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70. 雨后天明是归期。(5)

  • 夙君谋
  • 苏子梨
  • 2284字
  • 2022-06-11 12:45:13

因耶律曜驾崩不久,耶律贞以守孝一年之期为由,将朝堂从主殿搬到了宣政殿,此时我已换上了太监穿的灰色大褂,盘起头发戴了顶太监帽。

我靠近宣政殿,在墙根站定,殿外的侍卫见我这身打扮也没过问我的身份,只奇怪地看了我几眼,也不赶我走。

“陛下,臣以为,现下正是用人之际,此次笔试应用社稷为题,广纳忠贤。”

“陛下,既然是为官,自然是以为百姓造福为基准,这题应用苍生为题。”

“长卿,你说。”

被点名的应该是傅长卿。

“陛下,既然是文试,那自然是要比学子们的才学,社稷过深,苍生过浅,臣觉得应以如何博民心,辨忠佞为题,陛下若是明君,自然也不怕那些人拉帮结派。”

博民心,辨忠佞,一箭双雕。

“傅长卿,你说谁拉帮结派?”

“张大人何必激动,自迦娜氏入了陛下麾下,这朝堂中可是平静多了,怎会有人拉帮结派?”

看来这个傅长卿手上抓着这张大人的把柄,而张大人还没发现自己露了尾巴。

“陛下,文试之事固然重要,但这后位闲置已有半月,望陛下也将封后之事好好斟酌。”

这是裴少安的声音。

“父皇驾崩未满一年,朕不宜行婚嫁之仪。”

“散了吧,朕乏了。”

隔着那扇门,光听声音就知道他在敷衍裴少安。

过了一会儿,殿中传来噪杂的人语声,我探出脑袋,在人群里看到了耶律久。

他的目光在我脸上一扫,视线落在了半空中,狐疑地眉头一蹙,又把视线移回到我脸上,惊讶地看着我,他快步走到我身边,小声地问道:“昨夜陛下没发难于你吧?”

我摇了摇头,抬手掐了一下他的胳膊,反问他道:“你怎么就让他把我带走了呢?”

他闻言往身后看了眼,拉着我往外走出了十几米远,拍开我搭在他胳膊上的手,鄙夷地看了我一眼,笑骂道:“昨夜你喝多了,说要脱我衣服,都那样了还指望我带你回府接着毁我清白?”

脱……脱衣服?

耶律久这人不会撒谎,但我还是半信半疑地看着他,想从那张实诚的脸上看出破绽来。

耶律久见我这副神情又问道:“日后你有什么打算?”

我把视线从他脸上收回,看了眼藏在衣袖下的手腕,心头一紧,面上却是一副清风云淡的神情,应道:“过几日会有人接我回去,之后你我也许就再也见不到面了。”

语毕,耶律久就抬手捂住我的嘴,没好气地说道:“你赶紧把这话收回去,你不见那日可把我急坏了,你若再走得没了踪影,谁再与我喝酒?”

我回头看了看,只见朝臣已四散而出,我拉开他的手,小声道:“日后再说吧,我先回东宫了。”

这话说完,我低下脑袋就往深宫走去,身后朝臣的耳语声逐渐消逝,待耳边只剩下轻微的风声时才抬起头来,盯着眼前那一道道朱红色的宫门,我又想了裴少安那日同我说的话。

‘君王’不过是虚位,最后怎么过,只不过是等死罢了。

这条宫廊,那么长…耶律贞一个人走得会很孤独吧。

今年的晚秋结束地早了些,听这风在耳边呼啸的架势,已是有了初冬的预兆。

我把手交叉着放进宽袖里,寒意顷刻间从四面八方袭上心头,我停下脚步,缓缓蹲下身子,任由那疼痛感似千万只蚂蚁啃食心脉地侵袭着我。

蛊毒已发作了三四次,但这种噬心之痛依旧还是习惯不了。

我脑海里闪过姜江的脸,那个姑娘长得稚气可爱,女人的妩媚在她身上还未出现,兴许是年纪尚小的原因,倘若我走了,慕子楚会喜欢上她吗?

但是慕子楚也是个奇怪的人,才见两面就送姑娘定情信物,还骗我说是开启一方势力的信物,他能用这说辞哄骗我收下蝶玉,应当是对我知根知底的,至于见的最后一面,我能发觉,他是想杀我。

一个人的杀气,是最难隐藏的。

不想了,越想越疼,眼前的事物越发变得朦胧,远远地……我看到了身着一袭青衣的耶律贞朝我跑来,下一秒,就再也撑不住了,眼前一黑,掉进了意识的漩涡之中。

耳边有人唤着我的名字,逐渐地,声音也消失了在耳边。

待我意识清醒过来时,浑身的疼痛感已经消失了,但仍是整个人提不起劲来,眼睛也只能睁开一丝,我看到了儿时熟悉的场景,一屋子的御医跪倒在殿中,李元培也跪在人堆里,一个个耷拉着脑袋不敢抬头。

耶律贞带着杀气坐在我身旁,他的话语中带着怒意,威吓道:“不是女子的葵水,更不是中毒迹象和风寒,朕倒是要问问你们,朕要你们何用!”

女子的葵水?

算了,装死吧,这哥们太直白,这场景太尴尬了。

想毕,我闭上了眼。

“敢…敢问陛下,这床上女子是谁?能得陛下这般在乎。”一个中年男子问了句。

耶律贞的手凑了过来,牵起我的手,颇有帝王之范地说道:“放眼天下唯一可以与朕比肩的女子。”

跪在地上的人没有再说话,耶律贞此刻定是黑着一张脸,吩咐李元培关了殿门,细听后,可以听到满屋子紊乱的心跳声。

“陛下,臣以为,姑娘所患疾病,与手腕处的血丝有关。”

听不下去了,要被揭穿了。

我缓缓睁开眼,做虚弱状,细细地解释:“就是简单的肚子疼,昨夜喝多了,伤到了身子。”

耶律贞见我醒来,就让李元培将殿门打开,支走了那些御医,那一个个背影后似乎都写着‘劫后余生’四字。

耶律贞闻言也松了口气,把我的手放进被子里,看那神情还是心有余悸,眼底闪过一丝复杂,只见听他用平和的语气道:“以后不要喝酒了,我很担心你。”

我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示意他扶我起来,他见状就伸手拉了我一把,垫了个棉枕在我身后,我半戏弄他,说道:“耶律贞,万一哪天你真的找不到我,就当我死了,找一个凰都你最喜欢的地方,给我立个墓碑,想我的时候你就去那看看我。”

耶律贞不是个傻子,从我的话中发现了端倪,他蹙起眉头看着我,那眉宇间暗藏着愠怒,沉声问道:“夙君,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我摇摇头,苦笑着道:“今日在走那条长长的宫道,很长很长,我走了很久,我就想起了你,我很怕你会感到孤独,孤独地走在那么一条长的宫道上是很辛苦的。先生说过,君主就是在站在高高的位置上等死而已,耶律贞,我害怕一个人走宫道,你也会害怕的,不是吗?”

好想带他走,去任何没有朝堂的地方……

只有我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