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灵晶的光芒在掌心渐渐黯淡时，林野已带着众人钻进了万兽岭西侧的雾林。晨雾像浸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地压在枝头，每走一步都能听见露水砸在枯叶上的“滴答”声。狼影在前面探路，鼻尖贴着地面嗅探，偶尔抬头对着浓雾低吼一声——那是在提醒众人避开藏在藤蔓后的毒刺陷阱。
“还有多久到水镜潭？”苏青拨开挡路的蕨类植物，袖口沾着的雾珠顺着银线绣的灵狐纹样滚落。她的箭囊里只剩三支破邪箭，箭簇在雾中泛着冷光，“这雾太浓了，灵力探查都被挡住了。”
林啸用匕首削断一根缠着毒藤的树枝，断面渗出紫黑色的汁液：“按风灵晶的轨迹，穿过这片雾林就是。灭兽教的人应该还没到，他们惯用的火折子在这雾里根本点不着，行动比我们慢。”他顿了顿，看向林野，“你确定水镜潭的守护兽是‘镜面貉’？那东西据说能映出人心底的恐惧，不好对付。”
林野指尖摩挲着那块风灵晶屑，晶屑在雾中微微发亮：“老族长的笔记里写过，镜面貉的镜纹能照见虚妄，却伤不了心无杂念的人。我们只要守住本心，它就伤不到我们。”话音刚落，狼影突然停下脚步，对着前方低伏下身子，喉咙里发出警告的呜咽。
浓雾中渐渐浮出一片镜面似的水潭，潭水静得没有一丝波纹，倒映着灰蒙蒙的天，连雾丝落在水面都没激起半点涟漪。潭边立着块丈高的青石，石上刻着歪歪扭扭的古字——“照见诸相，皆为虚妄”。
“这就是水镜潭？”苏青搭弓上箭，目光扫过潭边的芦苇丛，“连风都绕着走，太诡异了。”
林野还没来得及应声，潭水突然像沸腾般翻涌起来，无数细碎的银鳞从水底浮起，聚成一只巴掌大的小兽。它通体雪白，背上铺着细密的镜甲，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像两块凝住的蜜糖，正歪头打量着岸边的人。
“镜面貉……”林野轻声道，掌心的晶屑突然发烫，“它好像不怕我们。”
话音未落，镜面貉突然跳进潭里，潭水瞬间化作一面巨大的镜子，映出众人的身影。可苏青看了一眼就猛地别过头，脸色发白——镜中的她浑身是血，箭囊空无一物，身后是被烧成灰烬的村落。
“别看！”林野低喝一声，狼影猛地扑向苏青，用身体挡住她的视线。“那是它造的幻象，你心里最怕什么，它就映什么！”
林啸的情况更糟。镜中的他被铁链锁在石壁上，灭兽教的人正用烙铁烫他胸口的族徽，空气中仿佛都能闻到焦糊味。他死死攥着匕首，指节泛白，额头上青筋暴起：“一群杂碎……”
“守住心神！”林野将风灵晶屑抛向潭中，晶屑在水面炸开一道金光。镜面貉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潭中的幻象瞬间模糊。“它在试探我们的弱点！灭兽教想利用它扰乱我们，好趁机夺走水镜潭的灵核！”
就在这时，雾林深处传来脚步声，伴随着粗哑的笑：“林野少主果然聪明，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浓雾中走出十几个黑衣人，为首的戴着青铜面具，手里握着根骨笛——和林野在风灵晶记忆里看到的一模一样。他身后跟着两个教徒，正拖着个被布罩住的笼子，笼子里传来呜咽声。
“镜面貉的幼崽。”林野瞳孔一缩，狼影对着黑衣人龇出獠牙，“你们抓它干什么？”
面具人吹了声口哨，骨笛发出刺耳的声响。潭中的镜面貉突然变得焦躁不安，镜甲上的纹路开始发黑。“当然是让它听话。”面具人轻笑，“这小东西的镜纹能映出灵脉的位置，有了它，找齐地脉七窍不过是早晚的事。”
苏青趁机射出一箭，破邪箭带着银光直逼面具人咽喉，却被他身边的教徒用盾牌挡开。“别白费力气了。”面具人把玩着骨笛，“你们的灵力在这雾里发挥不出三成，而我的‘蚀心雾’能放大你们的恐惧。看看林啸，他快撑不住了。”
众人转头看去，林啸已经闭上眼，匕首插在地上支撑着身体，额头上冷汗直流。镜中的幻象又清晰起来，这次是他年幼的妹妹被教徒抓走，哭得撕心裂肺。
“哥！救我！”幻象中的哭声尖锐刺耳，林啸的身体开始发抖。
“林啸！”林野捡起块石头砸向潭水，金光再次炸开。“那是假的！你妹妹在族里好好的，有长老们照看！”
镜面貉的幼崽在笼子里疯狂冲撞，发出可怜的叫声。潭边的镜面貉犹豫了一下，镜甲上的黑纹又深了几分。
“它快被骨笛控制了。”苏青急道，“再这样下去，水镜潭的灵核会被他们吸走的！”
林野突然想起老族长笔记里的话：“镜面貉性纯良，以真心待之，可化戾气。”他深吸一口气，慢慢走向笼子，狼影紧紧跟在他脚边。“放开它的幼崽，我们可以谈。”
面具人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谈？用你的命换？”
林野没理会他，只是蹲下身，对着笼子里的幼崽轻声道：“别怕，我们不是来伤害你们的。”他解下腰间的兽骨吊坠——那是用父亲留下的狼骨磨成的，上面刻着守护纹。“这个给你，能安神。”
吊坠穿过笼子的缝隙落在幼崽面前，幼崽迟疑地嗅了嗅，突然用脑袋蹭了蹭吊坠。就在这时，潭中的镜面貉发出一声清亮的鸣叫，镜甲上的黑纹开始消退，潭中的幻象彻底碎了。
“什么？”面具人脸色大变，猛地吹响骨笛。可这次，镜面貉不仅没听话，反而从潭中跃起，镜甲反射出刺眼的光芒，将黑衣人照得惨叫连连——他们的幻象也被映了出来：被他们杀害的族人、烧毁的村落、堆积如山的尸骨。
“它在反噬！”苏青抓住机会连射三箭，箭箭命中教徒的手腕。林啸也回过神，匕首出鞘，寒光一闪就割断了两个教徒的喉咙。
面具人见势不妙，吹了声急促的口哨，转身就往雾林深处跑。林野想追，却被镜面貉拦住。它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背，潭水再次化作镜子，这次映出的不再是幻象——而是灭兽教的老巢，藏在万兽岭最北端的黑风洞。
“它在给我们指路。”林野握紧兽骨吊坠，狼影对着黑风洞的方向低吼。
苏青扶起脱力的林啸，看着镜面貉将幼崽护在怀里，潭水渐渐恢复平静：“看来我们得加快速度了，下一处灵穴‘雷音谷’，怕是更凶险。”
林野点头，最后看了眼水镜潭。镜面貉对着他摇了摇尾巴，潜入潭底，水面只留下一圈圈涟漪，像谁在雾中丢下了块石头。风灵晶屑在掌心彻底凉透，却在他心里燃起点火苗——那是比灵力更烈的东西，叫信念。
雾林的风突然转向，带着雷音谷的方向传来的闷响，像有巨兽在远方咆哮。林野抬头，狼影已跃到前面的巨石上，正对着那方向眺望，鬃毛在风中猎猎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