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契机

三日后,咸阳大批财物已完成装箱入库,并暗中通过驰道运往雍城。

与此同时,刘邦军一路势如破竹。收纳降卒,安抚百姓,竟将武关攻破,来到蓝田。

咸阳宫中,嬴婴躺在御案上,听着一旁博士讲解着《秦纪》。

没办法,秦小篆加文言文,任你哪个现代人来都不好使。

不过这还真让他了解了不少与《史记》记载不符的历史,要是能回去的话,说不定能办个历史讲座。

嬴婴看了一眼漆盒中的传国玉玺:“要是真能回去,带上这个,也就足以震撼世人了。”

恰在此时,门外一老者不顾侍卫阻拦闯了进来,指着嬴婴当即破口大骂。

嬴婴定睛一看,是自己的叔叔嬴林,现任大秦奉常,算起来年龄应该比始皇帝都大了。

“林叔,这么气势汹汹的,找朕何事啊?”

嬴婴从玉盘中取过一枚青枣,于指间摩挲玩转。

“竖子,为何要弃城而逃!”

话音未落,禁军侍卫立刻刀枪齐上,将这位老人钳制得无法动作。

“诶——松开他。”

嬴婴摆了摆手,走上前去微微一笑:“林叔这是听谁说的。”

嬴林怒视而视,目光凶狠仿佛要将他撕碎:

“竖子,咸阳乃是始皇帝所定之都,岂是你这竖子说弃就弃的!”

听闻此言,嬴婴怒火顿生,却又很快被他压了下去,和蔼道:

“那请林叔教教我,除了迁都以外的救秦之法。”

嬴林扬起下巴,冷哼一声:“那不归老夫管,老夫只知道不能离开咸阳。”

“滚!”

嬴婴一脚将其踢翻,他再也忍不了了,合着每到王朝乱世总有这种奇葩跳出来。

大清、大明、大元、大宋……怎么你大爷的这上古法家天下的大秦也有。

要策略没策略,要谋划没谋划,还总爱唱个高调子,唯恐朝局不乱。

“老东西,赵高乱国的时候你屁都不敢放一个,现在跑到朕这来刷存在感了?”

“你……”

嬴林抱着大腿在殿上翻滚,哀嚎之声不绝于耳。

“怎么,还想死谏以全你忠臣的名号?那朕就成全你。”

嬴婴向侍卫使了个杀的眼色,未等这位老奉常求饶,侍卫刀剑齐上便将其击杀。

一旁史官哪里见过这场面,战战兢兢不敢言语。

“你打算怎么写?”

皇帝话语平淡,但在史官员心中却犹如鬼魅般骇人。

“全凭陛下所言。”

“朕才懒得干涉你,老奉常年老力衰,于今早在府中病逝了。”

“臣明白。”史官颤抖拿起笔,在竹简上记录。

回到御案上,看着士卒处理嬴林尸体,嬴婴不由得再度陷入沉思。

老家伙是个伪君子不假,但若背后无宗族势力支持,也断然不敢如此当庭顶撞自己。

想来那群人在听完迁都的风声后,也都准备好狗急跳墙,殊死一博了。

“真是的,又没说不带你们一起跑,怎么听风就是风,听雨就是雨啊。”

嬴婴走出朱门外,正欲再去阿房宫最后享受一次奢靡,不料却被奔驰而来的嬴建截住。

“父皇这是要去哪儿?”

“干你何事?”

“父皇,成弟急报,蓝田守军已空,贼寇最快于明日即可攻下城池。”

“什么?”

嬴婴愣住了,按这速度,刘邦不出十日就能抵达灞上,那还了得了?

“秦史呢?他不是要死守的吗?”

“行踪不明,但武关已破,想必也凶多吉少了。”

嬴婴沉思一阵,望着这个长子:“建儿,那你的意思是……”

“父皇,今夜就得走了,我陪同您移驾雍都,成弟率军先行殿后。”

虽是心中百般不情愿,但他现在毕竟是大秦皇帝,于是缓缓开口:

“走是要走的,但要告诉成儿集结剩余秦军后立刻前往雍城与我们会和,千万别去迎战刘邦。”

“可倘若成弟不去断后,咸阳城便会落在宗室手中,万一他们和刘邦媾和……”

“行了——”嬴婴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按朕所说去办就好了,其余你不用管。”

“是,父皇跟我来吧。”嬴建持剑在前方带路。

要说宗室和刘邦讲和,嬴婴是相信的,但等西楚的那个魔王入关后,迎接他们的就只有毁灭。

他可不想自己的得力二子不明不白地死在这咸阳乱局中,以后再图复兴还得靠他们呢。

夜晚,望着宫阙楼阁,渭水横桥,嬴婴真不知此去一别,什么时候还能再回来。

坐在四骏安车上,望着窗外寒月,此时他也能体会到李煜那春花秋月的悲哀感慨。

亡国之君的滋味是真不好受啊。

旧都雍城,嬴秦之基。

依靠着早已转移的帝国财政,嬴婴很快便在这座城市稳住了政权,并不断招纳士卒,扩充军力。

凭借着对楚汉历史的回忆,这位皇帝隐忍蛰伏,只为等待一个时机。

项羽戏亭分封,诸侯联军分崩离析。

当然,这是几个月之后的事。

而当下最令他关心的,就是刘邦如何入主咸阳。

据斥候传来的情报,在得知自己移驾雍城后,那些宗室皇族便暗中派出使者,要求乞降保城。

“连赵高的计策都想出来了,他们也就这些本事。”

嬴婴端坐在王案上,听取着嬴成的汇报。

“父皇,是否要派人前去阻止他们?”

嬴婴冷冷一笑,反问道:

“宗室那群人,有兵吗?”

“不足千人。”

“有钱吗?”

“财物早已被大哥转移到雍城了。”

“那刘邦为何要与他们谈判?”

“可万一宗室相助刘邦熟悉城市,继而接管……”

“接管个咸阳算什么,刘邦是有多无能,还要他们帮忙?”

话虽如此,其实嬴婴内心还是有些后悔,毕竟要是真是殊死战争,还得玩坚壁清野那一套。

但事到临头真要让他火烧咸阳,做那种遗臭万年的事,总归还是问心有愧的。

不过这样一来也算给了刘邦个面子,让他不废兵卒就占领了大秦国都。

不说个人声望,就是按照怀王之约,那也是能封关中王的程度,可谓天大人情。

嬴婴明白,对方是个聪明人,自然要寻求利益最大化。

“建儿,准备准备,等刘邦入主咸阳以后,我们派使者去跟他谈。”

“父皇打算和那贼寇谈什么?”

嬴建身着戎装,不久之前,他才将最后一批辎重物资成功运输至雍城,便马不停蹄赶来禀告。

“让他明白,将皇族逼到绝境,对他没一点好处。”

嬴婴其实脑袋里想的就是“养寇自重”四个字,不过为了面子,还是得换个说法。

待二子离去后,嬴婴便着手开始写信,他要和刘邦直接文字交流。

不过对于这上古的细毫和竹简,这位大秦皇帝却没有任何办法,只得自己口授,由博士代写。

与之同时,在关中百姓的簇拥下,刘邦将大军停驻灞上,迎接嬴秦宗室的投降。

只是没了大秦皇帝的臣服和传国玉玺的交接,沛公的这场胜利遂显得黯淡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