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荆棘谷的交易(下):荆棘谷的试炼与牺牲
踏出迷宫,真正的险境才刚拉开序幕。荆棘谷如同其名,入口处便是由无数长满尖刺、闪烁着金属般冷硬光泽的黑荆棘交织成的恐怖屏障。这些荆棘尖锐无比,散发着拒人千里的寒意。然而,就在那层层叠叠、令人望而生畏的荆棘尖刺之间,在巨大的蛛网节点上,悬挂着阿栗梦寐以求的珍宝——一颗颗如同最纯净钻石般浑圆、在微弱光线下折射出七彩光晕的露珠!这正是能唤醒森林之心的“月华露水”!
阿栗心中涌起一阵狂喜,顾不上荆棘的锋利,小心地拿出鼹鼠奶奶给他的小锡罐,努力踮起脚尖,试图够到最近的那颗露珠。就在他即将触碰到那冰凉剔透的水珠时,一阵极其细微、充满恐惧和无助的啜泣声从荆棘丛深处传来。阿栗循声拨开带刺的枝条,心猛地一沉:在一张被狂风吹得破败不堪的蛛网中央,八只刚出生不久、身体近乎透明的小蜘蛛正瑟瑟发抖地蜷缩在一起,如同风中即将熄灭的烛火。
“妈妈……妈妈去采药了……还没回来……”其中最大的那只小蜘蛛用细弱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着,几条纤细的腿颤抖着指向蛛网上悬挂的露珠,声音里充满了绝望,“那些……那些是我们……最后的存粮……妈妈说要我们守好……”寒风掠过荆棘,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更添凄凉。阿栗看看小蜘蛛们惊恐无助的复眼,又低头看看自己包袱里仅有的三颗他省下来、准备在最艰难时刻充饥的野莓。浆果红艳艳的,散发着诱人的甜香。没有丝毫犹豫,阿栗将三颗野莓全部倒在了那张破败的蛛网中央,声音温和而坚定:“我用这些,换你们半滴露水,好不好?一点点就好。”小蜘蛛们愣住了,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散发着生命气息的食物,细小的身体停止了颤抖。
带着用珍贵食物换来的、分量少得可怜却意义非凡的半滴露水,阿栗继续向荆棘谷深处进发。道路愈发崎岖难行,巨大的岩石如同怪兽的獠牙般耸立。在一处月光永远无法照亮的阴冷岩缝里,阿栗发现了一支几乎被冻僵的蚂蚁运输队。十几只强壮的兵蚁围拢着中间几只抱着珍贵药材的工蚁,全都覆盖着一层薄霜,肢体僵硬,生命体征微弱。领头的蚂蚁将军仅剩的触角微微颤动,显示着顽强的求生意志。
寒意刺骨,阿栗自己也在瑟瑟发抖。他没有任何可以生火的工具。情急之下,他忍着疼痛,小心地拔下自己腹部最柔软、最保暖的几簇绒毛,轻柔地将它们一层层覆盖在冻僵的蚂蚁们身上,尤其是那只被保护在中间、抱着一颗奇异草籽的工蚁。这微不足道的温暖如同星星之火,竟真的让几只蚂蚁的触角开始缓慢地活动起来。阿栗不知道,他救下的,正是蚂蚁王国最尊贵的蚁后陛下的御医,而那颗草籽是治疗蚁后沉疴的唯一希望。
苏醒过来的蚂蚁将军挣扎着站起,深深看了一眼阿栗身上独特的、带着光点烙印的刺,以及那为了救他们而变得更加稀疏的腹部,用尽力气对恢复过来的部下发出指令:“记住!记住这个气味!记住这份恩情!从今往后,我族所有粮道,凡遇刺猬洞府,必须退避礼让!此为蚁后御令!”蚂蚁们肃然领命,抬起御医和药材,排着整齐的队伍,迅速消失在岩缝深处,留下一丝暖意在冰冷的空气中。
最危险的遭遇猝不及防。当阿栗正小心翼翼地攀爬一块布满青苔的湿滑岩石时,一道冰冷的银光如同闪电般从石缝中窜出!是那条令人闻风丧胆的银尾蛇!它冰冷的鳞片闪烁着金属光泽,三角形的蛇头上,冰冷的竖瞳死死锁定阿栗。不等阿栗反应,粗壮的蛇身已如钢索般缠绕住他的后腿,恐怖的绞杀之力瞬间传来,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剧痛和窒息感让阿栗眼前发黑。
“放开他!你这冷血的怪物!”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声尖锐而愤怒的鸣叫划破天空!是画眉鸟“巧舌”!它不知何时跟了上来,此刻如同离弦之箭般俯冲而下,用尽全力扇动翅膀,狠狠地拍打在银尾蛇的眼睛上!“快跑啊!阿栗!”巧舌的声音带着破音的嘶吼,几片漂亮的羽毛在激烈的搏斗中纷纷飘落。银尾蛇吃痛,缠绕的力道微微一松。阿栗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强忍剧痛,猛地将背上绑着铁棍、最为坚硬的几根刺,狠狠地卡进银尾蛇坚硬的鳞片缝隙!
“嘶——!”银尾蛇发出痛苦的嘶鸣,身体剧烈扭动。阿栗趁机挣脱了束缚,连滚带爬地逃离险境。然而,代价是惨重的——他背上那几根支撑着铁棍、最为粗壮的主刺,在抵抗蛇鳞巨力时,发出了清脆的断裂声,彻底折断了。剧痛让他几乎昏厥,但他不敢停留,拖着伤腿和残缺的背刺,拼命向前。
精疲力竭、伤痕累累的阿栗终于收集到几滴珍贵的露水,却在离开荆棘谷的边缘地带迷失了方向,误入了更加凶险的迷雾沼泽。浓稠湿冷的白色瘴气如同活物般翻滚,遮蔽了视线和方向。脚下是深不见底、散发着腐败气息的黑色泥潭。突然,一阵惊慌的鹿鸣声从浓雾深处传来!阿栗循声望去,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一只年幼的麋鹿陷入了致命的流沙泥潭,泥浆已经没过了它的腹部,它正徒劳地挣扎着,越陷越深,惊恐的眼中满是绝望。
阿栗立刻寻找施救的方法。附近只有几根从岸边长出的、坚韧的芦苇和一段裸露的粗大树根。他尝试用自己还算完好的刺去勾住树根,另一端的刺则努力伸向小麋鹿。然而,剧烈的动作让他背上的露水瓶猛地倾斜!珍贵的月华露水在瓶中剧烈晃动,眼看就要从瓶口泼洒出来!一旦失去这些露水,所有的牺牲和努力都将化为泡影!
“嘻嘻……救那傻鹿,你就会失去露水……”浑浊的泥浆里,几条长着锋利牙齿的食人鱼露出狰狞的脑袋,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窃笑声,“看着它死吧,小刺猬……自私才是这片沼泽里唯一的生存法则……带着你的宝贝快走……”
食人鱼的低语如同恶魔的诱惑。阿栗看看即将倾覆的露水瓶,又看看泥潭中眼神逐渐失去光彩、发出最后哀鸣的小麋鹿。那绝望的眼神像针一样刺入他的心底。他猛地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做出了一个让食人鱼都目瞪口呆的决定——他放弃了勾住树根,反而将自己团成一个刺球,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小麋鹿身边的泥潭边缘狠狠滚了下去!
“噗通!”泥浆四溅。阿栗用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充当了一块垫脚石!小麋鹿本能地踩在阿栗相对平坦的侧腹和未受伤的刺上,奋力一跃!终于,它挣脱了泥潭的死亡拥抱,踉跄着冲上了坚实的岸边。而阿栗,则因为反作用力,更深地陷进了冰冷粘稠的淤泥里,只剩下背部和头部还露在外面,露水瓶也完全浸入了泥水中。
食人鱼们狞笑着围拢过来。阿栗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心中充满了未能完成使命的遗憾和对森林的愧疚。然而,就在这绝境之中,奇迹再次眷顾了这颗纯净的心——一根坚韧的芦苇叶,如同有生命般巧妙地卷住了倾斜的露水瓶口!当阿栗挣扎着从泥潭中拔出瓶子时,他发现瓶中的露水非但没有洒落,反而因为芦苇叶的接引,在瓶底多出了一滴——一滴浑浊却蕴含着沼泽顽强生机的、独一无二的“泥浆露水”。这滴意外得来的露水,成为了至关重要的第七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