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核心幽光

凌霜搀扶着宋清远，清冷的眸子在墨衍抱着的破布包裹（剑）和柳如风紧握的玉佩之间扫过，秀眉微蹙，似乎在重新评估着局势。

宋清远则低声诵念着清心咒，试图平复道心被连番冲击带来的震荡与手臂的剧痛。

吴七窍倒是没心没肺，扛着他那根锈迹斑斑的“打狗棒”金属管，凑到墨衍身边，一边走一边好奇地打量墨衍怀里那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宝贝”，嘴里啧啧有声：

“墨大侠，您这‘插头棍子’…咳，宝剑，裹得跟个襁褓似的，也不嫌闷得慌？这布条都染血了，多埋汰啊！要不…小叫花子帮您拆开透透气？顺便研究研究，看看到底是啥宝贝疙瘩，能让柳掌门那祖传的‘铁包玉’都跟它认亲戚？”

他说着，还作势要去摸那破布条。

墨衍脚步不停，只是微微侧身，用肩膀不着痕迹地挡开了吴七窍的爪子，抱着“襁褓”的手臂紧了紧。

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吴七窍只是只嗡嗡叫的苍蝇。

“切！小气！”

吴七窍讨了个没趣，撇撇嘴，也不恼，转头又去研究旁边墙壁上巨大的网格纹路，还用他那根“打狗棒”去敲了敲

“咚！咚！”

声音沉闷悠远。

他甚至还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冰冷的金属壁面，随即“呸呸呸”地吐了起来：

“嘶…又冰又苦！一股子铁锈味儿！这铁疙瘩真不是人待的地儿！”

明觉紧紧跟着墨衍，小脸上满是担忧，看看墨衍，又看看后面脸色难看的柳如风，小声对墨衍说：

“施主…柳掌门…好像很…”

墨衍没有回答，只是脚步加快了些许。

通道倾斜向下，坡度渐陡。周围的空间似乎也在逐渐扩大，两侧墙壁上的网格纹路变得更加巨大、深邃，如同某种巨兽皮肤上冰冷的鳞甲。

空气中那股金属锈蚀混合着臭氧的味道越发浓重，甚至带上了一丝微弱的、仿佛电流通过的麻痒感。

“咦？前面有光！不是那个绿幽幽的！”

吴七窍眼尖，指着前方通道一侧墙壁高处喊道。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在高高的金属穹顶边缘，镶嵌着一块巨大的、早已黯淡无光的半透明面板。面板后面，不再是纠缠的线缆，而是……一片无法形容的景象！

无数根粗细不一、颜色各异的线缆，如同被冻结的瀑布，又如同巨树的根须，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地从穹顶更高处垂落下来！

它们纠缠在一起，形成了一片极其复杂的、立体的线缆森林！

整个景象充满了冰冷、精密、却又死寂的诡异感！

“我的亲娘祖奶奶！”

吴七窍张大了嘴，下巴几乎要掉到地上。

“这…这啥玩意儿？蜘蛛精的老巢？还是哪个神仙把织布的线团子扔这儿了？这么多线…扯出来能绕华山八百圈了吧？”

他试图用最熟悉的市井事物去理解这超越时代的奇观。

“非丝非麻，非金非石…”

宋清远仰头望着那片线缆森林，眼中充满了震撼与迷茫。

“此等繁复纠缠…蕴含何种至理？莫非是…天地元气运行的具象脉络？”

他试图用道家“经络”理论去套用，但显然力不从心。

凌霜的目光则更加专注，她盯着那些线缆外皮上的符号和色环，以及那些多棱面晶体模块的结构，清冷的眸子里闪烁着求知的光芒：

“这些符号…排列有序，绝非天然形成。色环标记亦似有规律…这些晶体模块…虽已熄灭，但其切割面之规整，远超世间能工巧匠所能及。

此物…像是某种极其庞大机关的信息传导…或者说，‘经脉’节点？”

她用了更接近“器”的词汇，但依旧无法完全理解其本质。

柳如风也被这景象震撼，暂时忘却了玉佩带来的烦扰，沉声道：

“此间造物，愈发诡异宏大。那光源核心，必在此深处！”

越往下走，通道越显宽阔，脚下的积尘也似乎变薄了些。两侧墙壁上开始出现更多巨大的、如同门户般的金属框架，框架内嵌着早已破碎的巨大透明面板（类似强化玻璃）。

透过破碎的缺口，可以看到后面是更加巨大深邃的空间，里面矗立着一些更加庞大、形态更加难以理解的金属结构体，如同沉眠的钢铁巨兽。

空气中那股微弱的电流麻痒感越来越明显，甚至能听到极其低沉的、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嗡嗡”声，如同明觉之前描述的“很多蜜蜂在飞”。

那幽蓝绿的光源，也变得越来越亮，越来越清晰，不再是微弱的反光，而是一种有形的、弥漫在空气中的光雾，带着一种非自然的冰冷感。

“嗡…嗡…”

明觉小脸发白，紧紧捂住耳朵，惊恐地看向墨。

“施主…那声音…跟贫僧在‘黑柜子’里听到的…一样！”

吴七窍也缩了缩脖子：“这动静…听得小叫花子心头发慌，像是有大群马蜂在脑门里筑巢！”

终于，在转过一个巨大的、倒塌的金属构件形成的弯道后，前方的景象让所有人瞬间屏住了呼吸！

通道到了尽头。

一个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巨大到令人窒息的景象，如同洪荒巨兽张开的巨口，瞬间吞噬了所有人的视野！

他们站在一处极其高耸、由无数巨大交错的金属桁架支撑的悬空平台边缘。

平台下方，是深不见底的、浩瀚无垠的金属深渊！深渊的岩壁上，布满了无数巨大的、闪烁着各色微弱指示灯的管道接口和线缆接入点，如同蜂巢般密集。

而在这片金属深渊的中心，在无尽黑暗的簇拥下，矗立着一座无法估量其体积的庞然巨构！

它通体由一种深邃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暗色金属铸造而成，形态如同一个倒置的巨大金字塔，又像一座冰冷的钢铁山峰！

它的表面并非光滑，而是布满了无数规则排列的、蜂窝状的孔洞！

每一个孔洞深处，都透射出强烈的、令人心悸的幽蓝绿色光芒！

亿万道这样的光芒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片汹涌澎湃、流淌不息的光之海洋！这光芒并非静止，而是在金字塔的表面无声地流动、明灭、脉动，如同拥有生命！

无数粗细不一、闪烁着红、黄、绿各色指示灯的粗壮线缆，如同巨树的根须，又如同纠缠的血管神经，从金字塔那庞大无比的基座蔓延出来，连接向深渊四周无边无际的黑暗，没入那些隐约可见的、同样巨大无比的金属结构体之中！

光芒流转，明暗交替！

绝对的死寂笼罩了悬空平台。只有那低沉庞大的嗡鸣声和众人粗重压抑的呼吸声在巨大的空间中回响。

“这…这就是…心脏？”

吴七窍的声音干涩发颤，双腿不受控制地发软，之前的狠厉和市井油滑被眼前的景象彻底碾碎，只剩下本能的恐惧和渺小感。

他手里的锈铁管“哐当”一声掉在冰冷的金属平台上，滚了几圈，停在边缘。

宋清远脸色惨白如纸，死死抓住悬空平台边缘冰冷的金属栏杆，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手臂的伤痛在此刻仿佛微不足道。

他望着那光芒流转的庞然巨物，如同看到了道的终极化身，却又充满了冰冷的非人感，失神地喃喃道：

“人力…安能至此？此非…此非人间之物…是…是天道具现？还是…魔域核心？”道心在极致的宏伟与冰冷面前，摇摇欲坠。

凌霜握剑的手微微颤抖，清冷的眸子里映满了流动的幽蓝绿光，素来镇定的面容第一次出现了失神的震撼。

“轮回之源…抹杀众生…便是此物？”

眼前这超越了所有武学、所有江湖认知的造物，让她一贯坚定的信念也产生了剧烈的动摇。这绝非人力可敌！

柳如风死死攥着腰间那枚冰冷的玉佩，手背上青筋暴起。他望着那金字塔顶端最炽盛、仿佛蕴含着无尽毁灭能量的光芒核心，眼中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火焰，混杂着毁灭的决绝和对未知的极致恐惧。

“无论它是什么！毁了它！必须毁了它！”

他的声音嘶哑，如同困兽最后的咆哮，在这宏伟的空间里显得如此微弱。

明觉早已吓得瘫软在地，小脸埋在墨衍腿边，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双手死死捂住耳朵，不敢看那光芒万丈的“心脏”，嘴里无意识地念着破碎的佛号。

墨衍站在平台最边缘，狂乱的光影在他脸上明灭不定，勾勒出冷硬的轮廓。他的眼神却异常平静，如同风暴中心的死寂之眼。

他缓缓抬起没有受伤的左手，指向那金字塔基座方向，一片相对靠近他们悬空平台的位置。

那里，在一片流淌的光海和粗大线缆的簇拥下，矗立着一根巨大无比的、半透明的圆柱体！

它如同水晶铸造，内部充满了不断翻滚、闪烁着细微电芒的深蓝色粘稠液体，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

无数粗壮的、闪烁着刺目红光的管道从金字塔主体接入这根圆柱体，如同巨兽的动脉，将磅礴的能量源源不断地泵入其中！

“中枢…能量节点…”

墨衍的声音在巨大的嗡鸣声中几乎被淹没，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被震撼得近乎麻木的意识中.

“毁了它…或可撼动核心…”

“那就毁了它！”

柳如风的怒吼如同点燃炸药的引信！他第一个动了！所有的猜疑、恐惧、玉佩带来的屈辱感，在这一刻统统化作了最原始的破坏冲动！

青城绝学“流云身法”催动到极致，整个人化作一道决绝的青色流影，竟是不顾下方那令人心悸的深渊，直接朝着平台边缘一根斜斜伸向金字塔方向的巨大金属管道扑去！

他要借力飞跃，直扑那能量节点！

“柳掌门不可！太远了！”宋清远惊骇大叫！

“危险！”凌霜也失声惊呼！

就在柳如风足尖踏上那根冰冷管道的刹那——

毫无征兆！

整个浩瀚空间内流淌的亿万道幽蓝绿光芒，骤然凝固！如同时间被冻结！

那庞大如宇宙心跳的低沉嗡鸣，瞬间消失！

一种比任何声音都更令人毛骨悚然的绝对死寂，瞬间降临！

紧接着！

金字塔顶端，那片最炽盛、最核心的光芒区域，猛地爆发出无法直视的、纯粹到极致的白光！

这白光并非扩散，而是如同实质的光之洪流，瞬间充斥了视野的每一个角落！悬空平台、巨大的金属桁架、下方深渊中无数的线缆和结构体…

所有的一切，都在这白光的冲刷下失去了原有的形态和色彩，只剩下纯粹的、耀眼的、令人思维停滞的白！

这白光并非静止。

它以金字塔顶端为核心，如同一个无限膨胀的白色球体，带着一种不容置疑、无法抗拒的意志，无声无息地向着四面八方，向着悬空平台上的众人，向着这片金属深渊的每一个角落，吞噬而来！

在白光彻底淹没意识的前一瞬，一行巨大无比、冰冷方正、仿佛由最纯粹的光凝聚而成的方块字，如同神祇的最终判决，清晰地烙印在每一个人的视网膜上，烙印在这片被白光统治的“天地”之间：

【认知污染等级：临界。清除协议启动。请所有用户立即下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