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灵台上,时间与空间仿佛被抽干了骨髓,凝固成一块巨大的、透明的琥珀。顾弦身前那团疯狂坍缩、散发着毁灭银光的悖论奇点,萧遥身上那层悄然张开、冰冷到冻结灵魂的寂灭视界,还有星环协议残余的那缕无形秩序意志,三者如同三颗在绝对零度中冻结的星辰,保持着碰撞前最后一毫秒的姿态。
没有爆炸,没有湮灭,没有能量风暴。
只有一种令人窒息的、仿佛连思维都要被冻结的绝对死寂。老鬼佝偻的身体僵在原地,浑浊的独眼瞪得滚圆,嘴巴微张,凝固成一个惊骇到极致的表情。顾弦伸出的、抓向悖论残页的手臂定在空中,肌肉因过度用力而虬结,脸上是混合着痛苦、疯狂和一丝茫然的表情。光茧中,萧遥那失去焦距的瞳孔深处,那点微弱的银芒也停止了跳动,凝固如冰。
整个溶洞,连同奔涌的地下河、岩壁上的荧光苔藓、甚至空气中飘散的尘埃,都凝固在这片诡异的死寂之中。
熵增模型那疯狂叛逆的路径,在撞上现实的瞬间,似乎……冻结了?
失败了?
代价就是永恒的凝固?
冰冷的绝望还没来得及蔓延——
嗡!
一声低沉到足以震碎灵魂的嗡鸣,毫无征兆地从那冻结的碰撞点爆发出来!
不是声音!是空间本身在呻吟!是法则在哀鸣!
冻结的“琥珀”瞬间布满了亿万道蛛网般的裂痕!裂痕中,不是黑暗,而是刺目欲盲、混乱到极致的七彩流光!那是被强行压缩、扭曲、混合了地脉之力、悖论之力、寂灭之力和秩序意志的狂暴能量洪流!它们在奇点碰撞的瞬间,并未爆发,而是被那短暂的冻结强行压抑、压缩到了临界点!
此刻,临界点被打破了!
轰隆隆——!!!
无法形容的巨响终于撕裂了死寂!那不是单纯的爆炸声,而是无数法则被强行扭曲、撕裂、碾碎时发出的、源自世界本源的恐怖哀嚎!
镇灵台中央,那由土黄、猩红、银白三色构成的光茧,如同被无形巨手狠狠捏爆的鸡蛋!一道无法形容其色彩的、混杂着一切能量属性的、纯粹由毁灭和混乱构成的冲击波,如同宇宙初开的第一道洪流,以光茧为中心,呈球形向四面八方狂暴炸开!
冲击波所过之处:
坚硬的岩石如同热蜡般融化、汽化!
奔涌的地下河被瞬间蒸发,露出干涸龟裂的河床!
岩壁上那些散发着幽幽蓝绿荧光的苔藓菌类,如同被投入烈焰的纸片,瞬间化为飞灰!
空气中弥漫的混乱灵气被瞬间点燃、引爆,化作亿万道细小的、狂暴的能量闪电,如同疯蛇般在溶洞空间内疯狂乱窜、抽打!
灵气风暴!
由微型黑洞奇点坍塌引发的、蕴含多重法则冲突的、超乎想象的狂暴灵气风暴!它撕碎了空间,扭曲了现实,将整个巨大的地下溶洞瞬间化作了法则的绞肉场!
“噗——!”
我瘫在镇灵台边缘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攻城锤正面击中,再次高高抛飞!鲜血混合着内脏碎块从口中狂喷而出!视野彻底被混乱狂暴的能量乱流淹没,只剩下刺目的光、毁灭的声和撕裂一切的剧痛!身体仿佛被投入了粉碎机,每一寸骨骼都在哀嚎碎裂!左眼那永恒的灼痛反而成了微不足道的背景音。
“啊——!”顾弦的惨叫声被风暴的轰鸣瞬间吞没。他离爆炸中心最近!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被狂暴的能量乱流狠狠卷起、撕扯!身上那早已破烂的奥法星法袍瞬间化为齑粉,露出下面布满恐怖灼伤和撕裂伤的身体!他那只强行引动悖论奇点的手臂,此刻如同被无数无形的刀刃切割,皮开肉绽,深可见骨!腕间那圈奥术刻痕彻底碎裂、消失,只留下一个焦黑的、如同烙印的恐怖伤口!
光茧爆发的核心位置,萧遥的身体被狂暴的七彩能量洪流彻底吞没!那件归墟血衣在洪流中疯狂地搏动、膨胀!猩红的光芒被混乱的能量撕扯得支离破碎!它如同一个贪婪又痛苦的漩涡,疯狂地吞噬着周围狂暴的、属性冲突的灵气!每一次吞噬,都让血衣的光芒剧烈闪烁,如同即将炸裂的灯泡!萧遥的身体在洪流中剧烈颤抖、扭曲,皮肤表面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血痕,仿佛随时会被血衣和狂暴灵气内外夹击,彻底撕碎!
“疯子!都他妈是疯子!”老鬼的嘶吼在风暴中显得极其微弱。他佝偻的身影在狂暴的能量乱流中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他那只枯瘦的人类手臂疯狂挥舞,在身前布下一层层粘稠、扭曲、充满蛮荒气息的暗绿色力场屏障!屏障在混乱灵气的冲击下剧烈波动、碎裂、又迅速重组!他那条诡异的触手也从破衣袖中探出,如同灵活的毒蛇,吸附在溶洞顶部一块相对稳固的巨石上,勉强固定着身体。他那浑浊的独眼中充满了惊骇和后怕,死死盯着风暴核心那件疯狂搏动吞噬的血衣和被撕扯的萧遥。
风暴在肆虐!毁灭在蔓延!整个溶洞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巨大的岩柱开始断裂、崩塌!
熵增模型那叛逆路径带来的唯一“生机”,似乎就是这毁灭本身!让血衣在狂暴的灵气风暴中吞噬到极限!要么撑爆,要么……完成一次疯狂的“归零”与“再定义”!
但萧遥的身体,显然撑不住了!他的生命气息在混乱能量的撕扯和血衣的疯狂吞噬下,如同狂风中的烛火,迅速黯淡下去!
就在这时——
风暴核心,被混乱七彩洪流包裹的萧遥,那彻底失去焦距的瞳孔深处,那点被冻结的微弱银芒,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那不是狂暴的光芒,而是一种冰冷、纯粹、仿佛能洞穿一切混乱、直指万物本源的……漠然!
一个冰冷、平静、如同亘古寒冰摩擦的声音,穿透了毁灭风暴的轰鸣,清晰地响彻在每一个人的意识深处:
“灵,非力。乱,非源。”
“归其本,溯其元。”
“散者,聚之始。乱者,序之基。”
“以吾之名,以血为契——”
“归元!”
嗡——!!!
随着那冰冷箴言的最后一个字落下,萧遥身体上那件疯狂搏动、吞噬着狂暴灵气的归墟血衣,猩红的光芒骤然发生了质变!不再是贪婪的吞噬,而是一种……冰冷的梳理!一种绝对的掌控!
血衣表面那些狂乱搏动的暗红纹路,瞬间变得笔直、清晰、如同用最精密的尺规画出的几何图案!它们纵横交错,构成了一幅庞大、复杂、冰冷到令人窒息的立体方程式网络!这网络覆盖了萧遥全身,每一个节点都对应着他身体的一个能量节点,每一个线条都对应着一条能量流转的路径!
归元方程式!
归零权柄更高层次的显现!不是简单的抹除,而是将混乱狂暴的能量,强行解析、拆解、溯源、归拢!如同将一团乱麻强行梳理成无数根笔直的丝线!
血衣构成的方程式网络爆发出冰冷的银辉!这银辉如同无形的梳子,狠狠刺入包裹着萧遥的狂暴七彩灵气乱流之中!
奇迹发生了!
狂暴混乱、如同亿万疯蛇乱窜的七彩灵气乱流,在接触到那冰冷银辉的瞬间,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抓住、捋顺!混乱驳杂的能量属性被强行解析、拆分开来!厚重狂暴的地脉之力被梳理成沉稳的土黄色光流!混乱颠覆的悖论之力被剥离出扭曲的银色丝线!血衣自身吞噬的狂暴能量则被压缩成纯粹猩红的血芒!甚至连溶洞空气中被引爆的混乱灵气闪电,也被强行捕捉、拆解,化作无数细小的、纯净的灵气光点!
这些被拆解、梳理后的纯净能量流,如同百川归海,被血衣构成的冰冷方程式网络精准地引导、吸纳,沿着那些几何纹路,疯狂涌入萧遥濒临崩溃的身体!
不再是粗暴的灌铸!不再是贪婪的吞噬!而是精密的、可控的、如同最高级能量修复仪般的……注入!
萧遥身上那些蛛网般的血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他灰败的脸色迅速恢复了一丝血色!微弱到几乎断绝的生命气息,如同被注入了强心剂,开始顽强地回升、稳固!那件暗红血衣在冰冷银辉的笼罩下,搏动变得稳定而有力,猩红的光芒收敛内蕴,透出一种深沉而强大的威压!
灵气风暴,依旧在溶洞中肆虐!但风暴的核心,围绕萧遥的那片区域,却形成了一个诡异的、由冰冷方程式网络维持的、相对稳定的“归元领域”!混乱被强行梳理成秩序!狂暴被强行镇压为平静!
“归元……真的是归元!”老鬼死死抓着吸附在岩顶的触手,浑浊的独眼死死盯着风暴核心那冰冷的方程式网络和萧遥迅速恢复的状态,嘶哑的声音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撼和一丝……贪婪!“他竟然……真的能引动归墟血衣的归元真意!这……这……”
然而,这奇迹并非没有代价!
随着海量被梳理后的纯净能量疯狂注入,萧遥的身体虽然迅速恢复,但他那双恢复了焦距的瞳孔深处,那冰冷的银芒之中,却开始浮现出越来越多的、细碎的、如同冰裂般的黑色纹路!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无法言喻的疲惫和沉重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开始淹没那刚刚苏醒的漠然意识!那是强行驾驭归墟血衣、驱动归元方程式的代价!是血衣吞噬能量后,反馈给他的、更深沉、更庞大的……因果反噬!
与此同时,强行引动归元方程式梳理狂暴灵气,如同在风暴中心竖起了一根避雷针!整个溶洞内狂暴混乱的灵气风暴,似乎找到了一个宣泄和平衡的焦点!更多的、更加狂暴的混乱灵气,如同被激怒的蜂群,开始从四面八方,疯狂地涌向那个冰冷的归元领域!涌向萧遥!
风暴,不但没有平息,反而以萧遥为中心,变得更加集中,更加狂暴!那冰冷的归元方程式网络开始剧烈闪烁、波动!如同超负荷运转的精密仪器,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萧遥瞳孔中的黑色裂纹迅速蔓延,刚刚恢复一丝血色的脸上再次浮现出痛苦的神色!
归元领域,摇摇欲坠!随时可能被更狂暴的灵气风暴彻底撕碎!
“老鬼!”我的声音嘶哑破碎,混合着血沫,在风暴的轰鸣中几乎微不可闻。但我用尽最后力气,目光死死锁定了那个挂在岩顶阴影中的佝偻身影!熵增模型在剧痛和混乱中疯狂闪烁:老鬼能引动地脉!他有办法!他必须出手!否则萧遥撑不过下一波冲击!
老鬼浑浊的独眼猛地转向我,眼神极其复杂,有惊骇,有贪婪,有忌惮,还有一丝被点破的恼怒。
“小子!你……”他嘶哑的声音被风暴撕扯得断断续续。
“地脉!稳住它!分担压力!”我无法多说,每一个字都牵扯着撕裂的肺腑,“不然……一起死!”我指向溶洞深处,那地脉能量喷涌而出的源头方向。镇灵台只是节点,真正的源头在更深处!只有稳住源头,才能减轻萧遥归元领域的压力!
老鬼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他看看风暴核心摇摇欲坠的归元领域和痛苦支撑的萧遥,又看看溶洞深处地脉涌动的方向,再看看下方如同死狗般瘫倒的我和顾弦,还有这随时可能彻底崩塌的溶洞。浑浊的独眼中光芒疯狂闪烁,最后化为一股狠厉!
“妈的!算老子倒霉!摊上你们这群灾星!”他发出一声气急败坏的咆哮!那条吸附在岩顶的触手猛地松开,佝偻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在狂暴的能量乱流中几个诡异的折跃,瞬间扑向溶洞深处地脉涌动的方向!他枯瘦的手掌狠狠按在岩壁一处散发着强烈土黄色光芒的裂缝上!口中念念有词,发出晦涩古老的音节!一股沉重、蛮荒的气息从他身上爆发出来,试图沟通、安抚那狂暴的地脉本源!
随着老鬼的介入,溶洞深处那狂暴喷涌的地脉之力,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滞涩和减弱。虽然杯水车薪,但涌向萧遥归元领域的狂暴灵气洪流,压力确实减轻了微不可察的一丝!
就是这一丝!
风暴核心,萧遥那双布满黑色裂纹的银眸猛地一凝!归元方程式网络银光大盛!他强忍着灵魂撕裂般的沉重反噬和能量冲刷的剧痛,冰冷的目光穿透混乱的风暴,扫过瘫倒的我,扫过重伤昏迷的顾弦,最后定格在溶洞深处正拼命压制地脉的老鬼身上。
“以血为引,归元为渠。”
“散灵入体,各归其位!”
他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法则的敕令!
随着他的话语,覆盖他全身的冰冷方程式网络骤然延伸!三道极其凝练、由纯粹归元法则构成的光束,如同精准的手术刀,瞬间射出!
一道猩红,带着磅礴的生命能量,射入我残破的身体!
一道银白,蕴含着扭曲的奥术本源和微弱的悖论气息,射入昏迷的顾弦焦黑的奥术回路残骸!
一道土黄,凝聚着浑厚的大地精粹,跨越空间,射入溶洞深处正竭力压制地脉的老鬼体内!
轰!
三股被梳理净化后的精纯能量,如同甘霖,瞬间注入三个濒临枯竭的身体!
“呃啊!”我残破的身体如同久旱的沙漠迎来暴雨,每一个细胞都在疯狂地吸收、修复!断裂的骨骼在能量冲刷下发出细微的愈合声,撕裂的内脏被磅礴的生命力包裹、再生!左眼那永恒的灼痛仿佛被冰冷的能量暂时压制,残存的右眼视野迅速变得清晰!
“嗬……”昏迷的顾弦身体剧烈抽搐了一下,焦黑碎裂的奥术回路残骸处,银白色的光芒艰难地亮起,如同星星之火,开始极其缓慢地修复那破碎的根基,他体内残留的悖论污染似乎也被这股纯净的奥术能量暂时中和、稳定下来。
溶洞深处,正苦苦支撑的老鬼身体猛地一震!那股精纯浑厚的土黄能量注入体内,让他枯槁的身体如同注入了新的活力,压制地脉的枯瘦手掌瞬间稳定了许多!他浑浊的独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和……一丝复杂的感激?但随即又被惯有的警惕和算计取代。
归元方程式,不仅梳理狂暴灵气,更将梳理后的能量精准分配,强行稳定了濒临崩溃的三人状态!它如同一个冰冷的枢纽,在毁灭风暴中,强行建立了一个短暂而脆弱的平衡!
然而,萧遥的代价更加沉重!他瞳孔中的黑色裂纹几乎蔓延到了整个眼白!那件暗红血衣在完成能量分流后,猩红的光芒骤然变得极其黯淡,表面的几何纹路也模糊了许多,仿佛耗尽了力量。他挺拔的身体晃了晃,脸色惨白如纸,一缕刺目的鲜血从嘴角缓缓溢出。强行驾驭归元方程式,分流能量,稳定三方,对他本源和灵魂的透支,达到了一个恐怖的程度!
溶洞内的灵气风暴,失去了地脉源头最狂暴的冲击,又被归元领域持续梳理、分流,虽然依旧狂暴,但毁灭性的能量等级开始缓缓下降。混乱的七彩光芒逐渐变得稀薄,肆虐的能量闪电也减少了许多。
崩塌的岩柱停止了坠落,只剩下碎石和尘埃还在簌簌落下。奔涌的地下河重新开始流淌,带着被能量蒸腾过的灼热水汽。
毁灭的狂潮,似乎正在缓缓退去。
冰冷的归元方程式网络依旧笼罩着萧遥,散发着微弱而稳定的银辉,如同风暴中最后一座灯塔。他站在镇灵台的废墟之上,身影在逐渐稀薄的混乱光流中显得有些单薄,却又带着一种历经毁灭洗礼后的、冰冷的坚韧。
他缓缓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迹,那双布满黑色裂纹的银眸,冰冷地扫过这片被他和两个死党搅得天翻地覆的地下世界,最后落在我和顾弦身上,以及溶洞深处那个气息不稳的老鬼。
风暴渐息,余烬未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