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空湛蓝如洗,阳光透过玻璃窗,暖融融地洒在病房里。苏爷爷精神头格外好,脸上带着大病初愈的红润。
“泠泠,今天天气这么好,推爷爷出去透透气吧?”爷爷看着窗外,眼神里带着渴望。
“好。”苏泠脸上露出难得的轻松笑意,小心地将爷爷扶上轮椅,细心地给他腿上盖了条薄毯。
医院的草坪修剪得整齐,空气里带着青草和泥土的清新气息。苏泠推着爷爷在树荫下的小径上慢慢走着,祖孙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爷爷兴致勃勃地回忆着苏泠小时候的糗事,逗得苏泠忍不住笑出声,清脆的笑声在阳光下跳跃,仿佛驱散了连日来的阴霾。
“泠泠啊,”爷爷拍拍苏泠推着轮椅的手,语气欣慰,“看着你开开心心的,爷爷比什么都好。这次去比赛,别给自己太大压力,爷爷相信你。”
苏泠心头一暖,刚想开口,一个不合时宜的、带着刻意温和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
“小泠。”
那声音像一根冰冷的针,瞬间刺破了这温馨宁静的氛围。
苏泠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如同被寒潮席卷。
她没有回头,推着轮椅的手指却无声地收紧,指节泛白。
爷爷循声望去,看到站在几步开外的周洲,脸上露出些许惊讶,随即化为长辈的慈祥笑意:“是周洲啊?什么时候从国外回来的?”
周洲脸上堆起得体的笑容,快步走上前来,目光却紧紧锁在苏泠清冷的侧脸上:“爷爷好!今天刚回来,这不,听说您住院了,赶紧过来看看您。看您气色这么好,我就放心了。”
他内心却带着一丝急切的欣喜:因为终于可以...见到她了!
苏泠仿佛没听见他的话,视线落在远处草坪上嬉闹的孩子身上,眼神淡漠得像结了冰的湖面。
感受到苏泠几乎化为实质的冰冷排斥,周洲心头一沉,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但还是强撑着,试图拉近距离:“小泠,爷爷,你们还没吃午饭吧?我知道附近有家不错的私房菜馆,环境清静,味道也好,不如……”
“不必了。”苏泠终于开口,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像淬了寒冰的刀锋,干脆利落地斩断了他后面的话。
她甚至没有看周洲一眼,直接推动轮椅,调转方向,就要往回走。
周洲被这毫不留情的拒绝噎得脸色发白,一股难堪和失落涌上心头。
他急忙上前一步,挡在轮椅前,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和讨好:“小泠!等等!摩纳哥的比赛就在下周了,我们……我们一起去吧?路上也好有个照应,毕竟……”
苏泠的脚步停了下来。
她终于抬起了眼,目光像冰冷的探照灯,直直地射向周洲。
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恨意,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厌倦和疏离,仿佛在看一个完全陌生、甚至有些碍眼的物件。
这目光比任何怒骂都更让周洲心惊胆战。他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苏泠不再给他任何开口的机会,推着轮椅,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姿态绕过他,径直朝着病房楼走去。阳光洒在她挺直的背影上,却驱不散那周身散发的凛冽寒意。
周洲僵在原地,看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阳光下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却透着一种决绝的孤寂。他脸上强撑的笑容彻底垮掉,只剩下满眼的黯然和失落。
阳光正好,他却觉得浑身发冷。
爷爷坐在轮椅上,轻轻叹了口气,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复杂。
他拍了拍苏泠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背,声音带着劝慰和一丝心疼:“泠泠啊……周洲那孩子,是做了错事。但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他也道过歉了……爷爷知道那事伤了你、阿杰和小葵的心,可人总得往前看,如果不放下,你自己心里也苦啊……”
苏泠推着轮椅的手微微一顿,步伐却没有停下。
她低头看向爷爷,眼神里的冰霜融化了些许,染上一丝暖意和无奈。
她轻轻拍了拍爷爷的手背,声音放柔:“爷爷,我知道您是为我好。”
阿杰没有说原谅,也没有说放下。
有些疤,不是时间就能抚平的。尤其是当那道疤,刻在信任的根基上,染着朋友的血。
当年,他们四个——苏泠、林小葵、阿杰、周洲,是最好的朋友,是赛车场上形影不离、互相扶持的四人组。他们对速度有着同样的痴迷,对未来有着同样炽热的憧憬。
变故发生在那场至关重要的选拔赛前夕。
一个可以直通更高级别赛事的宝贵名额,像一块诱人的蛋糕。谁都没想到,平日里看起来最温和、最重情义的周洲,会为了那个名额,在阿杰的赛车上动了手脚。
苏泠至今还记得,赛道上那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和轮胎失控的尖啸。
阿杰的车像断了线的风筝狠狠撞上防护墙,巨大的冲击力让安全系统瞬间触发,但阿杰的右臂还是被变形的车体死死卡住,造成了严重的开放性骨折,骨头甚至刺穿了皮肉,鲜血瞬间染红了赛服。
那触目惊心的画面,成了苏泠和林小葵挥之不去的噩梦。
更令人心寒的是,事后阿杰强忍着剧痛,第一句话竟然是:“别告诉我爸妈……”他怕家人担心,更怕家人从此彻底反对他赛车。
是苏泠、林小葵闻讯赶来,第一时间封锁了消息,林小葵动用了关系,将阿杰送进最好的医院,找了最权威的骨科专家连夜手术。
手术室外,当技术人员拿着从阿杰赛车制动系统里找到的、被人为破坏的零件报告时,苏泠和林小葵的心沉到了谷底。
调取维修区的监控录像,画面清晰地显示,就在比赛开始前半小时,周洲曾徘徊在阿杰的车旁,快速地弯腰捣鼓着什么。
证据确凿。
面对铁证,周洲脸色惨白,语无伦次地道歉,涕泪横流地说自己是一时鬼迷心窍,是被名额冲昏了头脑。
他跪在阿杰的病床前,声泪俱下地忏悔。
阿杰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打着厚厚的石膏,看着痛哭流涕的周洲,沉默了许久。最终,他闭上眼,只疲惫地说了一句:“你走吧,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别让我家里人知道。”
是阿杰的隐忍和顾念旧情,让这件事被压了下来,没有闹大,没有让周洲身败名裂,也保全了阿杰不让家人担忧的愿望。
周洲在阿杰手术后不久,就仓皇地远走国外。
从此,四人组分崩离析。
阿杰的右臂留下了永久性的伤疤,也让他彻底告别了职业赛车手的梦想。而苏泠和林小葵心里那道名为“背叛”的伤疤,也从未真正愈合过。
信任一旦崩塌,重建难于登天。
周洲当年为了私利,可以毫不犹豫地向并肩作战的朋友背后捅刀,甚至可能危及性命。
这份凉薄和狠毒,是苏泠无论如何也无法释怀的。
他不是年轻冲动,他是心术不正。
他不是一时糊涂,他是本性如此。
所以,周洲的道歉,他的忏悔,他在国外的“煎熬”,在苏泠眼里,都廉价得可笑。
她不是什么圣母,她记仇,尤其记这种刻骨铭心的背叛之仇。
放下?谈何容易。
推着爷爷回到安静的病房,阳光依旧明媚,但苏泠心底那片被周洲勾起的阴影,却久久未能散去。她看着窗外湛蓝的天空,眼神沉静而冰冷。
摩纳哥的赛道在等着她,那才是她需要全力以赴的战场。至于某些人……她会漂亮的赢了他,走向桂军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