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宁驱身一闪，避开壮汉的手，右手飞快扣住他的手腕，借着壮汉前冲的力道顺势一扭。
壮汉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带得向前扑去。壮汉两百多斤的身躯竟像破麻袋般被抡起，划过半空“砰”地砸在货箱上。
木屑四溅中，整箱民用枪支倾泻而出，黑黝黝的枪管在水泥地上叮当作响。
“一起上！”有人大喝一声。
左侧的混混弯腰捡枪，季宁迅速踢向他的手腕，伴随着“咔嚓”一声脆响，那人捂着手腕惨叫后退，撞翻了身后五六个同伙。
另一侧又有几人向她袭来，三把砍刀直劈面门。
季宁反手拔出腰后的手枪，三声枪响连成一线。冲在最前的三人胸前炸开血花，后仰的躯体又撞倒一片打手。
“还有谁？”
季宁握着枪环视全场，剩下的人齐刷刷后退，有个胆小的甚至跌坐在地，裤裆漫开一片水渍。
满地枪支近在咫尺，却再无人敢动分毫。
就这也能被唬住，打个球啊。季宁心道。
“想活命就别堵在这。”季宁转了转枪柄，待人群散开后指向壮汉，“你，给我指路。”
壮汉颤颤巍巍地爬起身：“军、军爷，您要去哪，尽管说……”
“知道我是女的，还叫军爷？”季宁一脚踹开壮汉，“给你姑奶奶找家店，要能处理编程文件的！”
“这……我就一做买卖的，哪懂什么编程、什么文件啊。”壮汉捂着胸口，“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
“你装什么傻？”在这块地混的人，能不知道什么地方搞计算机？季宁怒极反笑，枪口下移朝向某个象征尊严的部位，“小人是吧，我这就把你给打成小的——”
“——哎，小妹妹，你可不能真要了他的命呀。”
一道泉水般清脆的声音闯入耳畔，季宁侧目望向声源。
出声的人是位比她高了半个头的女性，身着齐整的立领衣装，深棕长发在脑后盘成发髻，一双细长的墨绿瞳眸含笑望着她。
“我认识这里最好的计算机师傅。”她不紧不慢地向季宁走来，“‘数据坟场’，他的店叫这个名字。”
季宁垂下眼，挥手示意壮汉滚蛋，随后也向前几步，与来人面对面站定。
“我叫维奥拉，维奥拉·柯蒂斯。”对方朝季宁眨了眨眼，“我有时会来这里给各位顾客当接线人，不过长官小姐看起来是第一次光临这儿，大概没听过我的名字。”
季宁欲言又止，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沉默半晌，她才开口询问：“……怎么收费？”
“哎呀，”维奥拉轻笑一声，“那位师傅平时没什么事，成天就满世界瞎晃悠。你要是着急，可以先到那儿去问问看，他不收加急费的。”
我还以为你找我要介绍费。季宁心下嘀咕。
不知道是不是看穿了她的想法，维奥拉接着补上一句：“我和你一起去，给你打亲情折。”
看来是推销的。季宁汗颜，但眼下没有更好的选择，干脆点头接受了对方的邀请：“有劳你了。”
维奥拉本不想趟这波浑水，只是手下的人过会就要到壮汉那取货，刚好朋友拜托她在黑市拉生意，便顺着情势把季宁叫上了。
她领着季宁拐进潮湿的金属甬道，头顶上生锈的通风管有冷凝水滴落，维奥拉回头看了看“养尊处优”的联盟军少尉，后者不由地皱了皱眉头。
“黑市里到处是这样的地方，不过店里的环境会稍微好点。”维奥拉解下身上的斗篷外套，“不介意的话，用这个遮一下？”
季宁这才发现，维奥拉的立领斗篷下，是民兵团“锈蝶”的军绿色制服。
对底层人而言，民兵团可比联盟军受欢迎多了，更别提广泛吸纳黑户人才的“锈蝶”。
对方口吻委婉，但季宁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理由，就算无所谓不识相的家伙找麻烦，也总该为对方着想——否则指不定过会就传出“锈蝶与联盟军勾结”的小道消息了。
她轻声道了声谢，披上了斗篷。
二人继续向前走，季宁默默观察四周，目光落在通道两侧壁龛上，里面蜷缩着兜售神经接驳器的商贩，他们裸露的颈椎闪着紫色的金属冷光，像一排等待充电的仿生人。
那些紫光酷似衔尾蛇图腾，季宁认得这是“神经编织者”的标志。
它们过于立体，好像下一秒就要化作实物向她刺来。
季宁感到太阳穴在突突直跳，便有意不着调地开了个玩笑：“他们的纹身怎么尖尖的？”
“这个嘛……”
维奥拉反手扣住其中一人的脖颈，指尖蓦地一动。
“因为仿生皮肤翘边了。”
话音刚落，劣质的仿生皮肤便随着一阵“咔擦”声尽数脱落，像被撕碎的废纸般簌簌落下，露出里面布满光纤电路的仿生肌肉组织，宛如食品市场里被麻绳匝紧的红色生肉。
那人突然剧烈抽搐起来，机械眼球在眼眶里疯狂转动，最终定格在某个诡异的角度。
他青灰色的嘴唇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只从喉管里挤出一串杂乱的机械音，随即整个头颅以夸张的角度向右一歪，彻底没了生息。
“数据坟场有时会揽些这样的活，比如尝试为濒临崩溃的仿生人重组程序。”维奥拉斜眼探看季宁的面部表情，捕捉到了一瞬的惊愕，“刚才那个……属于是没救了。”
季宁盯着地上那滩闪着电火花的残肢，心想感觉这店名只需要后面两个字就够了。
“坟场……”季宁低声喃喃，“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这你得问我的朋友了。”维奥拉踢开脚边的电路，漫不经心地开始把玩发梢，“不过你放心，这个‘坟场’可从来没闹出过人命——我是说，从来没接受过改造的自然人。”
季宁闻言攥紧了拳，说不上是紧张还是兴奋。
虽然听上去有些危险，但说不定，这里会有她想得到的答案。
“就是这里吗？”行至甬道尽头，季宁停下脚步问道。
面前锈迹斑斑的金属门前，“数据坟场”四个霓虹字牌亮着时明时暗的蓝紫色光芒，将两人的影子渐渐拉长。
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仿佛在警告来者三思，而维奥拉已经轻车熟路地推开店面铁门：“没错。”
维奥拉先一步走入店内，推开另一侧门时顺手冲季宁打了个响指，回过身对她说道：
“欢迎来到——数据坟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