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象牙塔内的商海

杭城大学三月的玉兰花开得正盛，林安然单肩挎着帆布包匆匆穿过林荫道。包带被二十本《国际贸易实务》教材压得深深勒进肩膀，里面还塞着从校办厂带来的新型门封条样品。晨露沾湿了她的白色回力鞋，在石板路上留下串串浅印。

“林安然！304教室要锁门了！“教学楼值班大爷举着铜铃铛喊。她看了眼腕表——离第一节课只剩七分钟，可安馨家浦东店的消防验收材料还差三份盖章。教务处的玻璃窗后，系主任正拿着她的缺课记录皱眉。

阶梯教室里飘着油墨味，教授在黑板上画出蛛网般的供给曲线。林安然缩在最后一排，用课本遮掩着修改卖场布局图。突然响起的BP机震动惊得前排男生回头张望，她迅速按下静音键，屏幕显示“海关扣押三号货柜“。

“请林安然同学回答这个问题。“教授敲了敲黑板，“如何理解价格双轨制对国有企业改革的影响？“四十道目光齐刷刷转来，她起身时膝盖撞翻了笔袋，圆珠笔滚落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价格双轨制就像...“她瞥见窗外周子航的桑塔纳正缓缓驶过，突然灵光乍现，“就像同时开着燃油车和新能源车，既要保证国企这辆旧车不熄火，又要给民企新车让出快车道。“这个未来常见的比喻让老教授眼睛一亮，却不知是昨夜她在集装箱上修改报关单时想到的。

正午的食堂人声鼎沸，林安然就着免费汤啃冷馒头。王丽神秘兮兮地凑过来：“教务处要查夜不归宿的，你上周有三天不在宿舍。“话音未落，她的摩托罗拉汉显机跳出消息：浦东店冷柜集体故障。不锈钢汤勺“当啷“掉进餐盘，溅起的菜汤在《微积分习题集》上晕开油花。

暴雨中的物流基地如同沸腾的钢炉，林安然踩着积水冲进库房。三十台东芝冰箱外壳凝着水珠，张慧正带人用篷布搭建临时检测台。“是冷凝管密封问题！“她扯开湿透的校服外套，露出里面印着杭大校徽的文化衫，“用校办厂新研发的硅胶圈替换，质检单我来签字！“

更衣室的挂钟指向凌晨两点，她借着应急灯补写《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概论》作业。突然响起的诺基亚铃声惊得钢笔尖划破纸页，听筒里传来周子航沙哑的声音：“海关那边打点好了，但长虹举报我们偷税。“

次日清晨的课堂，林安然眼皮直打架。教授正在讲解科斯定理，她强打精神记笔记，却发现本子上满是夜班时写的生产调度计划。后排男生传过来张纸条：“安学姐，能给我张安馨家的优惠券吗？“她苦笑着把最后三张“凭学生证立减20元“的券夹进课本。

校办厂车间里，二十名勤工俭学的学生正在组装电路板。林安然套着沾满机油的工装，手把手教新生调试焊枪：“注意银浆厚度，这关系到制冷效率。“突然响起的下课铃让她想起下午的班会，连工装都来不及换就往教学楼跑。

辅导员举着考勤表堵在教室门口：“林同学，这学期你缺课率已达37%。“她低头看见帆布包里露出的专利申请书，突然抬头：“我申请将企业实践计入创新学分！“窗外的梧桐树沙沙作响，惊飞了落在《青年企业家》杂志上的麻雀。

暴雨夜的教学楼顶，林安然裹着军大衣接听越洋电话。日本三洋电机的谈判代表坚持要51%控股权，她望着远处安馨家的霓虹灯牌：“合资可以，但技术专利必须留在中方。“雨滴打在专利证书的塑封膜上，里面“无氟制冷技术“的批文日期还带着打印机的余温。

校图书馆的樟木桌成了临时办公室，林安然在《经济研究》杂志堆里核对季度报表。突然响起的惊呼吓得她碰翻墨水瓶——管理系主任正举着她落在期刊室的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记着汇率波动对零部件进口的影响分析。

“下周的校企论坛，你来做主题发言。“老教授摘下老花镜，指着她画满批注的《公司法》草案，“就讲讲如何在课堂和车间之间架设桥梁。“窗外蝉鸣突然喧嚣，她这才惊觉初夏已至，帆布包里还装着没来得及换的厚毛衣。

证券营业部的大户室里，林安然盯着安运物流的K线图啃凉包子。周子航推门进来：“沃尔玛要把家电区扩大三倍。“她突然抓起红笔圈住屏幕：“今天收盘前吃进五十万股，把股价稳在8.7元！“玻璃幕墙外，杭城大学的晚自习铃声正穿透暮色传来。

熄灯后的女生宿舍，林安然打着手电补微积分作业。对床传来张晓彤的梦呓：“安然...帮我留张认购证...“月光漏过窗帘，照见墙上的课程表——明天用红笔圈着的《大学英语》期中考试，下方潦草地写着“冷链运输招标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