
这场争斗注定不是一场有来有回、你来我往的决斗，当厚实直尺板击中林金福小弟的时候，战斗就已经宣告结束。
“啊！！！”
林金福喉咙里发出杀猪般不似人声的尖叫，面部在几个呼吸间涨成了猪肝色。
李非凡闪身退后，只觉得随着他这下针对对方牛牛的终结两击挥出，这具身体精神里那种郁结的怨念就消散了大半。
林金福涨红脸双手捂裆，双脚失控颤抖，难以站稳。
该说林金福武道基础还是扎实，桩功基础练得好，换做普通人，挨李非凡刚才那两下已经痛苦倒地了。
“啊！你！”林金福甚至还能分出一只手，在痛苦、羞耻的驱策下愤恨伸出手指指向李非凡，面容扭曲，双目赤红，尖声厉叫，口水飞溅。
“啊！！！”
李非凡是那种占理扇了别人一巴掌，还要继续装无辜找机会扇第二巴掌的人。
他没忘记自己现在应该是受刺激的癫狂状态，发出比林金福更尖锐的刺耳尖叫，冲上去继续挥击直尺。
“啪啪”又是两声让人牙酸的巨响，李非凡挥尺打在对方伸指出来的手腕上。
林金福痛苦的惨叫出声，手缩回去颤抖不休。
这也算是李非凡习惯性的攻击手段，在训练迫不得已面对持刀恶徒时，防暴课教练教的就是能跑就跑，实在不行，就用长条武器打对方持刀的手腕，没有长条武器就脱鞋，抓住鞋带当流星锤使......
虽然对方没持刀......
随着几下毫不收力的挥击，耳畔听到来自记忆里横行霸道的林金福杀猪般痛苦的呼号声，目光看到对方痛苦扭曲的表情，李非凡能感觉大脑来自原身记忆里残留的怨念和恨意在快速消却。
而在这几下受击带来的钻心痛楚作用下，面前这个一米八几、人高马大、恶犬一样的校园恶霸终于表情扭曲、满脸泪水倒了下去。
这一刻，李非凡能感觉到脑内莫名涌出了一丝畅快。
但他不能表现出来。
李非凡紧绷神情，仿佛被吓傻一样，连连后退。
周遭同学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不自觉为李非凡让开了道路，偌大教室一时间竟只剩林金福的痛苦惨叫。
确认林金福再起不能，李非凡这才神色慌张，铁青着脸走到了下意识闪躲的学习委员面前。
“...借一下，借一下智能手环。”
学习委员缩了缩脖子，看向李非凡手里的直尺凶器，在目睹李非凡暴起的余威下下意识护住手腕的智能手环，可在确认李非凡铁青的脸上慌张的表情后，又小心翼翼把智能手环取下递送过来。
李非凡拨了个号。
几声嘟嘟声响后，智能手环响起问话。
“你好，这里是995报警热线。”
“您好...”李非凡努力表现出慌乱的语气，“...报警。江海市学院路301号，江海市第一高级中学，高二教学楼605班教室，这里发生了一场校园暴力事件...很严重。”
......
李非凡想过，很多在校学生眼里天大的事放到更大层面去看，都只是芝麻绿豆的小事。
李非凡做的这件事放在学校，那说不定还真算是大过了天，可当引入更大层面的力量掺和进来，学校习惯性的和稀泥和看得比命重的学风建设也不过是件小事。
事情已经发生，不可挽回，李非凡现在在做的，是谋求最大程度的“公正”。
如果局面走向最差的结果，引入外部力量掺和进来可以让李非凡争取不带着记过档案退学转校，而且事情捅到帽子叔那里可以一定程度防备可能的打击报复。
李非凡在住院期间结合这具身体的记忆，天天看这世界的武道纪录片资料，无论如何，既然穿越到这个世界，武者的道路李非凡非得上去走一遭，他绝不能让原身残留的怨念影响他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