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怨咒初啼与魔姬的账单

夕阳红修仙中心的破木门板，被金富贵撞得呻吟欲裂。他几乎是摔进大堂的，后背重重砸在沉阴木柱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桃心镂空处露出的脊梁骨上，那道盘踞的龙形疤痕，此刻呈现出一种极其不祥的色泽——暗沉的古铜底色上，缠绕着丝丝缕缕如同活物般蠕动、游走的墨色纹路，仿佛有无数条细小的毒蛇正在皮下钻营。

“金爷！”李阿姨的破锣嗓子带着惊恐，“您这背…咋跟泼了墨似的？”

金富贵没力气回答。喉咙里涌上的腥甜再也压不住，“哇”地一口黑血喷在铺着引灵玉髓的地砖上。那血粘稠如墨，落地竟发出“滋滋”的腐蚀声，缕缕墨色烟气升腾而起，带着蚀月魔气特有的冰冷腐朽气息。体内如同两军交战后的焦土，龙神灵脉吞噬的恐怖魔气被强行压制，却在深处疯狂反噬，每一次脉动都带来撕裂脏腑的剧痛；而腰间的兽皮契约深处，“骨傲天怨咒”如同嗅到血腥的鬣狗，正借着魔气污染造成的元神虚弱，疯狂撕扯着他的意志壁垒，冰冷的杀意和毁灭的欲望如同潮水般一波波冲击着他的理智。

“叮！警告！龙神脊椎灵脉污染度：23%！侵蚀加速！”

“警告！‘骨傲天怨咒’活跃度：52%！突破临界点！初步精神干扰启动！”

系统冰冷的提示如同丧钟。

“药！快拿药！”李阿姨手忙脚乱地翻找她那件玫红灯笼裤的硕大裤兜，掏出一堆乱七八糟的瓶瓶罐罐——跌打酒、风油精、半块发霉的膏药…

“没…没用…”丹朱子缩在角落里，脸色比金富贵好不了多少，他哆嗦着指向地上那滩腐蚀地砖的黑血，“这…这是蚀月魔气反噬…加上怨咒缠魂…寻常丹药…是火上浇油…”

“那咋办？看着金爷死啊！”李阿姨急得直跳脚。

就在这时，一直躲在角落、抱着那枚越来越冷的竞价玉简瑟瑟发抖的王老五，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鸡鸣：“哎…哎呦喂！”

他怀里的玉简猛地爆发出刺骨的墨色寒气！整个破袄瞬间结了一层薄薄的黑霜！玉简表面，一道细微的裂痕如同活物般蔓延开来，裂痕深处，一点极其幽暗、纯粹、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墨色光点骤然亮起！

“嗡——！”

玉简挣脱王老五的枯爪，悬浮在半空！幽暗的墨光投射在斑驳的墙壁上，光影扭曲、重组，竟凝成一行行扭曲、跳动的血红色文字！

【贺金道友新得洞府，特奉薄礼一份】

【账单如下：】

【首付：天枢剑宗凌绝霄（雷息失控）——已付讫】

【一期：丹鼎宗丹朱子（丹炉抵债）——待收】

【二期：紫霄宫妙音（玄光镜雏形）——待收】

……

【十期：万宝阁云渺（空间锚点）——待收】

【逾期滞纳金：蚀月魔气加倍奉送】

【收款人：墨】

【备注：魔尊的职责，是毁灭。莫要…不务正业。】

血字如同有生命般在墙上蠕动、滴落，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甜气息和浓烈的魔气波动！最后落款的“墨”字，更是扭曲成一柄滴血的弯钩残月！

十大商会首脑！昨夜拍卖场竞价指挥权的十大势力代表！全在这份“账单”之上！而“待收”二字，如同冰冷的死亡预告！

“她…她疯了！”王老五瘫软在地，裤裆一片湿热，牙齿咯咯作响，“要…要死人了！都要死了！”

李阿姨也吓得面无人色，手里的瓶瓶罐罐掉了一地。

丹朱子更是面如死灰，看着墙上自己名字后面那刺眼的“待收”，浑身筛糠般颤抖：“她…她盯上我了…我的丹炉…不…”

金富贵背靠沉阴木柱，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体内翻江倒海的剧痛和怨咒的侵蚀。墙上的血字如同毒针，狠狠刺入他摇摇欲坠的元神！墨幽离！这疯女人！她所谓的“薄礼”，根本不是暗影秘境的陷阱，而是这份用十大商会首脑性命书写的“催命符”！她用这种方式，逼他回归“魔尊的职责”，用毁灭来“付账”！

一股冰冷、暴戾、带着无尽毁灭欲望的意念，如同挣脱枷锁的凶兽，猛地从腰间兽皮契约深处咆哮而出！那是“骨傲天怨咒”被血字账单彻底点燃！

“杀…”一个沙哑、扭曲、完全不属于金富贵的声音从他喉咙里挤出，双眼瞬间爬满狰狞的血丝，“…杀光…付账！”

他染着黑血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抬起，五指成爪，指尖萦绕起一丝微弱的、却带着极度锋锐与不祥气息的九幽魔气！目标，赫然是瘫软在地、离他最近的王老五！

“金爷！不要！”李阿姨魂飞魄散，想也不想，抓起地上一个空了的跌打酒瓷瓶就砸了过去！

“砰！”

瓷瓶在金富贵脚边碎裂。

这微不足道的声响和飞溅的碎片，却像是一根针，短暂地刺破了怨咒制造的疯狂迷雾！

金富贵抬起的魔爪猛地一滞！眼中血丝剧烈波动！元神深处，最后一丝属于“金富贵”的清明在疯狂呐喊、挣扎！后背龙形疤痕上那些墨色纹路也骤然亮起，龙神残留的意志本能地抗拒着这纯粹的毁灭指令！

“魔尊…职责…”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身体剧烈颤抖，如同两股巨力在体内撕扯！抬起的魔爪在距离王老五天灵盖三寸之处，剧烈地痉挛、停顿！

“哗啦——！”

就在这时，破木门板被一股阴冷的穿堂风吹开！冰冷的雨丝裹挟着幽昙腐朽的气息灌入大堂！

门口，细雨如织的昏暗中，一柄墨色的油纸伞无声地撑开。伞沿微抬，露出一截线条优美的下颌，和一点鲜艳欲滴、此刻却勾起冰冷弧度的朱唇。

墨幽离！

她就静静地站在那里，隔着雨幕，隔着混乱，隔着金富贵眼中挣扎的血色，无声地“注视”着这一切。伞面上，那银线绣成的残月，在昏暗光线下流淌着妖异的光泽。

她没有说话，没有动作，只是那样“看”着。仿佛在欣赏一场精心编排的戏剧，正演到最高潮的冲突点。又仿佛在无声地提醒：看，这才是你该走的路。毁灭，是你的天性，是你的职责。

这无声的注视，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压迫感！金富贵元神中那丝清明的挣扎，在这冰冷目光的凝视下，如同风中残烛，瞬间变得岌岌可危！眼中的血色再次汹涌，抬起的魔爪不再痉挛，带着更加决绝的杀意，缓缓落下！

王老五发出绝望的呜咽。

“姓墨的！老娘跟你拼了！”李阿姨双目赤红，不知哪来的勇气，竟抄起地上那根支撑过露台的竹竿（虽然换成了沉阴木，但旧竹竿还在），染着红指甲的手紧握竿头，如同持着一柄破枪，对着门口墨幽离的身影，用尽全身力气，吼出了她毕生所学的、最具杀伤力的招式——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

破锣般的嘶吼，荒腔走板的音调，配合着她扭腰甩胯的广场舞起手式，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蛮横不讲理的沙雕气势，如同泥石流般撞碎了雨幕的沉寂，也狠狠撞在了金富贵即将沉沦的理智之上！

“……”

即将按下的魔爪，再次僵在半空。金富贵眼中的血色如同被投入石子的血池，剧烈地波动、翻腾！那荒诞到极致的画面和吼声，像一把生锈的钝刀，硬生生撬开了怨咒构筑的冰冷牢笼！

墨幽离撑着伞的身影，似乎也极其细微地…晃动了一下？伞沿下那点朱唇的冰冷弧度，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的凝滞。仿佛这超出一切算计、毫无道理可言的“攻击”，也让她感到了那么一丝…荒谬？

“叮！检测到高强度、非逻辑性精神冲击！‘骨傲天怨咒’精神干扰出现逻辑断点！干扰强度下降10%！”系统的提示音带着一丝…难以形容的波动？

“呼…呼…”金富贵剧烈地喘息着，眼中的血色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只留下深深的疲惫和劫后余生的茫然。抬起的魔爪无力地垂下，指尖萦绕的魔气悄然溃散。他身体一晃，再次重重靠回沉阴木柱，后背的龙形疤痕剧烈起伏，墨色纹路明灭不定。

门口，墨幽离的身影在雨幕中静静伫立了数息。伞沿缓缓压下，重新遮住了那点朱唇。她没有再看大堂内的混乱，也没有再看墙上那依旧在蠕动滴血的字迹。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无足轻重的闹剧。

墨色的油纸伞微微一转，身影如同融入雨水的墨迹，无声无息地淡化、消失。只留下冰冷的雨丝，和空气中愈发浓郁的、带着一丝若有若无…挫败感？的幽昙腐朽气息。

大堂内死寂一片。

墙上，那血红色的账单依旧在蠕动，尤其是“丹朱子”和“云渺真人”名字后面的“待收”二字，如同滴血的诅咒，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意。

王老五瘫在地上，裤裆湿冷，目光呆滞。

李阿姨拄着竹竿，胸口剧烈起伏，一脸“老娘居然吼退了魔头”的茫然后怕。

丹朱子蜷缩在角落，看着墙上自己的名字，面如死灰，嘴里反复念叨：“完了…完了…”

金富贵背靠着冰冷的沉阴木柱，缓缓抬起染着黑血的手，抹去嘴角的血迹。他看向墙上那份用血与魔书写的“账单”，又看向门外依旧迷蒙的雨幕，最后目光落在自己那只刚刚差点沾染无辜者鲜血的手上。

冰冷的杀意退去后，只剩下更深的疲惫和一种刺骨的寒意。

魔尊的职责…是毁灭？

他扯了扯嘴角，想笑，却只牵动了体内翻腾的剧痛。后背龙形疤痕深处，那被强行吞噬、封印的蚀月魔气，正在怨咒的挑动下，发出无声的咆哮。

而系统面板上，新的血字任务，带着冰冷的嘲讽意味刷新：

【紧急任务：阻止首期“账单”兑现（丹朱子死亡）】

【时限：12时辰】

【提示：蚀月魔姬的礼物，从不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