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惜瑶，我想给你种些花

好在韶憬行的素粥保持了一如既往的水准，否则苑惜瑶真的没有把握能够和这两个人把这一桌小菜吃光。

韶憬行还要去望玥台议事，收拾餐具一事便落在了陈皓阳和苑惜瑶身上。

“你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做菜做成这样，能吃吗？”苑惜瑶将皂角涂到满是油渍的盘子上，无不疑惑地问道。

说到做菜，陈皓阳真是满肚子的委屈没处撒：“唉，我平时又不做这些，我哪知道憬行也不太擅长做菜，原本我看他的素粥做的挺好的，还以为他会做饭呢！早知道我就不让他掌火了。”

“他只会煮，不会炒的。”韶憬行会做粥，会做汤，可以用那一双灵巧的双手包出各种各样精巧的面食，但是唯独掌火是他的弱项……不，不是弱项，而是压根就不会才是！

“炒和煮，不都是会用到铁锅吗？”

“用水不一样。”

“可用具都是一样的，不都是用那一口锅嘛！”

“同样是用火，你不也没能做出些什么吗？”

陈皓阳登时便感觉被噎了一嗓子黄连，刚刚他也是这么解释的！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好像也是哦，你要是这么说也挺有道理。”陈皓阳接过她手里的盘子，用抹布擦拭干净，随后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桌子上，“憬行是喜欢喝粥吗？说实话，他的粥做的真的不错。”

“他以前身体不好，用你们医者的话来说，热粥养胃，也养人，我也只教了他这个，不过也够了。”苑惜瑶答道。

“那你呢？你的烤肉做的如此之好，为何一到了别的，就不行了？”说实话，比起那个焦豆芽，苑惜瑶还是想用糊韭菜下饭——最起码，除了糊，他的盐和其它佐料放的还是正好的！

“我平日里大都在山野中露宿，或者和乞丐们一起挤在屋檐下避雨，哪里能够接触‘铁锅’这种奢侈的东西。”陈皓阳调侃道，看他随身携带的那柄铁棍的质量就知道——他是真的穷！

“……以后还是我来做吧，你们两个，真的不适合下厨。”苑惜瑶把碗往陈皓阳怀里一扔，转头便舀了一捧清水，洗了洗手，将抹布挂回了墙上。

“唉你也别这么说嘛！我做的烤鸡啊，烤兔肉啊，还是很不错的，你不是吃过嘛！这么快就忘了？唉，真是让人伤心啊。”

“是是是，下次再让您老展示，这次就算了，还是我来吧。”苑惜瑶敷衍道。

“不用，明天我就给你做！”陈皓阳斩钉截铁道，今天这件事实在是太丢人了，简直就是他这十多年的厨艺生涯最耻辱的一笔！不行，他明天一定要把今天丢的人全都找回来！

“……还是算了吧，有那会儿功夫，我们都已经吃完饭去议会了。”苑惜瑶果断拒绝。

陈皓阳把所有的餐具洗刷完毕，又看着惜瑶将那些木碗整齐地摆放在柜子当中，：“没事，我可以早点起，不会打扰到你们，保证你们练功回来就有饭吃。”

“不用了，你的心意我们领了。”知道三通教的郎中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便是可以随叫随起随到，无论是起早还是晚睡于他们而言都轻而易举，只不过于冰雪玉华的条件而言，的确是件不太可能完成的事。

“为何？”陈皓阳不明所以。

苑惜瑶将柜门关好，站起身，拍了拍袖口，正色道：“因为在这听雪后山，没有活物可以给你打。”

接下来的几日，苑惜瑶和韶憬行依旧早出晚归，也不知道听雪阁出了什么事，居然能够让这两位本应该看守在后山的门人日日去望玥台议事，而且看惜瑶每日这极其不耐烦的样子，十有八九也不过是些琐事，只是需要二人同时在场商议罢了。

陈皓阳固然心中不悦，却也没有多说什么，这毕竟是他们的家事，他也确实不太好过问。

好在惜瑶并没有把他一个人扔在冰雪玉华不管，但凡回来的早些，她便会花出点时间和他一起说说话，或者到后院打上一架。

不过更多的时候，看到她一脸疲惫的模样，陈皓阳都无法狠下心来再消耗她的精力，便搬了两把竹椅在院中，一边看着那漫天的星光，一边聊聊江湖上的事。

到了最后，惜瑶总会先支撑不住，便干脆倚着他的肩膀沉沉睡去，只剩下陈皓阳一人的话语飘落在这寂静的小院当中。

他不是很喜欢这寂静的连水滴落下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的感觉，太安静了，反而会让他有一种不切实际的失落感。

可身边女子均匀的呼吸声却实实在在地落在他的耳边，青草一般的香气吐在他的脖颈间，撩的他头脑发热，耳边染起一片嫣红。

岁月静好……倒也有一种别样的味道。

挺好的。

但生活总归不会一成不变，无论是怎样的平静的深潭，总会有几条活泼的青鱼在水面嬉戏，挣扎着想要跃出水面，瞧一瞧水潭外面的那一小片天地。

韶憬行明令禁止陈皓阳在听雪阁内随意走动，但是后山却没有给他太多的限制，只是不能进入剑池而已。

听雪阁后山虽然贫瘠，但终归也是一方山林，不好看归不好看，能够有个地方转也是不错的。

更何况不仅仅是有地方转而已。

没过几天，陈皓阳便在山脚处发现了一处瀑布，从地理位置来看，这瀑布的水应当是从剑池的溪水当中顺流而下，经过高耸的山林后形成的一道瀑布，飞流直下，滔滔不绝。

在听雪阁内看到这样一座瀑布并不稀奇，真正令陈皓阳稀奇的是，在这瀑布的不远处，有一处陡峭的山壁，上面有着大块风干裸露的岩石，和四周长满了灌木的岩壁格格不入。

在这山崖的最底端，有一个废弃的小木亭，从上面那斑驳龟裂的木纹来推断，这个亭子已经废了三四年的时间，而在木亭下那长满了青苔的石凳则更加证实了他的观点。

“这个亭子好旧啊，挺长时间没有打理了。”高秋月惋惜道，即便是破旧如此，依旧能够看得出，这个亭子在多年前曾是多么的精致，只是可惜了，再精致的东西也经不过这么长时间的风吹日晒。

“是啊，看起来应该很久都没有人来过了。”陈皓阳回头看了一眼正在研究木亭细节的秋月，随后重新望向了岩壁。

整个听雪阁后山中，只有这处岩壁光秃秃的，和四周青葱的树林一比，尤其显得格格不入，就好像被特意毁坏过一般，望之着实不似自然所为。

惜瑶常年生活在听雪阁后山，想必这里就是她口中的岩石了吧。

“秋月，过来帮我一个忙。”

陈皓阳从怀中掏出乾坤袋，一阵光芒闪过之后，他的手中便多了一大把紫色的草籽。

高秋月瞟了一眼，道：“你把我叫过来，就是为了这些草吧。”

陈皓阳纠正道：“这是花，紫堇花。”

“紫堇花对于生长条件极为苛刻，而且它一般长在枝头或者灌木丛中，你这是想把它种在这里？”高秋月猜测道，陈皓阳平时极少侍弄花草，但是秋月却听说过不少有关于他父母的传言，倒也不甚稀奇。

“对，我想把它种在岩石上。”

“可是这花离了土便活不成了，这岩石上面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这该怎么长啊？”高秋月低声嘟囔道。

“这花是我在神火山上面找到的，应该是一种变种的紫堇，呈藤蔓状，长在山崖上面正正好。”能够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生存下来，大约也能在这里长一长，

毕竟这里的环境比起神火山也好不到哪里去。

“神火山气候炎热，可听雪阁后山的温度常年不高，这花……怕是长不了吧？而且神火山缺水，这岩石固然干燥，可那瀑布就在这山崖的背后，水汽充沛，这种种类的紫堇不晓得能不能养的好。”淮南为橘，淮北为枳，神火山距离听雪有数千里远，气候早已经大不相同，就算这花的生命力再顽强，又则能开的出花来？

“我们当时是在外围看到的花，那花上的藤蔓一层绕上一层，径直插入石壁内部，等我们进去之后，在岩石深处发现了很大一处洞穴，里面尽是水潭，那洞穴的墙壁我也看过，在岩石的缝隙当中有许多的根系连接着岩石和水潭底部，但是四周却没有见到什么植物，所以我猜测，这紫堇应当是把自己的根扎在岩石内部，汲取岩石内部水潭里面的水分，也许洞穴内部的环境又不太适用于它的生长，所以它最后还是选择把花开在了外面。”如果没有水源，这花的藤蔓又则能长的如此粗壮？难不成它以沙子为食吗？

高秋月细细品味陈皓阳的话，过了半晌，方才拍了拍脑门，大声道：“我知道啦！也就是说，这花不仅需要有岩石作为支撑，还需要有丰沛的水汽来让它生长，是不是？”

陈皓阳笑道：“不错。”

“既然你都推理出来了，那就直接种上便好了，还把我叫来干什么？”

陈皓阳笑着弹了弹她的小脑袋，道：“所有的这些都只是我的推测而已，我并没有十足十的把握证据证明这个可行，而且你也说过了，听雪阁和神火山的气候实在是相差太远，所以我才要把你叫来，好帮我这个忙。”

高秋月闻言立即爽快地应道：“好啊，那我能帮你做些什么？”

“种子洒出后，我以火系术法给予你支持，你维持花种的生命力，并尽力让它生长就可以了。”

“可是这个是木属的秘术，并且会让我损失七成以上的功力，而且还不太容易成功，真的没问题吗？”高秋月道，木系的术法她还没有办法像父亲和兄长那般纯熟运用，尤其是能够让草木生长，鲜花盛开的高等术法，使用起来十次总有六七次失败，实在是令她感到失落。

“无妨，我不是有火系术法给予你支持嘛，相信我，没问题的。”陈皓阳说的一片自信，就好似他真的试验过一般。

“虽说爹爹确实有教给我和兄长，但是从来都没有说过，这个招式还需要用到火属的法术啊？”

陈皓阳被她这么一说才想起来，自己属性曾经是木属一事，高叔叔压根就没有对外和任何人说起过！而他之前修习过所有的木属法术，实际上也是高叔叔私下里偷偷教习给他的，并没有任何人知道，他早已经把木属的所有招数都铭记于心了！

“哦，这个术法的话，我以前曾经研究过，在我父亲留下的书里面有十分详细的描写，我在整理我父亲遗物时发现的。”没办法了，只能把父亲的名号拿出来遛一遛，反正他留下的书那么多，总有些记载在上面。

高秋月果然没有再深究下去，陈皓阳的父亲当年什么都没有给他留下，单单就留下了半屋子的书，所以高秋月并不稀奇，陈皓阳在缅怀先父之时会常常泡在藏书阁里，希望能够从那些只言片语当中寻找父亲遗留的痕迹。

陈皓阳眼帘微垂，大约也是想起了那段常常居住在藏书阁的时光。

可是在秋月的眼中，他那眼里一闪而过的温情，似乎又多了什么新的含义。

“我知道啦，你早就等着这一天呢，是不是啊？”

“……”陈皓阳被她说的一愣，什么等着这一天，她又知道什么了？

“不是吗？我看你现在每天的生活都是在围绕着那个苑惜瑶转，如今又想在这后山种花，是不是想要送花给她，讨她的开心啊？”

“……你小小年纪，瞎说什么呢！我不过是看这片岩石上面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才想着种些花改变一下样子，再说了，苑姑娘和你不一样，她对花没有什么执念。”

她若是真的喜欢花，那早就在院子里面种满了花了，哪里像现在这般，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

可是自己既然已经答应了她给她带点花草，总不能够食言而肥，就这样装作忘记了吧！

“为什么啊，这世上怎么会有人不喜欢花呢？”

陈皓阳叹了一口气：“秋月，不是每一个姑娘都能和你一样，平平安安地长到十六岁。”秋月自小便被自己和君守护的很好，从未受过什么苦什么累，自然不太懂得如若没有兄长、父亲或是师傅相护，一个孤女的生存究竟会有多么艰难。

十六岁……

按照韶憬行的说法，十六岁的惜瑶，应该刚刚历练回山，随后……

算了，不去想了，越想，这脑瓜子便越痛。

“好了，别说那些废话了，我们赶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