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大爸！

庇护之墙摧枯拉朽一般破坏了黑铜方舟的防火墙，以无可匹敌之势强行怼进了黑铜方舟服务器。

如同充斥着孑孓、轮虫、水蚤、线虫、水蛭、铁线虫、大肠杆菌……和各种脏污的水潭里，进入了一只埃及塘鲺。

它贪婪饥渴又疯狂，无差别的吞入一切，撕碎一切，消化一切……又将进入它消化道里的一切，变成零碎的无机物。

藏匿在黑铜方舟车厢、墙板、地板……以及各个缝隙角落里的感染者们，被从狭窄逼仄的角落里逼了出来。

他们仓皇逃窜，又很快被它追上。

它精准的咬下他们意识代码里染毒的部分，丝毫不在意这样疯狂的举动是否会影响到意识代码的正常运行。

病毒和大量垃圾代码，制造“混乱邪恶”的赛博精神病。

而庇护之墙，则将他们变成“混乱中立”。

它一跃而入黑铜方舟服务器的数据海洋，将寄生在其中的病毒软件、垃圾数据和各种染毒的广告软件，撕的一干二净。

它找到无药可救的意识代码，将他们吞入腹中，打碎成数不清的0和1，将其排放到服务器的回收站里。

它触碰到了服务器本身的代码，并发现那些代码也出了问题，于是将其一并吞了。

黑铜方舟的服务器，被庇护之墙完完全全破坏了。

徐勉把双臂从服务器控制台里拔出来，抬头看着头顶正在消融的方舟车厢壁——也就是服务器的防火墙。

服务器那已经千疮百孔，但仍旧被服务器人工智能强行支撑起来的防火墙，在此刻消弭了。

“哈！”

他手舞足蹈的看着身后的女人：

“快感谢我啊！我把你们全都救了！

我才是你们等了一万多年的救世主啊！

快夸夸我！快快快！我等不及了！”

女人已经无法思考了。

她看着车厢顶上的星空——

她注视着《无量数据垃圾海》的黑暗星空，以及星空中流淌那绿色天河一般的数据垃圾海，眼神里只有恐惧。

徐勉忽然听到了敲门声。

下一刻，门被打开了。

浓眉大眼的服务器人工智能出现在门外。

他身上的病毒和垃圾数据已经被庇护之墙完全清除，所以离开了老三破损不堪的身体，恢复了自己原本的姿态。

只有老三受伤的世界出现了。

“你是谁？”他看着徐勉，眼神清澈的像是刚刚毕业的大学生。

“我是你大爸。”徐勉回答他。

他看着徐勉，眼神清澈且愚蠢：

“原来如此。

大爸，你怎么把防火墙给破坏了。

外面的星河大海中有危险的数据乱流，还有奇奇怪怪的有害电子幽灵。

这里的人，很快就会被发现。

他们被外面那些家伙碰一下，就会死掉的。”

徐勉说：

“乖儿，这叫矫枉过正。

你们都泡在病毒屎盆子里了，必须矫枉过正，连盆都洗烂，才能把你们这盆子给洗干净了！”

他恍然大悟，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大爸！你做得对！”

作为根植在服务器中的人工智能，他的代码被徐勉删除的最多。

原本的大部分认知，都已经没有了。

现在的心态和认知，完全就是个未经世事的神经质少年。

和其他人不一样的是，这少年年纪轻轻，就已经有了结丹期的修为。

徐勉摸了摸他的脑袋：

“乖儿，你那姑娘，我刚刚给你找着了。”

他眼神茫然：

“大爸，什么姑娘？”

他已经丢失了关于女孩记忆的代码——他已经把那女孩忘了。

徐勉语气老道，模仿着记忆中武侠片里历经世事的大侠的嗓音：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把什么都忘了，你小子运气比我好。

我即便想忘了你之前那个鬼样子，也忘不掉啊！”

徐勉又道：

“乖儿，你还想救那姑娘吗？”

浓眉大眼的服务器人工智能站在徐勉面前，听着这句话，刹那间无数残破的画面在眼前闪过。

那些画面的代码已经被删的破破烂烂，即便能被调度出来，也零碎的厉害，完全看不清楚了。

他全然忘记那姑娘是谁了。

他下意识伸出双臂，从服务器中调出姑娘残留的代码。

那姑娘残破的身躯，便出现在他臂弯里。

她依旧是曾经那个残破不堪的样子，黑铜方舟发放的制服不仅破烂陈旧，还遍布着黑铜那独特的浅紫色锈蚀。

她脸上的痛苦，也停留在当初破损的前一秒。

“大爸，我想救她。”

他看着女孩，说：

“她的意识代码虽然残缺，但核心还算完好，补充一些代码，或许能救回来。”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只是想要救她。

完全没有任何理由。

“可是……我已经没有这样的能力了。”

他看着徐勉。

“方舟服务器名存实亡，即将崩坏，我没有为意识代码进行修复补充的能力了。”

徐勉说：

“我可以帮你。”

服务器人工智能愣了一下，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砰砰砰”就是三个响头。

——一些奇怪的代码，终究还是在他身体里留下了痕迹。

所以，他才会用这样的举动来表达自己。

徐勉对他说：

“那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她的意识代码缺失太多。

即便能救醒，性格和认知也必定和之前不一样了。

而且，即便救醒，她也多半不认识你了。”

他表情疑惑：

“她为什么要认识我？”

徐勉对他比了个大拇指：

“你是这个。”

而后将一只手放在女孩额头上：

“庇护之墙！给我修！”

另一只手拍着自己的脑袋，仿佛是在对庇护之墙说话：

“这次修的时候注意点，别特么搞什么【表面温柔软弱但内心拥有坚持的小女孩】了。

那玩意儿他妈的能在这个到处都他妈是变态的世界生存吗？

让那女孩坚强点，厉害点……至少别像之前那样了。

要是你修得不好，那女孩出去之后直接被人安排当了性偶，我可不愿意哦！”

像是听懂了他的话，庇护之墙开始了修复。

【一键快捷修复系统程序开始运行……】

【开始模拟定义原代码运行逻辑……

虚拟形象年龄设定：18岁

性别设定：女

性格设定：按照模糊预设的性格逻辑，开始进行完善……】

一个弹窗里，接连不断的闪动着大量的数据。

这些数据有一多半是灰色的，没有动静，代表着“女孩不可更改的意识代码”。

另一小半则是绿色的，一直在变化，代表着“后续修复补充的意识代码”。

绿色的意识代码不断跃动，片刻之间就已经有几万行。

之后，一个绿色弹窗跳了出来——

【系统代码修复完成！】

【小鸟壁纸！年轻人的第一款壁纸软件！点击下载……】

在服务器人工智能的目光中，女孩睁开了双眼。

就在“睁眼”这不到一秒钟的过程中，她身上出现了奇怪的装束——

她身上出现了黑白相间的女仆裙，裙子背后腰间别着个大大的黄色丝绒蝴蝶结。

裙下的双腿上出现了紧绷的黑色裤袜，这黑色裤袜包裹之下的双腿拥有着近乎完美的腿型代码。

她长出了一头及腰长发，那长发粉白黑三色相间，土的掉渣。

她妆容夸张，明明是一张清纯的脸蛋，现在却画成了花猫——

假到可怜的长睫毛、厚厚几层粉底、土的要死的鲜红色唇彩……

她不但画了浓妆，还戴了耳环和项链。

她刚一苏醒，看到自己被一个浓眉大眼的痴呆大叔抱在怀里，立刻就抬起了手。

“啪！”

他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巴掌，脑袋后仰，直接被打懵了。

女孩借此机会一个头槌砸在他胸口，将他砸到在地。

而后，她用穿着黑色裤袜的右脚踩在他脸上。

一只手掐着他的脖子，另一只手高高抬起，握成拳头，作势欲打，用原本清纯的少女音恶狠狠道：

“你谁啊！”

女孩竟也完全忘了服务器人工智能的样子了。

徐勉目瞪狗呆的看着女孩，指着女孩，使劲一拍自己的脑袋：

“谁让你这么修的？！”

庇护之墙当然没有回答。

女孩扭头看着徐勉，脸上出现一副嫌弃和不服气的表情，说道：

“老登，爆点金币，出去了给我买个配置像样点的身体哦。

不然等你老了，老子把你氧气管子给拔了！”

徐勉的脸消失了，无数黑色的问号随即挂满了整张脸。

躺在地上的服务器人工智能开口了：

“你修复她代码的手段，不是简单的维修和杀毒。

而是重新生成吧。

对她而言，这如同再造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当视你为父亲。

——这是黑铜文明的一种【代码亲缘逻辑】。”

倒了一趟斗子，忽然就儿女双全了。

这让徐勉去哪跟谁说理去！

女孩用脚后跟堵住服务器人工智能的嘴，恶狠狠质问他：

“你到底是哪个！”

徐勉脸上五官出现：

“他是我的好大儿。”

女孩眉毛一挑，心中了然。

她松开脚，将服务器人工智能扶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以后就是我的小弟了！

跟着大姐混！大姐罩着你！

以后只要大姐吃香喝辣，必定会有你一口！”

她说完，便虎视眈眈的看向徐勉。

徐勉深呼吸一口气，说：

“接下来的事情，实在是太无聊了，我不屑做，所以换个人来。”

他说完，忽然以头抢地——一头撞在地板上，晕了过去。

潜意识复归沉寂。

下一刻，徐勉的主观意识睁开双眼。

他坐在地面上，呆呆的看着面前的两人。

之前发生的一切在他脑海中飞快闪过，那些事情如同大梦初醒时的掠过窗外的一抹惊鸿，虽尚未来得及看清，但已经完全记在心里了。

徐勉并不感觉潜意识做的那些事情尴尬。

他反而对潜意识那神经质一般的癫狂行事风格，有那么点小期待。

徐勉冷静了一下，爬起身，看向服务器人工智能：

“乖儿，你现在把数据库放开，我需要拷一份这里的数据文件。”

这话一说出口，服务器人工智能出现了为难的神色：

“大爸，我不可以这么做。

新世界的新文明太过强势，如果将黑铜文明的数据直接和新文明对接，黑铜文明恐怕很快就会被吞噬融合。

这样的话，黑铜文明会消失的。”

徐勉听到这话，立刻联想到，服务器人工智能的底层逻辑，是“延续黑铜文明”。

他看着那浓眉大眼的家伙，声音镇定：

“如果因为融合而导致文明消失，那证明这文明本身就是脆弱的，是经不起证明和考验的。

也是必将会在未来发展的某个节点，被人类淘汰的。

这样的文明，本身就不值得继续存在。”

服务器人工智能从未听说过这样的言论。

他睁大了眼睛，一时之间找不到辩驳的办法。

徐勉尝试着为他解释：

“如果一个文明真的适应世界，它应当是有生命力的——它应当是活着的。”

服务器人工智能睁大了双眼：

“活着的……文明？”

徐勉重重点头：

“对！活着的文明！

活着的文明，本身就应当是包容的，能够很好的融合外来文明，甚至用外来文明来补充自己的生命力。

活着的文明体系，应当是多元一体的，像是诸子百家，百花齐放，又兼容并蓄，和而不同。

活着的文明本身就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始终开放创新，创造新的东西，接纳新的东西。”

徐勉双手抓住服务器人工智能的肩膀：

“延续一个僵硬的文明，将其文明符号、属性和所有数据，死板的流传下去，根本就不是当初设计你那人的初衷啊！

——那根本就不是“延续黑铜文明”的真正意思！”

服务器人工智能瞳孔放大，身躯颤抖。

这一刻，无数新的代码在他脑海中生成。

那些代码组成的数据流交织交织，组成了新的逻辑神经网络。

在服务器被徐勉全面破坏的现在，他的思想已经不再被服务器规则所限制。

曾经，他只是僵硬的代码。

现在，他龙场悟道，不再被那僵硬的一句“延续黑铜文明”所束缚。

他得到了真正的自由。

他已升华成人！

他流下了眼泪。

下一刻，他身边传来一个略显焦躁的声音：

“好大儿！你哭什么啊！赶紧给我复制数据去！

要是晚了，方舟可就要被【无量数据垃圾海】里的乱流给冲毁了！”

他擦了把泪，重重的应了句：

“好的大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