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回十五

铜镜里倒映出的那张脸，尚且还未完全脱离稚气，眉眼间透露着满满生气，好似一株含苞待放的清荷。

姜莱忍不住伸手触碰眉心那枚红色小痣，这是她十五岁的模样。

“小姐，我的大小姐，你怎么还在这发呆，东宫的聘礼都抬进堂屋了，老夫人让你速去前厅呢！”

丫鬟杏禾的声音隔着雕花木门传来，催促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喜悦。

聘礼？东宫？

上辈子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姜莱扶住前额。就是这日过后，她稀里糊涂嫁给陆栖迟，那个权势滔天，但极度冷心寡情的家伙。

婚后十年，她被他磨去所有棱角，曾经明媚烈焰的女孩子，硬生生变成了端庄持重的木偶人。

那些过去难眠的深夜，她与他独处一室，他嘴里却喊着另一个女子的名字，明明是新婚夜，他却因为另一个女子喝得烂醉如泥。

全然不顾她这个新婚妻子的感受。

在他陆栖迟心里，她姜莱甚至算不得一个人，只是他用来堵住众人悠悠众口的一个工具。

他真正心爱之人却从不曾让她受半点伤害。

姜莱攥紧了手掌。

“不去！”她声音尖锐，吓得一旁为她挽发的婢女一个激灵，硬生生折断了姜莱的几根头发。

她吓得慌忙往地上跪去。

谁知姜莱根本没有反应，像是根本没有感受到疼痛一般，撩开珠帘朝外走去。

杏禾愣在原地，就见她家小姐衣衫不整地朝着隔壁院子跑去。

姜莱一路小跑着绕过回廊，却在廊桥上刚好与那人撞了个满怀。

“莱莱？”晏清梧低眉，就见怀里的小人紧紧攥着他的袖口。

她眼眶红红的，活像只被欺负狠了小兔子。

“怎么了，是谁欺负你了？”晏清梧扶住姜莱的肩膀，垂眸看着她眼神里满是担忧。

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熟悉的人儿，姜莱眼底酸涩得厉害，她死死咬住下唇。

“清梧哥哥。”她深吸一口气，攥着晏清梧衣袖的手慢慢收紧，如同拽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我不要嫁给陆栖迟，你愿意帮我吗？”

话落，姜莱赶忙低下头。

她也知道她这是强人所难，但是眼下她没有办法了。

聘礼以下，他们根本不会给她时间考虑。

眼下她所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逃婚。

“莱莱，你……”晏清梧欲言又止。

他如今只是借住在外族家的一个偏房庶子，如何有能力帮她。

他想劝姜莱不要任性，但眼前少女那双哭红的杏眼却又生生触痛了他的双眼。

鬼使神差之下，晏清梧竟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好，我带你走。”

对于姜莱，他总是无法拒绝的。

哪怕是她要他的命，他也甘之如饴地送给她。

得到了晏清梧的同意，姜莱破涕为笑。

一双杏眸亮晶晶的，她笑眯眯地凑近晏清梧耳畔，甜腻腻地轻声道：“我就知道清梧哥哥最好了。”

“那晚上我去找你。”

她一日也等不了了，多等一日变故便多生一层。

她恐惧极了在陆栖迟身边的日子。

好不容易重来一次，她才不要再被当做礼物送给任何人。

……

万籁俱寂的夜晚。

一辆低调的木制马车，从城门口驶过去。

马车上正是乔装打扮好的姜莱。

为保万无一失，这一路都是伴做男子待在晏清梧身旁的。

“莱莱，我们……”

晏清梧侧首看向身旁垂眸思索的人儿。

不等他话落，姜莱已然想好了全部的路线。

“我们去临安。”

总之离这燕京城是越远越好，她可不想逃到一半再被抓回去。

她就不信这临安距离燕京十万八千里，天高皇帝远的他们还能找到她。

至于姜家和东宫知道她逃婚以后的事情，她才不想管。

自从她母亲离开，整个姜家都被她那个后母整得乌烟瘴气，她是半点感情都没有。

他们是生是死与她没有半点关系。

姜莱不关心，也不在意。

“莱莱，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晏清梧盯着姜莱闭目养神的模样，嘴唇嚅嗫半晌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怕姜莱不高兴。

“表哥想说什么便说。”姜莱猛地睁开眼睛，直直与偷看他的晏清梧对了正着。

四目相对，晏清梧耳尖一红。

他有些磕磕绊绊地道：“你从前不是很期待和那人的大婚。”

“不期待。”姜莱气呼呼地重新闭上眼睛。

“以后清梧哥哥都莫要在我面前提及那人，那人以后与我们都没有半点关系。”

他陆栖迟这辈子是生是死，都和她姜莱没有半点关系。

话落，外面正好传来一阵动静，刀兵相接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莱莱，在这别动。”晏清梧撩开马车车帘往外看去。

就见不远处一身玄衣的男子，正被一群黑衣人围困其中。

但男子没有一丝惧意，只是默默握紧了手里的长剑。

晏清梧夜里视线极好，几乎是在瞬间便认出了那被围困其中的男子。

他快速放下车帘，眸色复杂地转而看向一旁神色紧张的姜莱。

今夜这事她是否早已知情，或者她是故意带他出来。

晏清梧的眼神看得姜莱有些发怵。

“清梧哥哥。”姜莱软了声音，靠近了一些晏清梧。

她试探道：“外面可是发生什么了？”

不对，他怎么可以疑心姜莱。

晏清梧心底嗤笑了自己一番，转而拔出一旁的长剑。

几个小杂碎而已，他还没放在心上。

他嘱咐姜莱：“你好好待在车内，不要乱跑。”

说着撩开车帘，一个旋身加入外面的战场。

不管姜莱让他做什么，他晏清梧都甘之如饴。

哪怕让他救的这个人，是他很不喜欢的那人。

有了晏清梧的加入。

只是瞬息的功夫，外面的打斗声便渐渐平息。

姜莱胆小，默默缩在马车内，等外面的打斗声逐渐平息，她才默默将身子探出来。

她小跑着朝晏清梧而去。

“清梧哥哥，你没事吧。”姜莱拉着晏清梧左看看，右看看，见他身上除了渐上几滴血点之外，没有多余的伤口。

她这才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