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宁浑身一僵，缓慢转过身。
一个姿容俊俏的男人正站在她的身后，脸上挂着温和的微笑，语气更是亲切得很，低沉宛转的嗓音也格外好听。
不过在这样的场合下，再好听的声音也是极其吓人的。
“我可没听说研究所还有夜晚值班表。”男人缓步走近，“这么晚了还待在实验室，是在找什么东西吗？”
保险柜门还敞开着，季宁险些慌了神，盘算着要不索性把自己的身份和盘托出。
研究所的人力资源经理和联盟海军上校的孩子，总不能不明不白地在这里惨遭毒手——大不了她保证闭嘴就是了。
嗯……可能对这些人来说，“咔擦”也是一种闭嘴方式。
先鬼扯几句拖延一下再说吧。
季宁深吸口气：“联盟军少尉，受任前来调查……”
她编不下去了，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对方刚好没心思听她解释，轻笑一声打断了她的话：“少尉知道吗，昨晚有位市民——准确来说，是黑户——不小心看到了些不该看的东西。”
季宁的心跳得更快了。
“结果今天早上，她就出了车祸。”声音依然温和，口中的内容却叫人毛骨悚然，“那女孩才不到二十岁的年纪，真是可惜啊。”
季宁感到一阵寒意从脚底窜了上来，她慌忙后退一步，却撞在身后的保险柜上，引发一阵金属碰撞的脆响。
“少尉看起来很紧张啊。”男人缓缓向她走来，“要不要去我办公室，喝杯茶缓一缓？”
“不了，我……”
他是谁？要不直接干掉他？闹出人命的话会不会招致不堪设想的后果？季宁脑中一片混乱，和口袋里剩余的不明液体一样——她猛地抓起药剂朝对方砸去。
试管碎裂，液体溅在对方剪裁考究的深色西装上。
男人没料到她会突然发难，下意识地向后一退。趁此机会，季宁转身向外跑去。
“有意思……”
男人的声音夹在跑步带起的风声中灌入耳畔，紧接着，一阵急促而刺耳的警报声响起，瞬间盖过了杂乱的声音。
警报声尖锐嘈杂，季宁头痛欲裂，好像耳膜下一秒就要被撕裂。
她没法在这样的情况下准确找到进来时的房间，情急之下，季宁就近选了一间实验室，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并用力关上了厚重的合金门。
随着“砰”的一声巨响，吵闹声终于被隔绝在了合金墙之外。
这是间生物培养室，里面摆满了培养舱。透过玻璃，能够看到里面漂浮着各种奇形怪状的生物组织。
季宁面朝它们喘着气，白天没仔细去看，现在倒想停下来观察，但自门锁传来的嘀嗒声不允许她有这样的闲心。
该死，怎么就选了个不带窗户的地方。
季宁环顾四周，发现墙上攀着一处通向楼上的数据管道。
来不及顾虑了，保命要紧——季宁连开几枪崩出裂口，手忙脚乱地钻了进去。
不一会，前方出现了分岔，左边的主管道相对宽敞，右边则是一个狭窄的小分支，看起来像是临时维修用的通道。
季宁抬眼扫视两条岔路，心跳在胸腔中急促地跳动。她咬了咬牙，迅速钻进了右边的小管道。
管内空间狭小，她的肩膀几乎擦着两侧的金属壁，膝盖和手肘在粗糙的表面上摩擦，带来阵阵刺痛，但她顾不上这些，只拼命向前爬动。
几秒钟后，身后传来一阵低沉的“嘶嘶”声，像是什么气体在主管道中喷射，甚至有些飘进了她所在的这条小道。
闻起来像是麻醉剂。季宁心口猛地一沉，幸好这里的剂量不足以生效，要是选择了那条宽敞的主管道，恐怕她就命丧于此了。
即便如此，季宁还是屏住了呼吸，即便管道内的空气算不上稀薄，但她还是感到一阵窒息般的紧张，手指紧紧扣着管道内壁，耳边只剩下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和来自金属的摩擦声。
终于，前方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
管道尽头是排气口，直通研究所的后巷。季宁用尽最后的力气，撞开了排气口的格栅。
金属栏发出刺耳的撞击声，随即脱落掉在了地上。身体也顺应惯性，从管道中跌了出去。
季宁用手臂护住头部，在地上滚出几米远后，才堪堪停了下来。
后巷空无一人，寂静得只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只有几堆被遗忘的废弃纸箱和随意散落的垃圾堆在角落，看起来鲜少有人会经过这里。
但她不敢有丝毫的停留，抬起手肘支撑身体，拍了拍破损皮肤处沾上的灰尘，朝着巷口的方向往外奔去。
寒风如刀割般扑面而来，带着刺骨的冷意。
跑出两个街区后，季宁才渐渐放缓了脚步，一处较为隐蔽的墙角，倚靠着坐下来恢复体力。
这里靠近贫民窟，年久失修的路灯闪个不停，黑暗有一下没一下地笼罩整座街道。
季宁抬头望向像蒙了层灰的天空，歇息半晌后开始复盘今晚的行动。
背包落在了研究所，但里面的东西一时半会也没什么用，带在身边反而增添累赘。
成果到手就好，季宁想着，打开通讯手环查看影像记录。
“报废了？”
她忍不住低声咒骂了一句，手指在手环上轻点几下，屏幕上的光芒随之熄灭。
季宁无奈将手环收起，下意识摸了摸外衣口袋，指尖触到了熟悉的粗糙纸张，心中稍稍安定了一些。
然而，正当她要松一口气时，忽然感到有些不对劲。
皱成一团的手稿比原先要厚了将近一倍。
季宁掏出手稿，借着昏暗的光线辨认内容，看了好一会才解开疑惑。
原来是刚才一着急，把保险柜里的原件也一并塞进了口袋。
纸张杂乱地叠在一起，边缘甚至有些撕裂的痕迹。
“还好……”季宁低声自语，心中一阵后怕。
至少没白跑一趟。
季宁将纸页重新分类，小心翼翼地叠好，确保每一页都整齐无误。
她的动作虽然匆忙，但依然有条不紊。季宁颇为自嘲地笑了笑，看来文书工作训练出来的整理能力，比战斗本能还要强大。
就在她将手稿重新放回口袋的瞬间，耳畔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嗡鸣。
不远处，一辆悬浮车正缓缓向她靠近，黑色的车身在霓虹灯的映照下泛着冷冽的光泽。
这里不比研究所的封闭环境，宽敞的室外空间让她稍微放松了一些，但警觉并未因此减弱。
季宁下意识地后退几步，右手悄然搭上了腰间的枪柄，指尖轻轻摩挲冰冷的金属扳机。
“是我。”
悬浮车在前方几米处停了下来，引擎的低鸣声逐渐消失，随之减弱，消失在夜晚的寂静之中。
驾驶座上的人摇下车窗，露出一张略显疲惫、却尽量表现出友善的面孔。
季宁瞳孔微张，握枪的手不由稍稍放松了几分：“是你？”
时安点头，言简意赅地发出邀请：“请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