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畸变末日，病毒天河，以及绝望的应许之地

徐勉看向两个黑铜人，而他们拼命向徐勉使眼色，甚至做出了十分夸张的口型。

徐勉读懂了——那口型的意思是：

‘千万别打岔！不然会发生很恐怖的事情！

这个老师，比学校里藏着的其他畸变体，可怕多了！’

于是徐勉看向黑板。

讲台上的丧尸老师伸出手来，她的指节已经变成了某种“血虫”的样子，苍白、修长、染血、蠕动不止。

指节血虫，指向黑板上用血和腐败物画出的第一幅图案——

利维坦生物科技有限公司的高楼之上，巨量的腐败物汇成江河，从高楼第8751层的各面喷涌而出，飞流直下，落入城市之中，激起恶臭飞沫无数。

由于腐败物的量级实在太大，整个城市都陷入了一片被病毒、细菌和感染体包围的生化海洋！

人们浸泡在生化海洋里，身体不断畸变，变成了如螳螂怪物和蛇妖一般的畸化怪物。

讲台上，丧尸老师如鬼哭一般的声音出现了——

“利维坦公司失败了！

那些人类中的智者们，他们尝试使用【渊】的意志，创造新神。

可没想到，他们送进【渊】神经网络的所有实验体，在觐见了【渊】的意志之后。

不但没有得到【渊】意志的承认，反而被【渊】的意志同化。

所有实验体，都成为了介于【渊】和人类之间的畸变体！

畸变体在【渊】的意志之下不断恶化，最终汇聚在一起，变成了一条能够淹没整个城市的病毒天河！”

徐勉因为经历过这一切，所以很轻松就听懂了她的话。

按照徐勉的理解——

【渊】身躯的一部分，其实是被利维坦公司用生物技术提取了出来，制作成药——

也就是黑毛。

吃了黑毛，相当于改造了自己，让自己拥有了和【渊】直接沟通的机会。

徐勉觉得，这个黑毛，应该是某种生物质天线。

吃了黑毛，再通过利维坦公司第8751层内部黑色尖塔之下的浦西拱门，就能进入【渊】的神经网络，直面【渊】的庞大意志。

——有了黑毛这根天线，再进入【渊】意志覆盖的无线电范围（拱门之内），天线就能接收到【渊】的脑电波信号。

如此一来，人便能够觐见【渊】了。

按照利维坦公司对【渊】的探知，他们认为【渊】已经很衰老，很弱小了。

因此他们源源不断的送人去和【渊】见面，就是在搞人海战术。

一个人攻击一次，就能源源不断的对【渊】造成伤害。

只要他们不断让人吃黑毛，再将人送入利维坦公司第8751层内部黑色尖塔之下的浦西拱门。

迟早有一天，有一个幸运的家伙能将【渊】夺舍，成为新神。

——这便是利维坦公司的“造神实验”了。

‘人类的意志何其渺小，可依然妄想蚕食一个陷入虚弱状态的神！’

徐勉内心赞叹：

‘真是贪婪！真是傲慢！

人类的这种贪婪和傲慢，真是伟大！’

可惜，人类最终还是失败了。

反噬出现了——黑毛改造了实验体人类的身体，让人类拥有了其他生物的特质，在篡夺神权而不成的情况下，人类最终成为了“畸变体”——

伊万和索菲亚那副模样，以及黑色尖塔前万人坑里的那些畸变体，就是最好的证明。

‘造反成了，就是皇帝。

造反不成，那就要成为罪人了。’

‘伊万在格罗夫之前送了那么多人去见【渊】，可那些人都失败了。

他们的的确确消耗了【渊】的力量，也成为了可悲的牺牲品，成为了畸变体。

伊万用这些人消耗【渊】的力量，何尝不是在为格罗夫铺路。’

徐勉认为——

‘他牺牲了那么多人，就是为了削弱【渊】的力量。

好有朝一日送格罗夫去觐见【渊】时，【渊】足够孱弱，能够被格罗夫吃掉。’

‘可惜，无论是从这丧尸老师的话，还是这个世界的现状来看，伊万最终还是失败了。

他格罗夫被送入了【渊】的神经网络，但并未成功成为【渊】。

格罗夫……最终也成了畸变体。’

‘我当初看到的那些巨大的万人坑，里面的畸变者们在后来发生了更疯狂的恶化。

他们最终融为一体，变成了病毒天河，坠落凡间，感染一切，毁灭世界。’

丧尸老师高呼道：

“【渊】抛弃了祂的子民！

传说中的审判日降临了！

【渊】曾经给予人一切，现在便要将一切回收！

【渊】说：

‘众生啊！你们曾在过去的两万年间啖食我的血肉。

你们被我的血肉滋养，以此繁衍后代，发展科技，定义伦理，塑造文明。

你们吃了我，便是成为了我。

现在，你们需回归我的身躯，与我融为一体。

我的意志，便是你们的应许之地。

我的精神，便是你们的归宿之所！’

【渊】的意志所到之处，病毒天河流过之地，万物畸变！

【渊】的声音，通过病毒天河里溢散出如雾霭一般的气溶胶，进入每个人的听觉器官：

‘众生啊！你们需为了你们的傲慢赎罪。

你们需不断畸变，不断媾和，不断繁殖。

直到你们的后代身上出现我的一切特征（性状），便是这场末日终结之时。

届时，我将原谅你们。

届时，你们将被应允重新上路。’

”

徐勉听到这里的时候，已经彻底明白，当初的摸金剑宗，为什么要把天坑赛博秘境定义为“宗教文明”了。

‘这一整个星团内的文明，都是围绕【渊】来设计的。

人们崇拜【渊】，敬畏【渊】，进食【渊】，憎恨【渊】，又在最终融入了【渊】，成为了【渊】的本身。

一切都是围绕【渊】所产生的。

——完全可以称这个文明为【渊神教】。

只不过，这个教派里面，全都是想要利用【渊】的异教徒。’

丧尸老师移动指尖的血虫教鞭，指向下一幅画。

这幅画中，城市之上血月高悬。

血月之下，城市的废墟之上，强大的畸变物彼此之间大打出手，打的细胞变异，病毒横飞。

断体残肢落在地面，便形成了新的畸变体生命。

新的畸变体生命表现出了深藏在【渊】基因中的不同生物形态特征，而后加入这场无休止的战斗。

除了战斗之外，就是无穷无尽的媾和。

战斗、进食、媾和。

媾和、进食，而后继续战斗。

“猎杀啊，无休无止。

战斗啊，只为进食。

媾和啊，万物被【渊】的基因支配，执行着【渊】的意志。”

丧尸老师尖锐的声音回响在课堂的每个角落，如魔音贯耳。

“星团外的宇宙风暴愈演愈烈！

极个别的幸存者蜷缩在黑暗里，一旦露面，便会作为最珍贵的珍馐，加入猎食，加入媾和！

人们无法超脱这无间炼狱！”

它尖锐的血虫指节教鞭僵硬的向右一划拉——

下一幅画面，显然被拉到了利维坦公司的某一层。

这一层存在着大量的奇怪服务器机组——

这些服务器看上去是自然界甲壳类生物质构成的，但有明显的人为加工痕迹。

显然是有人收集了甲壳类生物质，然后刻意改造成了服务器机组的模样。

徐勉已经辨认出来：

‘这是……一整个空间的生物质服务器机组！’

这些服务器层层叠叠，从脚下垒到高天之上视野不可及之处，构成一座巨大的建筑——

徐勉一眼就看出来，这些闪着信号指示灯的生物质服务器机组，组成了类似“黑色尖塔”的建筑结构。

这是一座虚假的、人造的“黑色尖塔”！

“直到末日真正降临，利维坦公司依旧不放弃！”

丧尸老师振臂高呼。

“利维坦公司倾尽人类最后的力量，采集星团最深处【渊】的躯壳。

他们使用【渊】的躯壳，复制了【渊】的生命逻辑，以此为蓝图，在星团内部，打造并搭建了末日服务器。

他们用末日服务器连接了【渊】的意志，将【渊】的意志上载到服务器中！

这神奇的、神圣的、不可思议的、伟大的生物质神经网络，竟能同步【渊】的意志——

竟能将一整个神明的意志，以及祂庇护之下的世界，搭载其中！”

丧尸老师声音狂热：

“与此同时，利维坦公司通过【渊】的意志，沟通了一切和【渊】产生联系的生物——

我们一整个文明之内的所有人！

利维坦公司将我们整个文明的所有生命——

人、动物、植物、建筑……一切！上载进入生物质神经网络中！

这个世界原本就是活的，文明完完全全融入自然生态之中。

因此，利维坦公司让这一整个世界，和【渊】一同得到了永生！”

徐勉恍然。

天坑服务器，就是由此而来！

怪不得服务器里存在有一整个世界。

原来真的是在三万年前，把一整个世界上传了进去！

这就是天坑服务器中存在有一整个人类文明的根本原因！

她激动的高呼：

“永生！”

丧尸老师激动的打着摆子，而台下的徐咩则已经开始悄声对徐勉进行交代：

“接下来它会问几个问题，我们尝试了好几百遍，只要不回答，它就不会对我们怎么样！

一句话的时间，丧尸老师冷静下来。

“同学们。”

它声音沉重。

“可即便我们进入了服务器，作为意识代码，得到了永生。

那又能怎样呢？

我们得到了和【渊】一样的寿命，可我们的世界永远停滞下来。

我们的世界，停滞在了病毒长河流淌，遍地都是畸变体的恶劣环境之中。

科技无法继续前进，我们的生活将会在未来的万年、十万年、百万年内，完完全全一成不变。

我们将会在未来的每一天里重复着和前一天一样的日子——

战斗、猎食、媾和、繁殖、畸变……

直到世界末日！”

徐勉坐在台下，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这种事情，真是想想都恐怖。

“人类的未来，又在何方呢？”

丧尸老师沉浸在悲伤里。

台下无人作答。

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危险的沉默持续了整整三分钟。

徐勉在这三分钟内沉浸式感受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总算是知道，为什么徐咩和徐小登尝试了几百次，才试出了“沉默”这一通关答案。

——在这样的压力下，他们肯定绞尽脑汁，也要回答丧尸老师的问题！

三分钟后。

“同学们，今天的课后作业，是写一篇作文，思考这节课的内容，并对人类的未来做出畅想。”

“下课！”

丧尸老师一瘸一拐的走了出去。

等到丧尸老师的脚步声从走廊外彻底消失，徐勉才问两人：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剧情？”

徐勉心里清楚，这个尚且还算完整的世界，在三万年后，会变成“僵尸肉螺旋天坑”。

关键在于，这座巨大的星团级城市，到底是怎么变成那个鬼样子的？

四方小鼎，是何时出现在拱门之后的？

后来的黑毛，又为什么会如此惧怕火锅？

徐勉心里清楚极了，这些问题的答案，都藏在后续的三万年中——

藏在这畸变已深，但远未达到最恶劣时的世界之中。

在未来的三万年里，一定发生了什么非常重大的事情，才让被病毒长河覆盖的城市，变成了“僵尸肉螺旋天坑”。

徐咩回答徐勉：

“之前重开之后，我们会在接下来尝试探索这个校园。

我们发现，校园里到处都是畸变的生物。

他们有着很强的繁殖欲望，一旦被抓住，如果不及时自杀……”

徐小登看着徐勉惊呆了的表情，急忙解释：

“我们及时自杀了啊！没发生更坏的事情了！”

徐咩重重点头：

“是的！”

他紧接着说道：

“学校里很危险，虽然还存在不少畸变体，但勉强能够交流的，就只有这个丧尸老师。

其他畸变体全都疯了！

我们尝试了几百次，各种犄角旮旯全都去过了，换了无数条路，都没能走出这个校园！”

徐勉：

“……其实直接走正门就好了，我就是从正门进来的。”

两人直接懵了。

徐小登最先反应过来，及时补充道：

“这里的畸变体，也不是全疯了。

我们上一次被畸变体追赶，自杀之前，听到走廊另一头有声音传来。

听着像正常人的声音。

我们这一次刚刚重开，还没过去看呢！”

三人商量罢了，排成一排，猫腰低头左顾右盼，鬼鬼祟祟离开教室。

徐咩说，畸变体的嗅觉、视觉和听觉都不灵敏，也不会感知灵力。

所以只要小心一点，就不会被感知到。

三人靠着墙走，谨慎避过游荡在校舍中的各种畸变体，最终来到了走廊的另一头。

一个清晰的男性“电子音”，从这间废弃的教室中传来——

“你我同根同源，所以你即便杀了我，也不敢吃掉我。

你吃了我，就要得病，就要死。”

徐勉想要凑过头去一看究竟，却被徐咩拉住。

徐咩做出口型，意思是这么近距离的窥视很危险，很容易被对方发现。

徐勉忽然想起来，先前来到教室的时候，这教室里，是有摄像头的。

于是，藏于意识代码之内的惊蛰从徐勉脑后出现。

惊蛰出现在徐勉脑后的一瞬间，已经化作一根数据线，悄然沿着千疮百孔的墙壁，接入教室一角，沉寂已久的生物质摄像头。

——在天坑底层，那摄像头从表面看上去，是一只已经失去生机的“蛇头”。

是早已被猎杀的畸变体，如今已经没了意识代码，只要占据躯壳，就能直接使用其残存的功能。

随着蛇头睁开双眼，看向教室之中，徐勉得到了教室之内的视野——

教师门正对面，一具瘫在角落，穿着褪色蓝色丝绒校服的尸体，已经被黑毛掏空。

在尸体对面，竟然站着一个穿着蓝色风衣样式制服的机器人。

机器人的脑袋上有着一只大大的摄像头，那显然就是它的眼睛了。

此时此刻，穿校服的尸体之内，丛生的黑毛正在半空中狂舞，将机器人层层围绕起来，像是下一刻就要把机器人绞杀在内。

而机器人则不慌不忙，伸出手来。

机器人的五指顶端，同样爆出了无数黑毛。

‘嗯？不对！那不是黑毛！’

徐勉用惊蛰操控摄像头聚焦，仔细看去。

只见机器人五指顶端爆出的“黑毛”，竟是一根根极细长的章鱼触须！

‘的确是章鱼触须，因为有小小的吸盘！’

可那章鱼触须和黑毛的样子实在太过相像了，不但粗细和密集程度差不多，甚至连舞动的样式都十分神似。

徐勉看到这机器人的一瞬间，想起了之前出现在伊万家中的鬣狗。

‘天坑服务器底层出现了奇怪的家伙，不止一人。

他们的目的为何？

无论他们有什么目的，现在敌在明我在暗，主动权在我手中。’

徐勉通过惊蛰黑入的摄像头，正在逐帧捕捉教室里的画面。

只见机器人不慌不忙的对尸体说道：

“咱们同根同源，八万年前是一个祖宗。

所以，你虽然听不懂我的话，但能从音调里，理解我表达的意思。”

嗯？

这是……通过音调传递信息的能力吗？

徐勉立刻联想到，有一些病毒，是通过“视觉信号”传播的。

那么，这机器人，是否可以制造通过“听觉信号”传播的病毒呢？

徐勉留了个心眼。

在机器人说了这番话之后，黑毛竟然真的没有进一步逼近，而仅仅是悬浮在机器人周围。

机器人依然用那副不急不缓的语速说道：

“我叫线章——我们这一族，名为线章，个人的名字用编号进行区分。

除了我之外，没人用【机器人】这个形态的。

所以，叫我线章就好。”

机器人伸出手来，五指尖端爆出的细长章鱼触须，竟然想要主动接触黑毛。

一向强势的黑毛，竟然躲避开了！

“你看。”

名为线章的机器人，声音里有喜意：

“你的身体拒绝了我——不如说是你的基因拒绝了我。

因为你的基因从我身上感受到，你的种族，和我的种族，彼此之间的血缘关系很近。

我们的种族之间相互吞噬，会产生可怕的、不可治愈的疾病。”

徐勉听着这话，立刻联想到了“脘病毒”，这种病毒就是人相食产生的。

线章的声音变得幽邃：

“你应该已经感应到了——

我们之间一旦发生接触，生物本能就会倾向繁殖。

一旦发生繁殖，就会生出扭曲畸形的怪物。”

徐勉这次又听懂了。

像是因为终于确定了线章和自己的血缘关系，悬浮在机器人周围的黑毛，退散了。

线章镇定说道：

“你帮我一个忙，我就也帮你一个忙。”

“你帮我找到这里一个叫徐勉的人，吃掉他。

帮我找到一个叫海蚺的女人，把她留给我。”

“作为回报，我会帮助你去往外面的世界。

我会让你以一个自由者的身份，进入新的时代！”

线章话音落下的一秒钟之后，教室内尸体上的黑毛忽然爆发，在半空扭转凝结成一根黑色尖刺。

顷刻之间已然贯穿墙壁，朝徐勉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