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静待三刻
- 穿越汉末:我为王莽新政续命
- 史图钉
- 4125字
- 2025-07-22 03:41:06
漏刻“滴答”作响,每一声都像敲在金砖上,在满殿寂静里荡开涟漪。众人的目光全锁在水盆里,连呼吸都放轻了。
太祝令凑**晏,声音压得像蚊子哼:“定是王昱搞了鬼,哪有纸不烂的?怕不是在纸里掺了胶?”他眼珠瞟向王昱,见对方正盯着漏刻,又补充道,“您看他那镇定样,准是早有预谋。”
平晏捻着胡须,指尖在花白的须丝上蹭来蹭去,嘴上却慢悠悠道:“急什么,好戏在后头。”他眼角余光扫过水盆,麻纸仍浮在水面,纤维在水中透着朦胧的白,“三刻还没到呢,纸浆总得慢慢化。”
王昱坐在案旁,指尖轻叩案几,节奏与漏刻的“滴答”声相合,不急不躁。他忽然抬眼,正对上太祝令的目光,太祝令像被烫到似的,慌忙转开脸。
“大人觉得,”王昱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太祝令耳中,“是纸浆化得快,还是竹简的编绳烂得快?”
太祝令脖子一梗:“自然是纸!”话一出口才觉不妥,这分明是接了王昱的话茬,倒像是自己急了。
平晏狠狠瞪了他一眼,又转向王莽,拱手道:“陛下,此等小计,不值当耗费朝会时辰。”
王莽没接话,只盯着漏刻,铜箭已沉到三分之二处。水盆里,麻纸边缘的卷曲似乎更明显了些,竹简的编绳却像泡软的棉线,几乎要从竹片的孔里滑出来。
户部尚书往前挪了半步,盯着竹简上“有教无类”四个字,喃喃道:“这‘教’字的竖画,好像更糊了。”
平晏立刻道:“水浸墨褪,本是常事!竹简晾干了还能修补,纸烂了能补吗?”
王昱指尖停在案几上,突然道:“太傅可知,去年太学修补被虫蛀的《尚书》简牍,花了三个月?”
平晏语塞,半晌才道:“修补典籍,本就该精工细作!”
漏刻的铜箭又往下沉了沉,离三刻线只剩一指宽。水盆里的麻纸忽然轻轻晃了晃,像是被气流拂过,太祝令猛地挺直腰:“看!要散了!”
众人都屏住呼吸,却见麻纸只是换了个角度,依旧完整。太祝令的脸涨得通红,讪讪地坐下了。
平晏的胡须捻得更紧,指腹蹭过一根较硬的须根,突然“啪”地一声,那根须丝断了。他没在意,只盯着漏刻,喉结悄悄动了动。
王昱的指尖再次叩响案几,这次的节奏比先前快了半拍。漏刻的“滴答”声里,仿佛能听见纤维在水中舒展的轻响,还有竹简编绳渐渐松开的微声。
“快了。”王昱轻声道,目光落在漏刻的铜箭上——还差最后一丝,就到三刻线了。
满殿的寂静突然变得沉甸甸的,连漏刻的“滴答”都像是被拉长了,每一声都揪着人心。太祝令攥紧了朝笏,平晏的手从胡须上移开,悄悄按在腰间的玉佩上。
漏刻铜箭终于沉到三刻线,王昱伸手从水盆里取出麻纸与竹简。
水珠顺着麻纸边缘滴落,他轻轻展开,纤维在拉扯下微微颤动,却没断裂。“诸位请看,”王昱将麻纸举高,“字迹虽洇,却能辨认。”
众人抬眼,“学而时习之”的字样清晰可辨,只是墨色淡了些。户部尚书忍不住赞道:“竟真没烂!”
王昱又举起竹简,编绳“啪”地断开,竹片散了一地,边缘胀得像发面馒头。“太傅觉得,”他目光扫过平晏,“哪个更像样?”
平晏脸涨得通红,指着麻纸:“字迹都洇了,还叫像样?竹简晾干了还能拼!”
“拼起来要多少时日?”王昱弯腰捡起一片竹片,“这‘时’字的右半边都泡没了,拼起来也是残缺。”
太祝令强辩:“总比纸看着结实!”
“结实不结实,用过才知。”王昱将麻纸递给王莽,“陛下可摸,纸虽湿却有韧劲。”
王莽指尖抚过纸面,点头道:“是比预想的韧。”
平晏急了,冲上前捡起散落的竹片:“这只是偶然!换一卷竹简,定不会如此!”
“太傅要再试,臣奉陪。”王昱从容应对,“只是太学的典籍,可等不起一次次试验。”
户部尚书捡起一片竹片,对着光看:“去年库房的账册竹简,泡了水也是这般模样,修补费了不少功夫。”
太学博士突然开口:“若用这纸抄经,梅雨季便省心多了。”
平晏怒视博士:“你也帮着他说话?”
博士躬身道:“臣只论实用。简牍重,搬运费力,这纸轻便,抄经效率能提一倍。”
王昱将麻纸平铺在案上:“太傅说玉碎不改其质,可竹简遇水先失了形。这纸虽轻,却能保住字迹,难道不是另一种质?”
平晏张口结舌,半晌才道:“歪理!守经当守其形!”
“形若无用,守之何益?”王昱目光灼灼,“若为保形丢了经义,才是真的不孝。”
满殿寂静,众人望着案上的麻纸与地上的散竹,神色各异。王莽捻着麻纸边缘,忽然看向平晏:“你觉得呢?”
平晏攥紧拳头,却没再反驳,只重重哼了一声。
平晏盯着案上的麻纸,脸色铁青如锅底,攥着朝笏的指节泛白:“不过是碰巧!再泡一日,这纸必烂无疑!”
王昱将麻纸轻轻提起,水珠顺着纤维纹路往下淌,在金砖上积成小小的水洼。他把纸递向王莽:“陛下请看,玉碎不改质,可碎了的玉,还能系在腰间当佩饰吗?”
王莽指尖刚触到纸面,便微微一顿。
“竹简遇水就变形,”王昱的声音在殿内回荡,“连‘质’都保不住,守着何用?太傅总说要守经,可经义若因简牍腐烂而失传,守着空竹片,难道就是敬圣?”
平晏猛地拍向案几,案上的玉碎震得跳了跳:“强词夺理!简牍可修补,纸烂了能补吗?”
“修补竹简的三个月,”王昱寸步不让,“太学的弟子要等多少个三个月?”他转向太学博士,“博士觉得,是等得起,还是换种载体更妥当?”
太学博士往前半步,拱手道:“这纸若抄经,梅雨季就不用搬简牍了。去年雨水多,弟子们轮流守在库房翻晒,累倒了三个。”
“你!”平晏怒视博士,“身为博士,不思守正,反倒助长歪风!”
博士躬身到底:“臣只想让典籍传得更久。简牍重,搬运时容易磕碰,去年搬《礼记》简,就碎了七片。”
户部尚书突然附和:“账册也是如此,雨季过后总要重抄,若用这纸,能省一半人力。”
平晏气得胡须发抖:“你们……你们都被这小子蛊惑了!纸是轻,可轻得没根基,哪像竹简,沉得踏实!”
“踏实若成了累赘,”王昱将麻纸平铺在案上,用镇纸压住边角,“便不是踏实,是笨重。”他指着纸上“逝者如斯夫”的字迹,“孔圣说时光如流水,载体若跟不上时光,难道要让经义困在烂竹简里?”
太祝令还想争辩,却被王莽抬手制止。皇帝拿起那半块刻着“守”字的玉碎,轻轻放在麻纸上:“平太傅,你说玉碎有节,可这纸经水不烂,也算有节吧?”
平晏张着嘴,喉结滚动半晌,才挤出一句:“臣……臣不敢苟同。”
王昱看向王莽:“臣请陛下明断,载体的‘质’,究竟是看重量,还是看能否传之久远。”
殿内的漏刻“滴答”作响,将众人的呼吸声衬得格外清晰。王莽捻着玉碎,目光在纸与玉之间流转,忽然笑了笑:“这问题,或许该让太学的博士们来答。”
太学博士眼睛一亮,正要开口,却被平晏狠狠瞪了回去。
王昱将湿麻纸轻轻递向身旁的官员,指尖的水珠沾在对方袖口,那人却浑然不觉,只盯着纸面。
麻纸在众臣手中传阅,有人小心翼翼捏着边角,有人忍不住用指腹轻轻抚摸,触感虽湿滑,却带着韧劲。传到户部尚书手里时,他对着光转了半圈,喃喃道:“竟真的没散……比去年洛阳库烂掉的竹简强多了。”
去年洛阳暴雨,库房里的竹简泡烂了三成,光是清点残片就花了半月,这话一出,不少经历过的官员都默默点头。
附和平晏的几个老臣凑在一起,目光在麻纸与平晏之间来回游移。吏部尚书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旁边的人拽了拽袖子,两人交换个眼神,悄悄往后退了半步。
“一群见风使舵的东西!”平晏的怒喝在殿内炸开,他指着那些后退的老臣,“昨日还说要与老夫共守圣人之制,今日见张破纸就改了主意?”
被骂的老臣们脸色讪讪,却没人敢反驳。有个须发皆白的太常卿咳了两声:“太傅息怒,臣等只是……只是觉得这纸确有可取之处。”
“可取?”平晏上前一步,想夺过麻纸,却被户部尚书侧身避开。
“太傅,”户部尚书将麻纸递还王昱,“去年治河的账册,若用这纸抄写,也不至于被水泡得只剩残页。”
太祝令还想撑场面:“账册是杂务,典籍是根本,岂能一概而论!”
“根本若保不住,”王昱接过麻纸,轻轻抖掉水珠,“杂务做得再好也无用。”他看向那些面面相觑的老臣,“诸位大人掌管的典籍、账册、户籍,难道没受过虫蛀、水浸之苦?”
这话戳中了要害,有个掌管图籍的御史中丞低声道:“前年蝗灾,粮仓的竹简账册被虫蛀了大半,补到现在还没补完。”
平晏气得发抖,指着众臣:“你们……你们都被他说动了?忘了孔圣‘述而不作’的教诲吗?”
“述而不作,是不妄改经义,”王昱朗声道,“不是让我们抱着会腐烂的载体等死!”
麻纸传到最后,又回到王莽手中。皇帝指尖在湿纸上轻轻点着,目光扫过默不作声的众臣。那些先前附和平晏的老臣,有的低头捻着胡须,有的盯着砖缝,再没人敢轻易开口。
平晏见无人响应,喉咙动了动,终究没再说什么,只重重一甩袖子,背过身去。殿内只剩漏刻的“滴答”声,像在为这场无声的妥协计数。
王莽接过麻纸,指尖在湿软的纸面上轻轻摩挲,又垂眼看向地上的玉碎,碎片在烛火下闪着冷光。
“平太傅,”他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玉碎有节,可治国得用不碎的东西。”
平晏猛地抬头,嘴唇翕动着,想说什么却被王莽的目光压住。
王莽转向太学博士,将麻纸放在案上:“你们先用麻纸抄《诗经》,三月后奏报效果。”
王昱躬身行礼,声音清亮:“臣遵旨。”
“陛下……三思……”平晏盯着地上的玉碎,声音发闷,像被什么堵住了喉咙,“这纸若真推广开,怕是要乱了章法。”
王莽没看他,只摆了摆手:“退朝。”
内侍上前,正要捡起地上的玉碎,王莽却弯腰拾起最大的那块,上面还留着“守”字的残痕。他走到案前,将玉碎轻轻压在麻纸卷上,玉的冷光与纸的柔光在案上相叠,像两重天地。
平晏看着那叠在一起的玉与纸,胸口剧烈起伏,终究没敢再说什么,只狠狠瞪了王昱一眼,转身拂袖而去。
太祝令见状,也垂头丧气地跟着退下。众臣陆续离殿,经过案前时,都忍不住瞟一眼那玉压纸的奇景,有人若有所思,有人神色复杂。
王昱站在原地,看着王莽指尖在玉碎上轻轻点动。“陛下,”他轻声道,“三月后,臣定呈上满意的答卷。”
王莽抬眼,目光落在麻纸卷上:“朕要的不是答卷,是能让典籍传下去的法子。”他拿起玉碎,对着光看了看,“平太傅守的是玉的硬,你守的是纸的韧,都没错,只是得看看哪个更合时宜。”
王昱躬身:“臣明白。”
王莽将玉碎重新压在麻纸上:“这玉你收着,”他指了指碎片,“记住,革新不是要碎了旧的,是要让旧的有用武之地。”
王昱接过玉碎,指尖触到冰凉的玉面,又触到温润的麻纸,心中豁然开朗。
内侍捧着麻纸卷跟上王昱的脚步,卷上的玉碎轻轻晃动,像一颗悬而未落的星子。殿外的阳光斜照进来,在麻纸与玉碎上投下交叠的光影,分不清哪是旧痕,哪是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