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恶意

青玉案后的大皇子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青瓷茶盏,全然不知屏风后花魁的思绪,只是自顾自说道:“以乐入道,助人修为,倒是稀奇。”

他忽然将茶盏重重搁在案上,溅出几滴琥珀茶汤,“可本皇子为何毫无所觉?”

柳颖笙垂眸望着犹自微颤的琴弦,长睫在眼下投出细碎阴影。

对牛弹琴......这个念头在喉间滚了滚,终究化作无声叹息。

这才是常态,幻音阁也只有半数弟子能感知到细微的修为提升,像秦霄那般与她乐道完美契合之人,或许世上仅此一人。

“若效用显著,幻音阁弟子早该日夜围着我听曲了。”柳颖笙素手轻拢鬓边碎发,指尖划过檀木屏风,“多是陷入瓶颈之人,才会来我这寻求转机。”

在柳颖笙的刻意误导下,大皇子理解成了秦霄本就位于养元境巅峰,只是柳颖笙的乐曲恰好让他突破瓶颈。

“倒是因缘巧合,让秦霄当上了聆音楼的活招牌。”他突然倾身向前,案上烛火将棱角分明的侧脸映得明暗不定,“你们打算如何谢他?”

柳颖笙捻着袖中冰蚕丝帕,朱唇被贝齿咬出浅白印痕,“引为上宾,花销减半。”

“这也太寒酸了吧。”大皇子戏谑尾音裹着玉扳指转动的细响。

柳颖笙也这么觉得,便是二十五两,对现在的秦霄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楼主真是掉钱眼里了。

十多天了,他都没再来过一次,果然是已经负担不起了。只是她若强行为秦霄出头,就会被怀疑是否与对方有染。

对方接着说道:“本皇子做个主,不妨全给他免了,这样才说得过去。”

当初柳颖笙的提议也是全额减免,但这话从大皇子口中说出……

柳颖笙倏然抬眸,果然,方才抚琴时察觉的森冷恶意……

“小小一个武解元,如何入得殿下法眼?”柳颖笙装作不在意地问道。

“他替本皇子赚了钱,本皇子当然会看中他。”大皇子轻笑着说道。

呵,柳颖笙心中讥讽一笑,当初聆音楼经营不善时,怎么不见你出手。

大皇子同样也是醉月楼的靠山,只要他开口,随时都能叫停对聆音楼的打压。

琴弦忽被拨动,垂落的鲛绡帐被音波震得微微晃动,柳颖笙不再虚与委蛇,用略带不悦的语气说道:“殿下,你想让我接近那位秦二公子?聆音楼承诺供你驱使,但可不包括让我动用美人计。”

聆音楼楼主能一再驳回柳颖笙的要求,是因为她性子软,而且也有外行指导内行的自觉,虽说对方也挺外行的。

这并不代表她在幻音阁的地位低,她是幻音阁千年来最天赋绝伦的圣女,也是幻音阁当今乐道第一人。隔着屏风和不能单独邀约的规矩,都是其他人定的,在幻音阁眼中,她们的圣女被男人看一眼都是亵渎。

若是让阁主得知大皇子要让她用美人计,必定得直接跟他闹翻。

“美人计?呵呵。”大皇子冷冷一笑,突然起身逼近屏风,高大阴影完全笼罩雕花木格,“只怕美人送过去,就不想用计了。听说圣女大人前些日子,让秦霄在闺房中留宿了一宿。”

柳颖笙霍然起身,琴凳与青砖地面摩擦出刺耳声响,“本宫清者自清。他那天喝醉了,作为撑起了聆音楼一半营业额的贵客,若是失势当天就扫地而出,未免太过不近人情。”

这件事情她解释过,幻音阁其他人也了解他们圣女的恻隐之心,没有过多追究。

“那样最好。本皇子只想让你别乱了规矩,弹琴就好好弹,别和客人走得太近。”

大皇子这种说法,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对自己心存觊觎。但柳颖笙的天赋告诉她,大皇子对她没有一丝想法,方才心中只有恶意和怨念。

柳颖笙正想说些什么,又听大皇子说道:“你说和秦霄没有发生什么,本皇子信不信不重要,问题是其他人信不信。”

“殿下什么意思?”

大皇子整理华服,冷冷地说道:“他是夏雪璎的未婚夫婿。”

!!!

柳颖笙心中骇然,指节骤然捏紧。

她想不通,刚被抄家的秦霄又是怎么能和当朝长公主缔结婚约。

待要追问,却只听见珠帘噼啪作响,大皇子临走时丢下一句:“本皇子言尽于此,若是被夏雪璎带人封了聆音楼,可别怪我坐视不管。”

大皇子走后,柳颖笙染着丹蔻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琴轸,青鸾木雕的羽翼硌得掌心生疼。

她忽地想起一丝蹊跷,若是大皇子不希望自己与秦霄走近,又为何要免掉秦霄的开销?

……

长公主府。

夏雪璎睫羽轻颤着睁开眼眸,起身整理身上散乱的雪色襦裙。

她的视线掠过第一时间找地方跷起腿的秦霄,唇畔掠过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转身便往内室行去。

秦霄见状连忙调整弹道,三步并作两步跟上那道袅娜身影。

穿过金丝软烟罗帷幔时,鎏金银镜正映着窗棂透进的霞光,将满室镀成琥珀色。

初次来到长公主的寝室,秦霄有种莫名的激动。

尤其是刚刚夏雪璎如此轻易地听从了他的请求,让他的胆量一时膨胀起来。

他望着前方背对自己的窈窕身影,喉结滚动着开口:“殿下,方才您说衣物碍事,不如,这次也……”

话音未落,素白纤指轻勾腰间玉带,雪缎层层剥落似玉山倾颓。

雪白襦裙如流水般滑落腰际,让秦霄看到了他心心念念的雪崩。

别问为什么背对着还能看到雪崩,这就是长公主的含金量!

好家伙,这是不演了?

自从那日迷路的机缘巧合,夏雪璎在秦霄心中的形象就变成了闷烧。

现在她是准备明烧了?

白皙雪背犹如最上等的羊脂白玉精雕细琢而成,在暮色中流转着珠光。秦霄瞳孔微缩,看着那两弯蝴蝶骨随着呼吸起伏,恍若冰湖上振翅欲飞的白蝶。

秦霄装作惶恐地开口:“殿下,您这是……”

“这不就是驸马你想看到的吗?”

夏雪璎褪去鞋袜,缓缓爬上床榻,支颐望着呆立的青年,唇畔梨涡若隐若现:“驸马似乎一直对本宫有什么误解,本宫从未把你当成假结婚的夫婿。即便是没有感情的政治联姻,既允了这婚事,便是真心要与驸马做夫妻的。朝朝暮暮处久了,总该日久生情不是?”

秦霄的目光掠过她垂落在雪背上的青丝,那抹笑靥比初见时更惑人三分。

“那……约法三章的第二条?”

“驸马这般惦记约法三章……”她尾音拖得绵长,半截玉雕似的腿从雪色裙裾边沿探出来晃了晃,“原是嫌本宫不喜云雨之欢?”

开玩笑,她超喜欢的。

“寻常妇人若拒枕席,当得起七出之条。但……本宫是天子长女,你懂的吧?”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得意和挑衅。

懂的。

驸马在这个世界往往是屌丝和中庸之辈的幻想,真正有才华有抱负的人是不会乐意当驸马的。

除非公主真的很漂亮。

驸马这个位置决定了在家中毫无地位,必须对公主言听计从,甚至还要受下人的气。哪怕公主要养小白脸,驸马也不能有半句怨言。

此前夏雪璎给出的约法三章,对这个王朝大多数的驸马来说,简直是福音书。

看见秦霄脸上的一丝郁闷,夏雪璎陷进软枕掩藏笑意,俯卧时金丝细带深深勒进雪背。

“不过,床事之外,驸马可不必如此拘谨。”

她的声音温柔而带着一丝挑逗,“若是妻子更衣,都要让夫君退避三舍,这样的妻子,本宫觉得还是休了比较好,驸马觉得呢?”

秦霄视线掠过她颈后系着的金色肚兜细带,顿时眼前一亮,“殿下的意思是,从今日起,我可以为你解衣?”

“不是。”

“啊?为什么?”

见他怔愣模样,夏雪璎眼底狡黠愈盛:“因为婚事未办,驸马现在还不是本宫的夫君啊。”

秦霄又一次配合地露出了郁闷之色,他已经看出了夏雪璎在通过拉扯他取乐。

因为早就知道了夏雪璎对他一见钟情,所以他深信夏雪璎会自己找借口白给。长公主以为能拿捏他,实则只是他在迎合她的戏弄。

果不其然,夏雪璎的下一句话是:

“但,今日是个例外。”

夏雪璎美眸流转,“驸马前些日子跟本宫说,要用夺魁来迎接本宫的鸾驾,这让本宫很受用。既然如此,本宫当然要给驸马相应的奖赏。”

“只限今晚,驸马可以提前享受本宫夫君的待遇。夫君要为本宫按摩,本宫怎能不接受呢?”

她拍了拍床榻,美眸勾魂夺魄,“夫君,还在等什么?”

“娘子,那为夫就不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