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南宫山庄

容声剑出，必显血光，一番激战后幻境一朝崩坏，石头傀儡王的身躯哄然倒下，幻化成四季如春的小澄山上的一颗小石子。

莫桑榆五人掉落在地上，全宗门的弟子都已经赶到，看到这一幕不觉讶异，紫薇双星，清心双绝可以理解，可这貌不惊人的小师妹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莫桑榆手上有血，胳膊淤青，方才打斗中受了伤，南宫清楹再怎么说也算她师兄，关切的问了一句：“莫师妹，你还好吗？”

莫桑榆颤颤巍巍抬起那根受伤的胳膊：“不太好。”

王顾容的眼睛只盯着她看，看得她脸上热气腾腾，莫桑榆不由得别过脸去。

十二宗宗主除了正在闭关的花心止和正在鲲鹏之地降大妖的百离幡都过来了，莫桑榆不太适应在众目睽睽下出现，她低着头，任由刘海盖住她的脸颊。

因为花心止闭关，目前清心宗代理宗主是仙风道骨的奇幽和嘉应两位掌门，奇幽向来治下严厉，嘉应倒是温文尔雅，嘉应柔声道：“今年的傀儡王怨念深重，你们能够平安无事已是难得。”

南宫清楹和王顾容行礼，莫桑榆跟着行了一下，不敢说话。

这不是莫桑榆第一次见到奇幽和嘉应两位掌门，她几乎是清心宗的透明人，但在重大场合她总是能够远远的瞧见这些天之骄子，清心宗主爱美人，因此清心宗上下皆是美人，两位掌门更是不用说，奇幽墨发如瀑，冰雕般的面容大花惠兰一般，高岭之花可远观不可亵玩焉，嘉应殊色艳丽，眉头一点黑痣更添妖娆风情，他尤其白，白得整个人像仙像佛，不似凡人。

那个啥，据说这两人跟宗主还有点说不清的关系....

莫桑榆心头打鼓，赶紧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甩到脑后，眼神猥琐乱飘之际，发现嘉应竟在看她，看她！

莫桑榆两股颤颤，本能上吓得几乎要跪下，但她为何要跪？她此番是立了功劳，又不是做了坏事，就是不知怎么的，看见嘉应那目光，她没有由来的感到一阵心虚。

紫薇宗主慕笙歌一身飘逸紫裳，正准备夸赞少年出英雄，薛霏霏从人群里站了出来，开始给莫桑榆泼脏水：“傀儡王绝不可能是莫桑榆打败的！我方才和温师兄在小澄山脚下，看见莫桑榆对王师兄意图不轨，她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奇幽冰冷的脸上闪过一丝愠怒：“此话当真？”

薛霏霏赶紧跪下：“弟子不敢欺瞒掌门，不信可以抽取弟子的识海验证。”

奇幽瞥了一眼莫桑榆，三步并做两步走到她面前，像拎小鸡仔般把她拎了起来，随着奇幽的靠近莫桑榆被一股幽深浓烈的香气萦绕，熏得她几乎呼吸困难，还是拼命开口解释道：“薛霏霏骗人！我没有！”

“你有没有，一看便知。”

奇幽伸手抚摸她毛茸茸的脑袋，抽出她的识海，莫桑榆的记忆便一览无余的落在了众人的眼前，正好是莫桑榆对王顾容下清风蜜语那段。

画面太美我不敢看，莫桑榆此时恨透了薛霏霏，本来她助力南宫四人打败了傀儡王，在清心宗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从此走上人生巅峰，没想到还是疏忽了。

“莫师妹在对王师兄做什么？她在摸他？”

“我们清心宗怎会有如此轻浮放浪之人，简直有辱斯文！”

“是啊是啊，王师兄太惨了吧，竟然被这么丑的莫师妹占了便宜。”

莫桑榆再次无语凝噎，不是，你们都没有好好修行的吗？看不出来这是在给他下咒？

嘉应温声向奇幽道：“奇幽，你先将她放下。”

对上莫桑榆感激的目光，嘉应微微一笑：“宗门弟子莫桑榆犯了戒律清规，即日起关入苍海殿，受惊雷鞭刑三十九日，无一日可免。”

莫桑榆当场吓晕了过去，她这小身板，扛得住铁杵磨成针，扛不住惊雷鞭刑三十九日啊！

“真是有意思。”

“她总是不知悔改。”

“什么时候都改不了这臭毛病，活该！”

“你又能怎样呢？”

“算了，她快醒过来了，我们走吧。”

莫桑榆好像又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两根萝卜吵来吵去，等她睁开眼睛，什么都消失了，她躺在苍海殿冰凉的玉石床上，饱受此地极寒之苦。

莫桑榆一颗心宛若泡在酸水中，又疼又涨，她同清心宗的大部分出身优越的弟子不一样，哪怕在凡间，她都只是个村女。

一场天灾无情的夺去了她的父母，莫桑榆需要采集草药换银钱谋生，十六岁那年她为了采草药不慎跌落悬崖，撞坏了脑袋，还留下了一道伤疤，幸好当时温逸师兄路过救了她，还把她引进了清心宗，不然现在没有摔死也已经饿死了。

莫桑榆最开始对有救命之恩的温逸师兄很有好感，可是她相貌丑陋，性格古怪，不敢轻易袒露心声，只能远远守护，那讨厌的薛霏霏却好像专门同她作对似的，她喜欢的都要抢去，从薛霏霏和温逸师兄寸步不离的那天起，莫桑榆就在心里默默结束了这场无疾而终的暗恋。

“莫师妹？你在吗？”

莫桑榆突然听见有人喊她，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转身往声音来源处看去，南宫清楹笑意盈盈的脸出现在了眼前：“南宫师兄？你怎么会来！”

南宫清楹侧过了一点身子，轻声道：“莫师妹，好歹我们也算同生共死过，我怎么忍心看着你在这里受苦，你术法低微，本不适应留在清心宗，我救你出来后，你就去投奔我在岳阳老家的南宫一族吧，他们会护你周全。”

莫桑榆的眼泪夺眶而出：“谢谢你，南宫师兄，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

眼泪打湿了衣襟，莫桑榆此刻的感恩是发自肺腑的，她一心想要骗他七星朱颜丹，没想到南宫清楹竟然能来救自己这个不起眼的小师妹，她并不是铁石心肠，叫她如何不感动。

“梅寒，心生丹源，令我通真，破！”

梅寒剑一剑破开了苍海殿的枷锁，莫桑榆跟着南宫清楹跑了出去，路上打晕了两个守门的，快到宗门边界时，遇到了王顾容。

王顾容姿容卓绝，鎏金发冠下端的是无波无澜的俊美面容，南宫清楹见来人是他，不禁紧张了起来：“容公子，烦请通融。”

莫桑榆站在南宫清楹身侧，目光倔犟：“当日之事，多有冒犯，请公子莫要为难。”

王顾容本来对这个师妹没有什么感觉，但在傀儡王幻境中她有勇有谋的表现令他刮目相看，只是一码归一码，如今她私自逃离苍海殿，便是破戒，王顾容低声道：“恕难相让。”

一句恕难相让，倒像错的全是莫桑榆了，莫桑榆心下一沉，她没有佩剑，只会花道，万万不是王顾容的对手，南宫清楹和王顾容打了起来，莫桑榆趁乱赶紧往山下跑。

岳阳往南，便是南宫山庄。

莫桑榆一路狂奔疾行，入了凡世她需要掩藏好自己修真者的身份，来到南宫山庄门口，看着庄严肃穆的大门，莫桑榆心里突然有点害怕，南宫清楹救了自己，算是违反了门规，不知道会不会受到惩罚，清心宗的人若知晓自己到了南宫山庄，派人来抓怎么办？

“招杂役咯，哎，你擅长干什么?”

“浇花，修剪。”

钱誉看了一眼这女子，清瘦高个，手脚应当是麻利的，面目清秀，不算美，放到老爷院子里正合适：“那你就去梧桐院照顾花草吧。”

“谢谢钱管事。”

莫桑榆在下人院安顿好，她打定主意不能表露身份，先在南宫山庄待一段时间再设法接近南宫清楹，这里是他的老家，他总会回来的。

莫桑榆正专心致志给梧桐院中的兰花浇水，忽而一阵香气袭来，嵊州大陆世家公子盛行点檀熏香，

莫桑榆不愿在这些人目前露面，把头低低埋进一盆兰花之中。

“新来的下人？抬起头来”。

南宫弄今日心情不佳，这奴仆看见他又好像耗子遇见猫，叫他十分不爽利。

“公子好，在下是新来的浇花匠莫茶。”

莫桑榆头皮发麻，露出一张平凡的脸孔，南宫弄却笑了：“莫茶，你看我今年几岁了？竟叫我公子。”

莫桑榆这才细细看他，南宫弄穿着粉白华裳，三千发丝由云银带悉数系起，浓眉大眼，肩膀宽阔，眉眼含笑，两边虽略见细纹，不失君子如玉，莫桑榆喃喃道：“您不是公子，是老爷么？”

南宫弄不置可否：“算你还有点眼力，我不喜旁人忽视，日后见了我不可低头，记住了吗？”

莫桑榆乖巧点头，南宫弄方才神清气爽，大步离去。

据说南宫弄发妻早亡，只留下一个独子南宫清楹，因其对发妻情深义重不愿再娶续弦，寡居二十年，莫桑榆脑海里浮现南宫清楹少年歌行的模样，再对比起他父亲，心里不禁有些膈应。

“莫茶，进来磨墨！”

“来了老爷！”

莫桑榆连忙跑进了书房，南宫弄看似喜怒无常，她不得不小心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