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杀意凝冰
呼——!
那纯粹到极致的杀意,如同西伯利亚冰原深处喷涌而出的灭世寒流,瞬间灌满了整个烽燧废墟的每一寸空间。空气变得粘稠如冰水,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入骨髓的寒意,吸入肺腑的仿佛不是空气,而是无数细小的冰针。云湛的心脏在玄翦身影凝实的刹那,如同被无形的玄冰之手狠狠攥住,骤停了一瞬,随即以近乎炸裂的疯狂频率搏动起来,每一次跳动都撞击着伤痕累累的胸腔,发出沉闷而急促的回响。
没有言语,没有试探,甚至连一丝多余的气息波动都没有。对于玄翦而言,目标的存在本身,就是启动毁灭程序的唯一、终极的指令。他那双隐藏在兜帽深渊下的冰魄眼眸,锁定的瞬间,便是死亡降临的倒计时!
第一节:绝境猎杀
就在云湛因那刺骨杀意和左臂秘毒骤然爆发而身体陷入短暂僵硬的千钧一发之际——
玄翦动了!
没有风声呼啸,没有衣袂破空,甚至没有一丝残影的拖曳!仿佛空间本身在他脚下发生了瞬移般的扭曲折叠!前一瞬,他还在坍塌拱门投下的浓重阴影之中,如同亘古矗立的死神雕像;下一瞬,一道纯粹的、吞噬所有光线的黑暗已经跨越了数丈的距离,如同瞬移般直扑云湛的面门!那速度,超越了人眼捕捉的极限,超越了生物反应的边界!
一股尖锐到极致、仿佛能洞穿灵魂的死亡气息,如同无形的、淬毒的冰针,瞬间刺向云湛的眉心!那是纯粹杀意的凝聚,是死亡本身的宣告!
“呃!”云湛全身的寒毛在生死大恐怖下瞬间根根倒竖!源自草原狼王血脉深处、历经无数次生死搏杀烙印下的战斗本能,在这一刻强行压过了身体的僵硬和剧痛!他根本来不及思考,大脑一片空白,身体遵循着刻入骨髓的反应,猛地一个极其狼狈的、近乎贴地的“铁板桥”,上半身如同折断的弓弦般极限后仰!动作幅度之大,以至于后背的伤口狠狠擦过冰冷粗糙的地面,带来一阵火辣辣的剧痛!
嗤——!
一道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如同毒蛇吐信的破空声,紧贴着他仰起的鼻尖掠过!冰冷的锐气甚至割断了他额前几根飘起的、沾染着血污的发丝!他眼角的余光,在极度的专注下,只勉强捕捉到一道比最深沉夜色还要幽暗、细若牛毛的乌光一闪而逝,无声无息地深深没入了他身后坚硬的秦代青砖墙壁,只留下一个针眼大小、深不见底的孔洞,边缘泛着诡异的金属冷光!
暗器!无声无息,歹毒致命,速度与隐蔽性都达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翻滚的动作尚未结束,身体还在失衡的状态,玄翦如同附骨之疽、精准预判的第二击已然降临!他鬼魅般的身影仿佛无视了物理规则,瞬间出现在云湛翻滚路径的上方,那只笼罩在纯黑、非皮非革材质手套中的右手,五指成爪,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如同铁钳般直抓云湛脆弱的咽喉!那爪风凌厉,蕴含的力量足以轻易捏碎精钢头盔!更让云湛瞳孔骤缩的是,在对方手腕关节高速运动的瞬间,他清晰地捕捉到一丝极其细微、非自然的冷硬金属光泽一闪而过,伴随着几乎微不可闻、却又精准无比的“咔哒”机括运转声!这绝非血肉之躯能达到的速度、力量和精准度!
机关术改造!黑冰台最顶级的秘卫——“玄翦”,其身体本身就是一件为杀戮而生的、融合了血肉与冰冷金属的终极兵器!
避无可避!退无可退!死亡的阴影如同实质般笼罩而下!
“吼——!”云湛口中爆发出野兽濒死般的嘶吼,眼中血丝瞬间密布!左臂那刚刚被虎符奇异能量压制下去的麻痹剧毒,在生死刺激下竟被强行压榨出最后一丝力量。他不再试图格挡那足以洞穿铁石的利爪,而是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将手中紧握的、冰冷沉重的青铜虎符,如同投掷战锤般,狠狠砸向玄翦抓来的手腕关节处!目标,正是那闪烁着非人金属光泽的改造部位!
铛——!!!!
一声刺耳欲聋、完全不似金铁交鸣、更像是山岳碰撞般的诡异巨响在废墟狭窄的空间内轰然炸开!狂暴的音波震得头顶簌簌落下尘土!刺目的火星如同烟花般在撞击点猛烈迸溅!
玄翦那足以洞穿重甲、蕴含着恐怖动能的手爪,抓在看似古朴无华的青铜虎符之上,竟如同抓中了万载玄铁铸就的山峦!一股沛然莫御、冰冷狂暴、带着远古洪荒气息的反震之力,如同决堤的冰河,顺着他的手臂关节汹涌反噬而上!他那双万年寒冰般、从未有过丝毫波澜的眼眸深处,极其罕见地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涟漪——是惊讶于虎符的坚不可摧?还是对那股反震力量中蕴含的、远超他认知的古老气息的确认?
“噗——!”云湛则感觉一股根本无法抗拒的恐怖巨力从虎符上传来,左臂如同被一柄无形的攻城巨锤正面轰中!剧痛伴随着骨骼不堪重负的、令人牙酸的呻吟声瞬间传遍全身!麻痹感被撕裂般的疼痛取代,随即是更深的麻木!他整个人如同被狂风卷起的破麻袋,被狠狠砸飞出去,后背结结实实地撞在另一侧布满苔藓的断壁之上!
“哇!”一大口滚烫的鲜血再也压制不住,如同喷泉般从他口中狂喷而出,溅在冰冷的砖石和尘土上,触目惊心!肋下那道昨夜在药铺强行爆发留下的旧伤,如同被烧红的烙铁再次狠狠烫过,撕裂般的剧痛让他眼前瞬间被一片猩红的金星占据,视野模糊,耳鸣不止。
差距!如同天堑鸿沟般令人绝望的差距!
玄翦的身形仅仅是在巨大的反震之力下微微一顿,那双冰冷的眸子锁定咳血不止、气息萎靡的云湛,没有丝毫人类的情感波动,更没有所谓的“惊愕”带来的停顿。他的杀意如同精密的程序,只会在目标失去反抗能力后终止。没有丝毫停顿,他再次化作一道索命的纯粹黑影,如影随形般扑来!这一次,他双手齐出,十指如同穿花蝴蝶般在身前划过诡异的轨迹,指尖弹动间,数道比之前更加凝练、更加迅疾、带着刺骨寒意的乌光,如同精准制导的毒蜂,呈品字形激射而出,彻底封锁了云湛所有可能闪避、翻滚的角度!同时,他脚下的步伐变得诡异莫测,看似直线突进,实则每一步都蕴含着无数细微到极致的变向,身体如同没有骨头的毒蛇,在残垣断壁的阴影间高速滑行,轨迹刁钻狠辣,封死了云湛任何借用地形周旋的可能!
真正的绝杀!死亡的气息浓稠得如同实质,扼住了云湛的咽喉!
第二节:困兽之斗与一线生机
背靠冰冷刺骨的断壁,退路已绝,闪避空间被彻底锁死。看着那索命的乌光和鬼魅般、带着非人压迫感逼近的黑影,云湛意识深处那片象征着理智的“冰原”发出震耳欲聋、连绵不绝的碎裂声!毁灭的熔岩在极致的绝境与死亡的威胁下疯狂咆哮、沸腾、积蓄着焚尽一切的狂暴力量!
“滚开——!”他发出一声源自灵魂深处的、带着血腥味的野兽嘶吼,眼中血丝几乎要爆裂开来!精神在死亡的刺激下被强行压榨、高度凝聚,不顾一切地将刚刚因剧痛刺激而勉强恢复的一丝微弱意念,混合着左臂经络中那被虎符引动、尚未完全散去的冰冷奇异能量,如同点燃生命之火的引信,狠狠地、孤注一掷地灌入手中紧握的青铜虎符!
嗡——!
掌心那枚沉寂的青铜虎符猛地一颤,发出一声低沉、浑厚、仿佛来自远古战场的威严嗡鸣!其表面那些繁复的纹路,似乎有极其微弱、转瞬即逝的幽光流转!
目标,不是玄翦本身!而是散落在玄翦扑击必经之路上、先前被他发现并隐隐感觉与虎符存在关联的那几块奇异的金属构件残片!尤其是其中一块拳头大小、边缘锋利如刀、断口闪烁着星辰般金属冷光的灰黑色残骸!
在云湛近乎燃烧灵魂本源、榨取最后生命力的意念驱动下,那块沉重的灰黑色金属残片,毫无征兆地、完全违反物理常理地猛地从布满灰尘的地面弹射而起!没有外力作用,没有机关触发,它就那样凭空跃起,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来自洪荒的巨手狠狠抡起,带着撕裂空气的凄厉尖啸,化作一道肉眼几乎难以捕捉的死亡灰影,以雷霆万钧之势,狠狠砸向玄翦扑来的面门!速度之快,力量之猛,远超强弓劲弩!
这突如其来、完全超出人类认知范畴的“袭击”,即使是身经百战、心如玄冰的玄翦,那双冰冷的眸子也在瞬间收缩成了针尖!纵使他经历过无数诡异战场,也从未见过金属能脱离物理法则自行飞起攻击!刻入骨髓的战斗本能和超越凡人的反应速度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了他!他那如同毒蛇般刁钻前扑的身躯,在不可能的情况下强行扭转,以一种完全违背人体工学、近乎直角的后折铁板桥姿势,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足以开碑裂石的致命一击!
嗤!
那灰黑色残片带着恐怖的风压,擦着他兜帽的边缘飞掠而过,“噗”地一声闷响,如同热刀切牛油般,深深地、毫无阻碍地嵌入了后方厚实的夯土墙体之中,只留下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和周围蛛网般的裂纹!其蕴含的动能之恐怖,令人胆寒!
然而,强行驱动这远超自身精神负荷极限的金属操控,对云湛而言无异于自杀!他只觉得自己的头颅如同被一柄无形的、烧红的巨斧狠狠劈开!难以言喻的剧痛瞬间淹没了一切感官!眼前骤然一黑,紧接着是无数扭曲旋转的金星和猩红的光斑!温热的液体不受控制地从他的鼻孔、耳孔、甚至眼角同时渗出!强烈的眩晕感和翻江倒海的呕吐感让他眼前发黑,天旋地转,身体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软软地顺着冰冷的断壁滑倒在地,仅靠最后一丝坚韧到极致的意志强撑着,才没有彻底昏死过去。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浓重的铁锈味和灵魂撕裂般的痛苦。
玄翦成功避开了这匪夷所思的一击,身形在数丈外重新凝实,那双冰冷的眸子第一次真正地、带着一丝审视与探究的意味,落在了瘫倒在地、七窍渗血的云湛身上,最终聚焦于他手中那枚看似古朴、此刻却散发着微弱神秘波动的青铜虎符。刚才那颠覆常理的一幕,显然超出了他对“目标”的初始评估,这枚符节的价值,在黑冰台的绝密档案中,恐怕需要重新定位。
但这停顿,对于执行抹杀指令的玄翦而言,只有电光石火般的一瞬!黑冰台最高秘卫的字典里,不存在“犹豫”与“权衡”!只有目标的湮灭!玄翦的身影再次变得模糊,如同融入光暗交错的背景之中。这一次,他的攻击模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不再是追求一击必杀,而是变得更加谨慎、高效,如同最精密的杀戮机器进入分析模式!双手在身前幻化出无数残影,一道道无声无息、却更加刁钻致命的乌光,如同倾盆而下的死亡之雨,覆盖式地射向云湛周身要害——眉心、咽喉、心脏、四肢关节!同时,他自身如同鬼魅般在废墟的断壁残垣、倒塌梁柱的阴影间高速闪烁、位移,每一次停顿都选择在最佳的狙击位置,每一次移动都封堵云湛可能的退路,冰冷的目光如同扫描仪,死死锁定目标,寻找着虎符力量间歇的破绽,等待着云湛精神彻底崩溃、防御瓦解的致命瞬间!
云湛此刻如同被剥皮抽筋的困兽,只能凭借草原人天生对危险的野兽直觉、无数次在死亡边缘挣扎磨砺出的对杀气的敏锐感知,以及烽燧内部复杂如同迷宫的坍塌地形,进行着狼狈不堪、耗尽生命的躲避和翻滚。他抓起地上的碎石、尘土、甚至腐烂的木块,胡乱地向攻击袭来的方向抛掷,试图干扰那精准到可怕的乌光轨迹。他利用坍塌形成的狭窄通道、倾倒的巨大砖石作为掩体,连滚带爬地闪转腾挪,每一次动作都牵动着全身的伤口,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和眩晕。身上的血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加——肩头被一道乌光擦过,带走一大块皮肉,鲜血瞬间染红了半边身子;大腿外侧被另一道乌光洞穿,留下一个汩汩冒血的孔洞,深可见骨,每一次移动都带来钻心的疼痛;后背更是被一道刁钻的乌光贴着脊椎划过,撕开一道尺余长的狰狞血口,皮肉翻卷,鲜血迅速浸透了他早已破烂不堪的衣衫,混合着污泥和汗水,让他看起来如同刚从血池地狱中爬出的恶鬼。
死亡的阴影浓稠得如同化不开的墨汁,将他层层包裹,一点点挤压着他残存的生命空间。玄翦就像一位掌控着死亡节奏的顶级猎手,不急不躁,用最精准、最节省力量的方式,一点点压缩着猎物的活动范围,消磨着猎物最后的气力和意志。云湛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冰冷的目光如同手术刀,剖析着他的每一次闪避,评估着他每一次驱动虎符后的虚弱状态,冰冷地计算着他崩溃的倒计时。
第三节:三方乱局与血染晨曦
就在云湛被玄翦如同驱赶猎物般逼至一处相对开阔、几乎无处藏身的角落,数道致命的乌光如同毒蛇般锁定了他周身要害,眼看就要将他钉死在冰冷的断壁上,彻底终结这场猎杀之时——
“咻——啪!!!”
一支特制的响箭带着尖锐到撕裂耳膜的凄厉呼啸,如同濒死之鸟的哀鸣,骤然划破了黎明前山野死寂的帷幕!紧接着,在烽燧废墟上空不足二十丈的高度,猛地炸开一团刺目无比、如同鲜血般猩红的焰火!那光芒瞬间照亮了下方残破的烽燧轮廓和周围嶙峋的山石,也映亮了玄翦那毫无表情的兜帽阴影!
“包围烽燧!四面合围!一只苍蝇也别放出去!”一个刻意压低却充满威严和急促的声音在废墟外围的黑暗中响起。
“发现目标!在东南角断墙后!注意!还有…还有一个黑衣高手!身法诡异!极度危险!”另一个声音带着惊疑和警惕迅速回报。
“是秦人的秘卫!看身手是黑冰台顶尖的‘翦’级!格杀勿论!优先确保目标生擒!他身上有重大秘密!”一个似乎地位更高的声音,带着斩钉截铁的杀伐之意,迅速做出了判断和指令!
汉室的绣衣使者!这群帝国阴影下的鬣狗,终究还是循着云湛在安平县城留下的蛛丝马迹,或者更可能是玄翦猎杀时那短暂却无法完全掩盖的能量波动与动静,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群,追踪而至!他们的人数显然不少,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刻意压低的脚步声、金属甲叶与兵刃摩擦的碰撞声、弓弩上弦的咯吱声,如同潮水般迅速逼近,显示出精良的训练和严密的组织!
玄翦那如同跗骨之蛆般连绵不绝的攻势,在这一刻终于出现了一个极其短暂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凝滞。他那双冰冷的眸子,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瞬间扫向烽燧唯一坍塌入口的方向。浓烈的杀意没有丝毫减弱,反而更添了一丝被蝼蚁打扰、干扰了高效猎杀进程的冰冷厌烦。但他没有回头,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程序的核心指令优先级最高!他只是将攻击的频率和角度瞬间调整得更加刁钻狠辣,如同骤然加速的精密齿轮,双手幻化的残影几乎连成一片,射出的乌光更加密集,轨迹更加飘忽难测,显然要在绣衣使者合围形成、带来更多变数之前,以雷霆之势彻底解决掉云湛这个首要目标!
绣衣使者的出现,对云湛而言,是更加凶险的绝境,却也撕开了一道通往混乱、通往唯一生机的裂缝!三方纠缠的死亡旋涡,就是他这条困龙挣脱枷锁的最后机会!
“呃啊——!”强忍着精神和肉体双重崩溃边缘带来的、如同海啸般席卷的剧痛与眩晕,云湛口中发出一声野兽般的闷吼,布满血丝的双眼瞬间爆发出孤注一掷的疯狂光芒!趁着玄翦被绣衣使者合围的动静那微不可察的分神瞬间,他用尽最后残存的一丝力气,如同濒死的孤狼发出最后的扑咬,猛地将手中紧握的、微微发烫的青铜虎符,对准了烽燧入口方向——那里,地面散落着一大堆锈迹斑斑、早已废弃的箭镞、折断的矛头以及破碎的甲片!
“给我——起!!!”他在灵魂深处发出无声的、燃烧生命的咆哮!残存的精神力如同被点燃的蜡烛,疯狂地压榨着最后的光和热,不顾一切地灌注进虎符!
嗡——!
青铜虎符在他掌心猛地一震,一股无形的、带着金属质感的奇异力场瞬间扩散开来,笼罩了那片废铜烂铁!
下一刹那,令人头皮发麻的景象出现了!
那堆沉寂了数百年的锈蚀兵器残骸,如同被一场无形的、狂暴的金属磁暴瞬间席卷!数十枚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箭镞、矛尖、碎甲片,如同被无数张无形的强弓硬弩同时激发!带着刺破耳膜的凄厉尖啸,化作一片混乱而致命的金属风暴,劈头盖脸、毫无规律地朝着正从入口烟尘中小心翼翼涌入的数名绣衣使者激射而去!速度之快,力量之猛,覆盖范围之广,远超任何人力投掷!
“小心——!有机关暗器!”
“举盾!快举盾!”
“啊——!我的腿!”
入口处瞬间陷入一片极度混乱!冲在最前面的几名绣衣使者猝不及防,只来得及发出惊恐的示警!金属撞击在匆忙举起的包铁木盾上发出沉闷的爆响,火星四溅!更有倒霉者被角度刁钻的碎甲片直接洞穿了皮甲,刺入大腿或手臂,发出凄厉的惨嚎!刚刚组织起来、试图保持阵型突入的绣衣使者队伍,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超越理解的“金属风暴”打乱,人仰马翻,惊怒交加的喝骂声与伤者的痛呼交织在一起!
与此同时!
云湛看也不看自己这搏命一击造成的混乱结果,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他榨干身体最后一丝潜能!他如同受伤却爆发出最后凶性的野兽,猛地撞向身后一处被大量碎石半掩着、看似最为厚实的夯土墙壁!在身体即将撞击到墙面的瞬间,他那因剧痛和透支而近乎涣散的意念,再次如同回光返照般强行凝聚,死死锁定墙壁缝隙深处一根手臂粗细、早已锈死、布满铜绿的巨大青铜门栓!
“咔哒…嘎吱…嘣!”
一声令人牙酸的、仿佛金属哀鸣的扭曲断裂声骤然响起!那根与砖石几乎长为一体的青铜门栓,在虎符那蛮横霸道的奇异力量强行干扰下,其内部锈蚀的结构竟诡异地、短暂地发生了剧烈的形变与应力断裂!原本死死卡住的沉重机括,出现了一丝致命的松动!
轰隆——!!!
云湛合身全力撞上!本就因年代久远和结构受损而不再牢固的夯土墙体,连同那根扭曲变形的巨大青铜门栓一起,被他这凝聚了所有求生意志的撞击,硬生生破开了一个仅容一人勉强通过的、犬牙交错的破洞!烟尘弥漫,碎石簌簌落下!
没有丝毫犹豫!云湛如同离弦之箭,不顾身上崩裂的伤口带来的剧痛,手脚并用地从破洞中滚了出去,重重地扑入了烽燧外那冰冷、潮湿、却充满了草木气息和广阔自由的山林之中!
冰冷的、带着露水寒意的晨风瞬间包裹了他滚烫而残破的身躯,带来一丝短暂的清明,却也带来了更多、更嘈杂的追兵呼喝声与犬吠声!
“他从后面破墙跑了!”
“快追!别让他进山!”
“分一队人堵住入口!其他人跟我绕过去追!”
身后,烟尘尚未散尽的破洞处,玄翦那如同跗骨之蛆、吞噬光线的纯黑身影,如同瞬移般无声无息地穿透而出!冰冷的杀意没有丝毫减弱,如同实质的冰锥,再次牢牢锁定云湛踉跄奔逃的背影!烽燧坍塌的入口处,绣衣使者也已迅速从混乱中稳住阵脚,在小头目的厉声指挥下,分出精干人手,如同训练有素的猎犬群,从左右两侧的山坡包抄过来,试图形成合围!
一场跨越黎明、在危机四伏山林中展开的亡命奔袭,正式拉开了血腥的序幕!
第四节:荆棘血路
云湛浑身浴血,如同一个从地狱血池中爬出的修罗。肋下、肩头、大腿的伤口在剧烈的奔跑中不断崩裂,每一次肌肉的拉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剧痛,新鲜温热的血液不断渗出,染红了破烂的衣衫,也滴落在沿途的枯草和冰冷的岩石上,留下断断续续、刺目的猩红印记。精神的透支如同跗骨之蛆,深入骨髓,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肺部火辣辣的灼痛,眼前的景物如同蒙上了一层晃动的血纱,时而模糊发黑,时而出现扭曲的重影,脚下的地面仿佛在起伏摇晃。左臂的麻痹感在剧痛和透支下反复发作,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块,每一次摆动都带来撕裂经络般的痛苦。
但他不敢停歇!不能停歇!停下就意味着死亡!意味着张子谦的血白流!意味着虎符落入敌手!
求生的意志如同在狂风中摇曳的残烛,却死死不肯熄灭!他利用虎符那微弱而危险、每一次动用都如同在灵魂上剜肉的金属操控能力,在山林间亡命奔逃,同时制造着混乱,只为争取那片刻的喘息:
铁蒺藜之舞:当他冲过一条被落叶覆盖、看似平坦的林间小道时,意念如同无形的扫帚扫过地面。隐藏在枯叶下的十几枚锈迹斑斑、带着倒刺的铁蒺藜,如同被赋予了生命般猛地弹跳而起!冲在最前面的两名绣衣使者座下的战马猝不及防,坚硬的蹄铁踏上了这些致命的尖刺!“希律律——!”战马发出痛苦的嘶鸣,前蹄失稳,轰然跪倒!马背上的骑手被狠狠甩飞出去,撞在树干上,筋断骨折!后方跟进的骑队顿时一阵人仰马翻,追击速度被硬生生打断!
捕兽牢笼:慌不择路间,云湛瞥见山坡上一处半塌的猎人废弃陷阱小屋。意念集中,强行“捏”向小屋木门上那把锈迹斑斑的巨大铁锁内部复杂的簧片结构!精神如同细针般强行刺入、扭转!“咔哒!”一声脆响,在追兵惊愕的目光中,那把看似坚固的铁锁竟诡异地自行弹开!云湛撞开木门冲入小屋,反手用尽力气将屋内堆积的、布满尖锐铁齿的沉重捕兽夹推倒,如同倒垃圾般倾泻在狭窄的门口!当追兵赶到时,面对的是满地张开狰狞铁齿的死亡陷阱,不得不小心翼翼清理,再次被延缓了脚步。
滚石惊雷:逃至一处陡峭的碎石坡,下方包抄上来的绣衣使者已经张弓搭箭,冰冷的箭镞在微弱的晨光下闪烁着寒芒。云湛目眦欲裂,牙龈咬出了血!他猛地停下脚步,背靠一块巨石,不顾脑海中撕裂般的剧痛和眼前阵阵发黑,将最后残存的一点意念如同压榨骨髓般灌注进虎符,狠狠“砸”向山坡顶端一块风化了不知多少年、摇摇欲坠的、房屋大小的悬空巨岩底部支撑点!
轰隆隆——!!!
一阵沉闷如同大地呻吟的巨响猛然爆发!伴随着令人心悸的岩石断裂、摩擦声!那块巨大的悬岩根部在虎符力量的蛮横冲击下,本就脆弱的结构终于彻底崩解!无数大小不一的石块如同脱缰的野马,裹挟着烟尘和毁灭的气势,沿着陡峭的山坡轰然滚落!虽然未能造成毁灭性的塌方,但如同冰雹般砸落的碎石和冲天而起的滚滚烟尘,有效地遮蔽了下方的视线,严重阻碍了绣衣使者弓箭的瞄准和追击的速度!连玄翦那鬼魅般的身影,也不得不暂时放弃直线追击,如同轻烟般绕行,避开这混乱的落石区域。
然而,这些用生命和灵魂换来的挣扎,在玄翦那如同神魔般的绝对实力面前,只能算是杯水车薪的拖延!每一次动用虎符之力,都让云湛的精神濒临崩溃的边缘,身体的状态更是雪上加霜。玄翦的身影如同索命的幽魂,总能在混乱平息后第一时间穿透障碍,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云湛身后不远处的阴影中,那股冰冷纯粹的杀意如同毒蛇的信子,时刻舔舐着他的后颈,提醒着他死亡的临近。绣衣使者虽然被连续制造的混乱暂时甩开了一段距离,但他们如同跗骨之蛆,训练有素的呼哨声传递着方位信息,凶猛的猎犬吠叫声在山林间此起彼伏,如同不断收紧的绞索,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快速收拢。
就在云湛被身后追兵逼得慌不择路,几乎力竭,踉跄着冲出一片浓密的、挂着晨露的荆棘林,前方豁然开朗,出现一条蜿蜒向下、通往山下官道的崎岖小路时——
“云兄!这边!快!”
一个熟悉而焦急、带着剧烈喘息和浓浓担忧的声音,如同天籁般,从前方路旁一块巨大的、布满青苔的岩石后面传来!
张子谦!
他不知何时换上了一身便于在山林行动的粗布短打,裤脚和袖口都沾满了泥泞和草屑,原本清瘦的脸上此刻布满了汗水、尘土和长途跋涉的疲惫,嘴唇干裂,眼神却充满了焦急和不顾一切的决绝。他手中紧紧攥着一把不知从哪里捡来的、刃口都崩缺了的短柄柴刀,刀柄上还沾着新鲜的泥土,显然是一路追踪着云湛逃亡的痕迹,冒险深入这危机四伏的山林,只为接应!
“张兄?!你怎么…胡闹!快走!!”云湛心头猛地一沉,如同被巨石砸中!巨大的担忧瞬间压过了逃出生天的短暂欣喜!他宁愿张子谦在安平县城那间破旧的屋子里安全地待着!这里是什么地方?是玄翦和绣衣使者猎杀的修罗场!张子谦出现在这里,无异于羊入虎口!
“别管我!快!跟我来!我知道一条采药人走的近道,能更快下山!”张子谦根本不给云湛拒绝的机会,也来不及解释自己是如何摆脱监视、又是如何一路追踪至此的。他看到云湛浑身浴血、摇摇欲坠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心痛,不由分说地冲上前,一把抓住云湛血迹斑斑的手臂,就要将他拖向巨石后方一条被茂密藤蔓遮掩、极其隐蔽的陡峭兽径。
然而,命运的残酷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太晚了!
嗖!嗖!嗖!
数支弩臂强劲的军用臂张弩射出的弩箭,带着撕裂空气的凄厉尖啸,如同索命的毒蜂,从侧后方的密林阴影中激射而出!角度刁钻狠辣,目标直指被张子谦拉住的云湛!是另一队从侧翼包抄过来的绣衣使者!他们显然发现了张子谦这个意外的“接应者”,毫不犹豫地发动了致命的袭击!
“小心——!!”张子谦的瞳孔在瞬间收缩成了针尖!那是一种超越了恐惧、源自本能的反应!他几乎没有经过任何思考,在弩箭破空而至的刹那,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将云湛朝着巨石后方那相对安全的凹陷处猛地推了过去!同时,他自己的身体,下意识地、完全地挡在了云湛原本的位置!
噗嗤!噗嗤!
一支弩箭擦着被推开的云湛的肩膀飞过,锋利的箭镞带走了一小块皮肉,带起一溜刺目的血花!而另一支力道更猛、角度更正的弩箭,却带着沉闷的入肉声,结结实实地、深深地贯入了张子谦毫无防护的后心!巨大的冲击力带着他瘦弱的身体猛地向前踉跄扑倒!
“呃啊——!!!”张子谦口中发出一声短促而痛苦的惨呼,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大股大股带着泡沫的、滚烫的鲜血如同泉水般从他口中狂涌而出,瞬间染红了胸前的粗布衣衫,也喷溅在近在咫尺的云湛脸上!那温热而带着腥甜的铁锈味,如同烙印般刻在了云湛的灵魂深处!
“张兄——!!!”云湛目眦欲裂,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瞬间捏爆!他发出一声撕心裂肺、如同受伤孤狼般的狂吼,完全不顾身后再次响起的弩箭破空声和追兵的呼喝,猛地返身扑过去,在张子谦的身体完全倒地之前,用尽全身力气将他瘫软的身体紧紧抱住,托在臂弯里。
“走…快走…别…别管我…”张子谦的脸色在瞬间变得惨白如金纸,没有一丝血色。他口中不断涌出带着气泡的鲜血,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伴随着血沫的翻涌,生命的光辉如同风中残烛般迅速黯淡。然而,他那双渐渐失去焦距的眼睛,却死死地、牢牢地盯住云湛布满血污的脸庞,里面充满了无法言喻的焦急、担忧,以及一种深沉的、仿佛看透了这汉地繁华表皮下的腐朽与不公的悲怆。“他们…他们要抓你…去…去边关…虎牢…汉地…亦有…不公…为…为我…活下…去…揭…揭…”
他的话语断断续续,每一个字都带着生命流逝的沉重和血沫的阻隔,仿佛用尽了灵魂最后的力量在传递着什么。他那只沾满鲜血和泥土的手,死死地抓住云湛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入皮肉之中,传递着最后的、沉甸甸的嘱托。最后一个“揭”字尚未完全出口,他眼中的光芒如同燃尽的烛火,骤然熄灭,彻底黯淡下去。那只紧抓着云湛的手,也失去了所有的力量,无力地、缓缓地垂落下去。
“不——!!!!”云湛仰天发出一声悲恸欲绝、仿佛灵魂都被撕裂的咆哮!这咆哮穿透了山林,带着无尽的痛苦与愤怒!他紧紧抱着张子谦那迅速变得冰冷、轻飘飘的身体,感受着怀中生命逝去的温度,看着那张苍白、凝固着焦急与悲悯的脸庞,这个在异国他乡唯一给过他温暖、为他打开了解这汉地世界的窗口、与他分享天下大势、忧心民生疾苦、甚至最后为他付出了生命的落魄书生,就这样倒在了他的怀里!冰冷的尸体,滚烫的鲜血,像一把烧红的、淬毒的匕首,狠狠地捅进了云湛的心脏深处,将那本就燃烧着复仇火焰的“冰原”,彻底点燃、引爆!
“抓住他!要活的!”
“他跑不了!围住!”
绣衣使者的呼喝声、脚步声如同潮水般迅速逼近,弓弩再次上弦的声音清晰可闻。侧方不远处,玄翦那如同死神化身般的黑色身影,也如同鬼魅般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一棵古树的阴影下,冰冷的、毫无人类情感的目光,漠然地扫过张子谦失去生命的躯体,如同扫过一片落叶,然后再次如同最精准的锁链,死死地、牢牢地钉在了抱着尸体、浑身颤抖的云湛身上。
悲恸!如同海啸般淹没了他!愤怒!如同火山熔岩般在他胸中疯狂喷涌、咆哮!汉地权贵对权力的贪婪倾轧!绣衣使者视人命如草芥的冷酷无情!黑冰台如同机器般漠视生命的追杀!还有张子谦那滚烫的、带着对不公控诉的鲜血!这一切的一切,如同最炽热的熔岩,疯狂地灼烧着云湛残存的理智,将他心中最后一点对这片土地的复杂情绪焚烧殆尽,只剩下纯粹的、焚毁一切的恨意与毁灭欲望!
虎牢关!汉唐边境冲突!张子谦之前详细讲述的信息,如同划破混沌夜空的闪电,瞬间劈开了云湛被悲愤充斥的脑海!
一个疯狂到极致、血腥而暴烈、却也可能是唯一能够撕开这死亡绝境的计划,在极致的悲愤和毁灭欲望中瞬间成型、清晰无比!
祸水东引!将这身后如同跗骨之蛆的致命追兵——冷酷的汉室绣衣使者、漠然的秦人秘卫玄翦——全部引向那即将被战火点燃的巨型火药桶!让汉人的军队、唐盟的铁骑、还有这该死的帝国爪牙们,在那片名为边境的血肉磨盘上互相撕咬、互相毁灭!他要在这由他亲手点燃的、混乱到极致的死亡烈焰中,焚出一条通往生路、通往复仇的血色之路!为了张子谦!也为了他自己!
“啊——!!!”云湛猛地放下张子谦尚有余温却已冰冷的尸身,甚至来不及再看一眼那张熟悉的面孔。他用尽全身残存的所有力量,如同被逼到绝境的凶兽发出最后的、撕裂苍穹的咆哮!这啸声中充满了无尽的悲愤、滔天的恨意与破釜沉舟的决绝!他猛地转身,不再有任何迟疑,不再有任何留恋,朝着东方——虎牢关的方向,如同离弦的血箭,发足狂奔!速度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快!那是燃烧生命本源、压榨最后潜能换来的、近乎透支生命的速度!每一步踏出,都带着伤口的崩裂和鲜血的飞溅!
“追!快追!绝不能让他跑了!他要去虎牢关!快发信号!通知前方所有关卡拦截!”绣衣使者的小头目看到云湛突然爆发的速度和那决绝的奔逃方向,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厉声嘶吼着下令。他们非常清楚虎牢关方向那紧绷到极致的局势,绝不能让这个身份极度敏感、身怀明显异宝(从云湛展现出的诡异能力已可确认)的危险分子逃入那片即将爆发的战区!那后果不堪设想!
玄翦那如同融入环境般的黑色身影,也在云湛启动的瞬间无声无息地动了。他没有理会地上的尸体和呼喝的绣衣使者,仿佛他们只是无关紧要的背景。他如同融入晨雾的阴影,又如同锁定猎物的致命毒蛇,以丝毫不逊于云湛燃烧生命的速度,紧缀其后,疾追而去!张子谦的死,对他而言,不过是抹去了一个无关紧要的数据点。他的目标,始终只有一个——云湛,和他手中那枚蕴藏着惊天秘密的青铜虎符!
一场跨越数百里、赌上性命与国运的亡命奔袭,在黎明初现的惨淡曙光下,带着浓烈的血腥味,拉开了更加惨烈的序幕!
第五节:烽烟路上的血色奔袭
云湛如同一支染血的箭矢,撕裂了黎明,不顾一切地向着东方、向着那烽烟将起的方向亡命疾驰。他翻越陡峭如刀削斧劈的山岭,嶙峋的岩石划破了他的手掌和膝盖;他趟过冰冷刺骨、暗流汹涌的溪涧,浑浊的河水冲刷着伤口,带来钻心的疼痛和刺骨的寒意;他穿过危机四伏、藤蔓缠绕的原始密林,尖锐的荆棘在他身上留下无数细密的血痕,毒虫的叮咬带来麻木和眩晕。身上的伤口在剧烈而持续的奔跑中不断崩裂、恶化,新鲜温热的血液混合着汗水、泥浆,将他染成了一个移动的血人,在身后留下断断续续、触目惊心的猩红印记。精神的透支早已超越了极限,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铁锈味和肺部灼烧般的痛苦,眼前的景物如同蒙上了一层晃动的血色纱幔,时而模糊扭曲,时而天旋地转,脚下的地面仿佛在波浪般起伏,强烈的眩晕感如同跗骨之蛆,随时可能将他拖入黑暗的深渊。左臂的麻痹感在剧痛和透支下反复发作、加剧,沉重得如同不属于自己的身体,每一次无意识的摆动都牵扯着撕裂般的剧痛,提醒着他那深入骨髓的黑冰台秘毒并未远去。
但他不敢停歇!不能停歇!每一次心跳都可能是最后一次!张子谦染血的面容和临终的眼神,如同最炽热的烙铁,时刻灼烧着他的灵魂,鞭策着他向前!向前!再向前!
身后,玄翦如同最执着的索命幽魂,始终保持着一种令人绝望的、不远不近的距离。他的追踪方式诡异到了极点,时而如同融入了山林阴影,气息完全消失,让云湛紧绷的神经几乎断裂;时而又如同鬼魅般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侧翼的树梢、巨石之后,发动一次快如闪电、刁钻狠辣的致命突袭——或是一道无声的乌光,或是一记蕴含恐怖力量的隔空掌风!每一次突袭都逼得云湛不得不强行改变路线,在险峻的地形中狼狈闪避,消耗着他本就所剩无几的体力和精神。玄翦就像一位最冷酷的牧羊人,精准地驱赶着疲惫的猎物走向预设的屠宰场。
而绣衣使者,则如同附骨之疽,利用着庞大帝国机器的力量,展现出令人窒息的组织力和情报网。他们通过驿站快马、信鸽、甚至可能是某种隐秘的通讯手段,调动着附近郡县的驻军和巡检力量。前方必经之路的隘口、桥梁、渡口,布下了层层关卡哨卡,盘查森严,弓弩上弦;后方,精干的绣衣使者小队如同嗅到血腥的鬣狗,骑着快马,带着凶猛的猎犬,沿着云湛逃亡留下的血迹和踪迹紧追不舍。好几次,云湛都是在千钧一发之际,凭借虎符那微弱而危险的金属操控能力——或是让追兵坐骑的马蹄铁在关键时刻诡异地打滑,或是让拦路的沉重铁索门闩在闭合前短暂地扭曲变形出现缝隙——才险之又险地冲破封锁,在箭雨和怒吼声中突围而出,留下身后一地惊愕、愤怒的士兵和更加疯狂追索的绣衣使者。
这一路亡命,他目睹了更多被战争阴云彻底笼罩的残酷景象:通往东方的黄土官道上,运送军粮辎重的牛车、马车络绎不绝,车轮深深陷入泥泞,押运的士兵盔甲歪斜,面容被风沙和疲惫刻满,眼神麻木而紧张;沿途经过的村落,大多十室九空,残破的土墙在风中呜咽,荒芜的田地里杂草丛生,偶尔看到的几个蜷缩在墙角、面黄肌瘦的老弱妇孺,眼中充满了对未知命运的恐惧和深入骨髓的麻木;每一个经过的关卡哨所,都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凝重气氛,士兵如临大敌,盘查严苛到近乎刁难,空气仿佛都凝固成了沉重的铁块。张子谦临死前那句断断续续的“汉地…亦有…不公…”,在这片被权力和铁蹄践踏得满目疮痍的土地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如此微弱,如同狂风中的一点烛火,不仅未能带来希望,反而如同滚油般,更加猛烈地浇在了云湛心中那团名为复仇与毁灭的冰冷火焰之上!
数日不眠不休、水米几乎未进、完全依靠意志支撑的亡命奔袭,终于榨干了云湛这具残破身躯的最后一丝潜力。当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如同血葫芦般撞开一片挂满晨露、带着倒刺的茂密荆棘林时,眼前豁然开朗的景象,却让他几乎窒息,仿佛看到了地狱的入口。
第六节:血色河谷,三方杀局
前方,是一条宽阔而湍急的浑浊河流——黄河的一条重要支流,河水裹挟着大量的泥沙,咆哮着奔涌向前,发出沉闷如雷的轰鸣。河对岸,是连绵起伏、怪石嶙峋、如同巨兽脊背般的荒凉丘陵地带。此刻,他正置身于一片相对开阔的、由河水冲击形成的河谷滩地。而这片本应空旷的滩地,此刻却已然化为了一个巨大无比、杀机四伏的角斗场!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铁锈味、汗味和马匹的腥臊气,以及那股令人头皮发麻的、大战将临的死亡压抑感!
在他正前方约两百步,一支骑兵如同用钢铁浇筑而成的雕塑群,肃然无声地列成整齐的冲锋阵型!
人马俱着重甲!
那甲胄的样式绝非汉军制式,充满了异域般的强悍美感。每一片甲叶都由上等精钢反复锻打、打磨得锃亮如镜,呈现出完美的、符合人体和马匹力学的流线弧度,如同覆盖全身的银色鳞片!骑士从头到脚,连同胯下的高大战马,都被这闪烁着冰冷寒光的钢铁堡垒严密包裹,只露出头盔面甲下两道森然冷酷、毫无感情的目光。他们手中紧握的,是丈余长的重型马槊,槊杆粗如儿臂,槊锋长而锐利,在阴沉的天光下反射着慑人的寒芒,密密麻麻的槊锋斜指苍穹,形成一片死亡的金属森林!腰间悬挂着厚重的长柄斩马刀,马鞍旁还挂着上好了弦的强弩。即使只是肃立不动,沉重的金属甲叶在战马轻微的躁动下相互摩擦、碰撞,发出低沉而整齐划一的、如同闷雷滚过大地般的“铿锵!铿锵!”轰鸣!一股如山如岳、带着铁血征服与毁灭气息的恐怖压迫感,如同实质的浪潮般扑面而来,让空气都为之凝固!
唐盟!玄甲重骑!名震天下、令敌人闻风丧胆的铁壁洪流!他们如同一堵移动的、不可逾越的钢铁城墙,横亘在云湛的逃亡之路上!
而在云湛的左后方,通往他刚刚冲出的荆棘林方向,一队约三十余人的汉军骑兵也已拍马赶到,马蹄卷起的烟尘尚未完全落下。他们穿着汉军制式的皮甲或镶嵌铁片的札甲,手持环首刀或骑弓,装备和气势远逊于对面那令人窒息的玄甲洪流,但同样杀气腾腾,眼神中充满了紧张、戒备以及一丝面对强敌的畏惧。为首者,赫然是两名身着绣衣使者标志性深色劲装、眼神锐利如鹰隼、气息精悍的汉子!他们显然是通过某种紧急渠道,调动了附近戍堡的边军小队,如同撒开的大网终于在此地收拢,堵住了云湛这条滑溜的“大鱼”!此刻,所有汉军和绣衣使者的目光,都如同钩子般死死钉在河谷中央那个浑身浴血、摇摇欲坠、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闯入者身上,充满了惊疑、贪婪和必得之意。
然而,最致命、最纯粹的杀机,并非来自这两方声势浩大的军队!
在云湛右后方,距离湍急河水更近的地方,一处被河水千万年冲刷形成的、阴影浓重、布满湿滑苔藓的巨大岩石之后,一道纯黑的、仿佛能吸收周围所有光线的身影,如同从岩石本身的黑暗中剥离凝聚,无声无息地浮现。
玄翦!
他依旧笼罩在那件宽大得有些不合时宜的黑色斗篷之中,兜帽下的阴影如同深渊,完美地遮蔽了面容。他既没有去看前方那支气势汹汹、如同钢铁堡垒般的唐盟玄甲军,也没有扫视侧后方严阵以待、剑拔弩张的汉军绣衣。他那两点冰魄般的、毫无人类情感的寒芒,穿透了空间的阻隔,穿透了战马的嘶鸣和兵器的铿锵,如同两道最精准、最冰冷的死亡射线,死死地、牢牢地钉在河谷中央,那个孤立无援、如同狂风骇浪中一叶随时倾覆的扁舟般的身影——云湛身上!
纯粹的、冻结灵魂的杀意,如同无形的、不断扩散的绝对零度冰环,以他为中心,再次弥漫开来,让本就肃杀凝固、令人窒息的河谷空气,温度骤然降至冰点!连奔腾的河水咆哮声,似乎都在这一刻被这极致的杀意所压制!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湍急浑浊的河水,依旧在不知疲倦地咆哮着、奔涌着,卷起浑浊的浪花,奔向未知的远方。
唐盟玄甲重骑,人马肃立,如同钢铁浇筑的森林,槊锋闪烁着死亡的寒光,沉重的金属洪流沉默地积蓄着足以碾碎一切的毁灭力量。面甲下的目光冰冷地扫视着闯入者和他身后的追兵,如同在看一群蝼蚁。
汉军骑兵与绣衣使者,紧张地握紧了手中的兵器,弓弩上弦,箭镞寒光闪闪,环首刀已然出鞘半尺,所有人的目光都紧张地在中央的云湛、对面恐怖的玄甲铁骑、以及阴影中那道令人不安的纯黑身影之间急速逡巡,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而岩石阴影下的玄翦,如同潜伏在深渊裂缝中的太古毒龙,收敛了所有气息,却散发着最致命的威胁,随时可能发出撕裂一切的雷霆一击。
三方势力,如同三张拉满的、弓弦紧绷欲裂的强弓!所有的箭矢,所有的刀锋,所有的杀机,所有或贪婪、或冷酷、或漠然的目光,都如同聚焦的透镜,死死地聚焦在河谷中央,那个单膝跪地、用一柄满是缺口的环首刀深深插入泥土才勉强支撑住残破身躯、大口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喷出血沫、血水混合着汗水如同小溪般不断滴落在身下泥土中的身影上。
云湛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头。布满血污、污泥和汗水的脸上,那双深陷的眼窝中,眸子却亮得惊人!那不是绝望的灰暗,而是燃烧到极致、仿佛要将灵魂都焚尽的冰蓝色火焰!是看透生死、焚尽一切的疯狂!是纵使深渊在前,亦要踏破深渊、焚灭八荒的决绝!
他咧开干裂出血的嘴唇,露出被鲜血染得猩红的牙齿,对着这片杀机四伏、强者环伺的天地,对着那高高在上的权柄与力量,发出无声的、狰狞到极致的狂笑!那笑容里,没有恐惧,只有最纯粹的毁灭欲望和最冰冷的嘲弄!
掌心,那枚冰冷沉重的青铜虎符,紧贴着他滚烫的皮肤,依旧沉寂,却又仿佛在回应着他灵魂深处那毁灭一切的咆哮与狂笑,传来一丝微弱却无比灼热、如同心脏搏动般的脉动!一股无形的、带着金属质感的力场,似乎以他为中心,开始无声地扩散、扭曲。
风暴的中心,已然形成。
而他,云湛,这个来自草原的复仇孤狼,这个身怀异宝的流亡者,这个被三方猎杀的困兽,就是点燃这场席卷天下风暴的——最初、也是最疯狂的那一粒火种!
(第二卷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