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出大事了

周四海前脚才刚迈进屋，老书记后脚就将红漆木门摔得震天响。

“兔崽子！”老书记一把扯下老棉帽，花白的头发里冒着热乎气，“这会儿就咱俩，你给我掏心窝子说句实话，你到底有没有干那损害集体利益的勾当？”

“哎哟喂，我的老叔！你可是从小看着我光腚满村跑的，去年秋收我帮孤寡户扛粮袋，肩膀头子磨出血泡都没吭一声，哪能干着缺德冒烟的事儿呢！

这指定是有人往我身上扣屎盆子！”

“少给我耍滑头！别人不知道，可那账本可不会说谎。你啥时候租的牛车、用了几个钟头、交了多少车马费、几时卸的套，白纸黑字可是写得清清楚楚！”

老书记往藤椅里一坐，敲着桌子道：“后山那条羊肠子道，你三天两头背着竹篓子钻林子，筐里装得满满当当往城里窜，真当大伙儿都是睁眼瞎呢？”

“我......”忽地被人揭了老底，周四海的声儿也就弱了下去，“山核桃、野栗子都是我辛辛苦苦从山里收回来的，天生地长的东西，可跟集体扯不上关系！”

“别给我扯那么多有的没有的，我就问你一个事......”老书记将攥在手里的红头文件拍到桌子上，严肃道：“这红头文件到底是真的假的！”

“老书记，你看这红头公章，怎么可能还有假的？不信你找人去凤城打听打听，凤城大集这事儿，早就在茶摊子间传得冒油花了！也就咱离得远，这才没得着信儿。”

“如果是真的那便好办了，但要是事后查出是假的，那就别说我了，就连神仙来了也保不住你！”

“珍珠都没这么真！”

周四海将胸口拍得震天响，老书记没搭腔，伸手扯下别在上衣口袋的钢笔帽，抽屉‘吱呀’一声拽出张印着大队红戳的信笺，笔尖‘唰唰’走纸。

末了往公章上哈了口热气，‘啪’地一声按出个油亮亮的圆印子。

“揣稳当了！”蓝黑墨迹还没干透的证明纸张往周四海怀里一搡，“人家警卫员是端着铁饭碗来的，该给的脸面咱得兜住，该走的过场还是得走一趟，别让他们难做。”

周四海眯着眼扫了一眼那证明，脸上登时乐开了花，连连点头道：“明白明白，老书记你尽管将他们往我那屋里带去，除了那一屋子山货，要是能翻出什么幺蛾子都算我输！”

老书记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胳膊肘把门帘子撞得哗啦响，周四海将文件揣怀里，这才抬脚快步跟上。

“老书记忙活完了，咱是现在过去看看情况，还是再歇歇？”见到老书记的身影，院门口蹲着抽烟的高个子警卫员蹭地弹起来。

“夜长梦多，这会儿要查不出个眉眼高低，这一晚上可别想睡个安稳，现下就过去吧！”

“成......”

两位警卫员推着自行车跟在老书记身后，四人顺着村道往周四海家走去。

刚走出一百来米，其中高个儿的警卫突然紧蹬两步追上前，扶着车把打量走在老书记身边的周四海：“老书记，这位同志......”

“哦，咱们村的，顺道一块走。”

老书记都这么说了，俩人也不好说什么，到底还是没吭声，就这么默许周四海跟了一路，一直跟到自家院门三米外，周四海这才停住脚，站在原地看着三人走到院门前。

秀兰将三个娃儿哄进被窝，拎着木盆往井边蹭，刚把湿衣裳摁进盆里，院门便被砸得哐哐响。

“回来了......”甩着湿手将门闩抽开，抬头便看到老书记身后跟着俩穿蓝布制服的警卫员站在门外，她嗓子眼忽地发紧，

“老书记，这大半夜的，怎上我家来了，四海不是找你去了么，怎不见他人，别不是四海出啥事了吧？”

“四海媳妇，没事，四海腿脚慢些，还在后头走着呢。这俩警卫员接到任务，得来你家转一圈，转完就回去了！”

听老书记说罢，秀兰这才看到站在院门外的周四海，见周四海朝她点头，她这才让开身子，将三人迎了进去。

俩警卫员刚抬脚跨过青石门槛，眼珠子便瞪圆了。

月光斜斜地照进来，照亮了那半屋子撂成山的麻袋，毛毡布底下盖着的核桃栗子硌着脚尖，墙角整整齐齐码着十来个木箱，熏肉将那房梁都给挡得严严实实。

这分明是供销社仓库才有的光景，居然在这农户家看着了。

“老书记......”高个子警卫员哑着嗓子喊了一句，正要说些什么，却被老书记给打断了。

“警卫员同志，你们先看看这个，我再将那周四海给喊来。”

老书记将红头文件递给俩人，高个子警卫员伸手接过，借着手电筒的光快速翻了一遍，不等他说话，老书记便冲着门外的周四海招手，示意其将证明给拿出来。

“警卫员同志，这是大队给开的证明，我家里堆的这些都是给凤城大集给准备的山货，全是从山里一点点收回来的，绝对没有损害集体利益！”

周四海忙不迭地掏出那油墨未干的证明，俩位警卫员看着这证明沉默不语。

就在院中几人打着哑腔的时候，院门外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竟聚集了一圈围观的村人，交头接耳的窸窸窣窣声直往几人耳朵里钻。

“天老爷，周老二挺能折腾的啊，瞅这满满一屋子东西，警卫员找他还真没冤枉他！”

“可不是，我可是瞅见了好几回，那牛车上堆得满满当当地往村外去，回来的时候也是满满当当地往屋头里搬！”

“这周老二是闯了多大的祸啊，你看那警卫员的脸色，不得了，可不得了啊！”

“前年隔壁村子就抓了个投机倒把的，摊子支的还没这么大，那也被判了三年，现在还在牢里蹲着，得明年这时候才能出来。”

“嚯，要周老二真落实了投机倒把的罪名，就他这架势，不得判个五年以上？”

“哎，怎不见周老二的耶娘，谁去通知他们一声，就说他家老二出大事了！”

“这是谁给举报的，也太下作了些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