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格的章折，今日应该已经送递出去，下午时分，陈使君、谢副使君、尉迟总管以及王拱辰的章折也会先后送呈京畿，路上耗时五六日，之后京畿那边会有一场博弈，约莫也就五六日。”
“我们必须在十日之内翻案！”
知府公事房里，赵筬希颇为紧张，“可咱们手上的证据实在太少！”
张方平提笔，蘸了刚磨好的墨，提笔挥毫间，犹有心思他用，不紧不慢的问道：“李家小官人，如你所愿，重启亲历八年大火案了，接下来你有何良策。”
他也要写章折送递京畿自陈。
李凤兮正在观摩挂在墙上的一幅字：平出于公，公出于道。
晏殊所书。
先前问了林咸德，出自《吕氏春秋》。
看到这幅字，李凤兮才有点明白张方平为何有底气敢以身入局了，晏殊题字中有“挚友远迁，临别以赠”的话。
晏殊如今知河南府事兼西京留守，拜兵部尚书。
勋阶是开府仪同三司、上柱国、临淄公。
河南府就是洛阳，距离京畿开封不过三百里左右。
晏殊如果愿意帮助张方平，不仅有这个实力，也有这个条件，不说送递章折，亲赴京畿也就两三日功夫而已。
听到张方平问自己，急忙转身，回道：“既然是查案，晚生岂敢在府尊面前班门弄斧。”
张方平哦了一声，“说说。”
李凤兮只得把自己心中所想说出来，“陈文留下了什么，晚生并不知晓，但府尊没拿出来，显然还不足以翻案，不过俞清之死有点蹊跷，应是他们狗急跳墙了，这倒恰好提醒了我们，敌人恐惧的，自然有其原因所在，所以从这点着手必有所获。”
“而且俞陌也该清楚其父为何会死在混乱中，策反他并不难。”
张方平点点头。
还行，中规中矩，视人之能所视。
又道：“赵知县以为呢？”
赵筬希略一沉默，“可以利用被俘的盗贼，引出和盗贼勾结的人，应该不会是杨格本人，大概是胡楷或者路盛，胡楷尤为可能，他身为府衙检正，因职责缘故，为刺探消息，和三教九流都有所接触。”
“若是胡楷因此事落网，便可撬开他的嘴，再配合陈文、俞清留下的证据，将杨格、路盛、杜雷等人一网打尽。”
“至于吏部那位尚书，也可能牵连其中。”
“倒是有一点要提防，杜雷经营江南东路安抚使司多年，想必厢兵中有他不少心腹，若是垂死挣扎，不知道是否会引起兵变。”
张方平微微颔首。
待写完了章折，晾在书桌上，坐下喝了口茶，道：“某和诸位想法一般，至于兵变之虞，不用担心，陈使君和尉迟神宫自会应付。”
对李凤兮道：“查案之事，汝静候佳音即可，好生读书，文会罚抄也得践行，嗯……倒是路盛之言，莫要大意了。”
李凤兮点头，“晚生谨记教诲。”
和林咸德离开府衙，回到半边巷，两叔侄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看着远方夕阳，回想起这一天的惊心动魄，都心有戚戚。
看似一切尽在掌控，实则走错一步就万劫不复。
林咸德道：“你晚娘刁晴璎那边，可有什么把柄于她？”
李凤兮思来想去，“应该没什么，实在不知道路盛把刁晴璎请来江宁，能用什么手段威胁到小侄，总觉得他是死马当活马医。”
林咸德道：“如此某便放心了。”
看了一眼厨房，炊烟袅袅，孙女林雅姿在灶前忙碌，对烧火的白雀道：“小雀儿，去坊外那家桂记酒肆，买坛‘春酥’回来。”
春酥温润不上头。
今日大获全胜，心情甚好，当豪饮。
白雀哦嘞一声，往灶里添了几把好柴，从厨房跑进李凤兮的房间里去拿钱，临走了路过李凤兮身边，“郎君，听雅姿姐姐说，咱们铺席赚大钱了嘞，我再买些卤猪头肉回来哇。”
说完就跑了。
李凤兮：“……”
这丫头是通知，不是询问。
倒也欣慰。
白雀其实喜欢的是牛肉，尤喜牛腩，并不喜欢吃猪头肉，只是自己喜欢吃，她记在心上了。
想到这喊道：“慢些，别摔着了，买一斤卤牛肉。”
牛肉很贵！
贵到就连李凤兮都觉得吃一顿牛肉很奢侈的程度。
对林咸德道：“世叔，府尊重启庆历八年大火案，我们已经插不上手，如他所说，静候佳音便是，小侄这段时间要潜心学习，待事情水落石出后，便准备去杭州找恩师求学。”
林咸德点头，“举荐和恩荫之仕，难至相公之巅，科举才是正道，你有如此想法，某甚慰之，不过某在府学尽职，不能督教于你，而你蒙学之业已过大半，雅姿难以授之，早去杭州求学于范相公，确是良策。”
又道：“铺席怎么办？”
李凤兮还没想过这个问题，“等过些时日再说，实在不行，就请雅姿姐姐代管。”
操作方法很多。
如父亲李宥一样，当甩手掌柜，把铺席交给诸葛誊清、衣冠博，让两人互相监督，但就怕二人坑瀣一气。
而且这两人都要去参加科举，迟早要换人。
林雅姿代管也是个问题。
她一个待嫁闺中的黄花闺女，总不能一直抛头露面，等明后日，就要招募两个稍有点年纪的大娘子来替代林雅姿。
赵絮萌倒是个主管全局的人选。
到时看情况再定。
晚膳时，也喝了点小酒意思意思，三分微醺。
林咸德醉意朦朦，放下碗筷沾床就睡。
李凤兮推了一把白雀，她还在夹盘子里剩下不多的猪头肉碎片吃，笑道：“小雀儿，就你能吃，一盘牛肉你一个人吃了大半，这点猪头肉也不放过，收拾碗筷哈！”
白雀抬起头，满嘴的油腻，用手抹了抹，眉眼弯弯的笑，“好咧，小官人是要和雅姿姐姐去逛秦淮么，只管去便是嘞。”
李凤兮愣住，暗想着也不是不可以啊。
此刻略有亏缺的圆月恰好挂在柳稍头。
正适人约黄昏后。
询问的看向林雅姿。
林雅姿起身，“小世叔稍等，奴家换个衣衫，拿点碎银，小雀儿，有什么想吃的吗，给你带回来哦，糖葫芦？”
白雀想了想，“不用啦，雅姿姐姐帮忙照顾好郎君就行呀。”
李凤兮闻言心里那叫一个欣慰啊……
我家丫鬟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