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景!再不回来,晚饭甭吃了!”老妈半小时前的语音还在耳边炸响,黎景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个箭步从菩提岛那栋臭名昭著的烂尾楼里蹿了出来。
他脚步不停,扭头瞥了一眼沉入夜色的庞然大物,声音低得几乎被风吹散:“等着,我还会再来。”话音落下的瞬间,二楼深处,一抹妖异的红光倏地闪过,旋即被浓稠的黑暗彻底吞噬。
……
“妈!我回来了!”门刚推开一条缝,一个抱枕就带着风声迎面砸来。
黎景反应极快,抄手捞住,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嘿嘿,母上大人息怒。”
沙发上,母亲柳眉倒竖:“明天就报到了!还有心思在外面野?真不怕学院把你档案退了!”
黎景嬉皮笑脸地蹭过去,眼疾手快地捏起盘里一只剥好的大虾扔进嘴里:“安啦老妈,你儿子这点自信还是有的。录取?板上钉钉!”
“洗手去!”母亲没好气地拍开他又想偷腥的手,语气陡然沉了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黎景,黎家这一代,除了你表姐,就你觉醒了御灵天赋。为了你爸,也为了你自己,学院的觉醒考核,必须过!没有任何余地!”
说完,她没再看儿子一眼,转身径直回了房间。
房门关上,洪仟裙背靠着冰凉的门板,身体微微发颤,压抑的低语里满是愧疚:“对不起,黎景…是妈妈没用…给你这么大压力…”
水流哗哗作响。黎景用力搓洗着手,声音透过水声,清晰而坚定地传进房里:“妈,放心。内院,我进定了。”
那话语,像一颗定心丸,暂时熨平了门后那颗焦灼的心。
————
星铭市·星铭站北出站口,星铭学院的迎新横幅格外醒目。几个斜披着“欢迎新学员”绶带的学长举着名牌,在人群中分外显眼。
黎景径直走向其中一位气质沉稳的学长,亮出那枚象征考核资格的黑色令牌。
“学长好。”
学长扫了一眼令牌,点点头,指了下旁边一辆印着学院徽记的豪华大巴:“上车吧,人齐就走。”
黎景是第一个。大巴车厢宽敞,空无一人。他习惯性地挑了最后排靠窗的单座。窗外,巨大的榕树在风中狂舞,枝叶凌乱,莫名透着一股躁动。
没等多久,一阵喧闹涌了上来。五个年轻人吵吵嚷嚷地挤上车,占据了司机后方那片区域。其中两个身穿洛丽塔服的女孩,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整个车厢,却在掠过黎景时停顿了一下,随即凑在一起低笑起来,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和一丝戏谑。
黎景面上不动声色,只当没看见,默默把视线重新投向窗外。这种注目礼他早习惯了——虽不是惊天动地的帅,但一张干净清秀的脸,配上那股子沉静疏离的气质,在人群里也算扎眼。
车厢渐渐被填满。三十三个座位,座无虚席。
一个身材挺拔、穿着学院制服的学长走到车头,清了清嗓子。嘈杂声瞬间小了下去。
“欢迎各位来到星铭市!”他声音清朗,带着一种内敛的自信,“我是陈洛,负责接引大家前往星铭学院。”
“星铭学院在鼎洲国的分量,想必各位都清楚。不敢说冠绝全国,但在东南区域,”陈洛顿了顿,目光扫过一张张年轻而充满期待的脸,“我们绝对是首屈一指的御灵者摇篮!每年,为了一块考核令牌,挤破头的人不知凡几。能坐在这里,就证明了你们的潜力。”
“学长!”一个顶着火红鸡冠头的小胖子迫不及待地伸长脖子,“您…您是内院的大佬吗?”
陈洛嘴角微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不错,内院学员。”
“哗——”
车厢里瞬间炸开锅般的低语。
“内院的学长亲自来接我们?”
“什么情况?”
“安静!”陈洛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让议论声戛然而止。“这是内院的积分任务。”他言简意赅,“至于积分任务是什么……等你们有资格踏入内院,自然就明白了。”
陈洛目光变得锐利起来:“现在说再多也没用。在座的各位,谁会被淘汰,谁留在外院,谁又能最终踏入内院…一切都是未知数。”
“好了,”他揉了揉眉心,语气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看这堵车的架势,没个把小时怕是动不了。我先眯一会儿”
大巴车此时正行驶在进入星铭市星铭岛的宏伟大桥上。夕阳的余晖将钢铁桥身染成暗金色,桥下是宽阔湍急、泛着墨色的江面,距离桥面足有数十米高。黎景坐在最后排,目光掠过窗外飞驰而过的钢铁骨架和远处江面上星星点点的船只,一股莫名的疲惫感涌上心头。就在这时——
吱嘎——!!!
刺耳的、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毫无预兆地撕裂了桥上沉闷的空气!
紧接着是——
砰!!!哐!哐!哐!
巨大的撞击力从前方猛然袭来!黎景整个人被惯性狠狠掼在前排的椅背上,胸口一阵闷痛!他眼前一黑,耳朵里嗡嗡作响。
整辆沉重的大巴车如同被无形的巨兽狠狠顶撞,剧烈地颤抖着、不受控制地向前冲去!车头部分明显瘪了下去!然而灾难并未结束,后方接二连三传来沉闷可怕的巨响和震动——追尾了!
大巴车像狂风暴雨中的一叶扁舟,被前后夹击的力量顶得来回晃动、摇摆不定!车窗玻璃在巨大的应力下发出令人心悸的“咯吱咯吱”呻吟,仿佛下一秒就要爆裂开来!尖叫声瞬间充斥了整个车厢!
“待在座位上!抓紧扶手!别动!千万别下车!”站在车头的陈洛脸色剧变,他反应极快,一手死死抓住扶手稳住身形,声音穿透混乱,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厉声喝令。他锐利的目光迅速扫过惊魂未定的新生们,确认没有严重外伤后,毫不犹豫地推开那扇因撞击而有些变形的、摇晃的车门,身影矫健地一闪,迅速没入了车外大桥上此起彼伏的刺耳鸣笛声和逐渐弥漫开的混乱烟尘之中。
陈洛的身影消失在弥漫着烟尘与刺耳鸣笛的大桥混乱中。车内的新生们惊魂未定,哭喊和呻吟交织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橡胶烧焦的刺鼻气味和淡淡的血腥味。黎景甩了甩有些发懵的头,强忍着胸口的闷痛,试图透过布满蛛网状裂痕的车窗看清外面的情况。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毫无征兆地,一片浓稠得化不开的灰白色雾气,如同拥有生命的海潮,从桥下的江面疯狂翻涌而上!速度之快,超乎想象!仅仅几个呼吸间,整座宏伟的跨海大桥,连同桥上拥堵的车流,瞬间被这片诡异的浓雾彻底吞噬!
车窗外的一切都消失了。路灯、钢铁桥索、其他车辆的轮廓、甚至近在咫尺的桥面护栏……全都隐没在死寂的灰白之中。光线被急剧削弱,车厢内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昏暗,只有仪表盘和应急灯发出微弱、诡异的光芒。
“雾…好大的雾!”
“怎么回事?刚才还好好的!”
“什么都看不见了!司机!开灯啊!”
恐慌如同冰冷的藤蔓,再次缠绕上每个人的心脏,甚至比刚才的车祸更甚。这雾来得太邪门了!
黎景的心猛地一沉,一股比车祸时更强烈的不安感攫住了他。他下意识地调动起体内微弱的御灵之力,试图感知外界。然而,他的“灵觉”如同石沉大海,一接触到那浓雾,就被一股冰冷、粘稠、充满恶意的东西狠狠弹了回来,震得他识海一阵刺痛!
“呃!”黎景闷哼一声,脸色瞬间苍白了几分。
“眼睛……好多眼睛!”突然,一个坐在前排的女生发出凄厉到变调的尖叫,手指颤抖地指向浓雾深处!
黎景和其他人猛地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在那翻滚的、几乎贴到车窗玻璃的浓雾深处,无数只眼睛悄然浮现!
它们大小不一,形态各异。有的狭长如冰冷的蛇瞳,闪烁着幽绿或猩红的光芒;有的浑圆巨大,布满血丝,瞳孔深处仿佛有漩涡在转动;有的则细小如豆,密密麻麻挤在一起,发出窸窸窣窣的低语……这些眼睛并非实体,更像是雾气凝结的投影,但它们投射过来的目光,却带着实质般的重量,充满了贪婪、混乱、疯狂和一种非人的审视!仿佛无数饥饿的猎手,正隔着薄薄的玻璃,打量着车内的猎物!
被这无数只眼睛盯上的一刹那,黎景感觉自己的灵魂都仿佛被冻结了!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最原始的恐惧瞬间淹没了他!他想要移开视线,想要尖叫,却发现自己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不仅仅是身体,连思维都变得无比滞涩、沉重,意识像是被投入了粘稠的沥青池,正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强行向下拖拽!
“不……!”他只能在心中发出无声的呐喊。
不仅仅是黎景,车厢内所有的新生,以及旁边几辆被卷入雾中车辆里的零星路人,都陷入了同样的境地。尖叫和哭喊戛然而止,整个空间陷入一片死寂,只有浓雾无声地翻滚,和那些眼睛无声地注视。
下一秒,黎景只觉得眼前猛地一黑,仿佛坠入了无底深渊!所有的感知——声音、光线、身体的触感、甚至恐惧本身——都在瞬间被彻底剥夺!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一个世纪。
当黎景的意识重新“着陆”,一种冰冷的、坚硬的触感从身下传来。他猛地睁开眼。
他不在大巴车里了!
眼前是一个无比空旷、死寂的空间。脚下是一个巨大无比的黑色圆形平台,材质非金非石,冰冷刺骨,表面光滑得能映出模糊的人影,却没有任何拼接的缝隙,浑然一体,仿佛亘古长存。
平台的边缘是无尽的、绝对的黑暗虚空,令人望之心悸,仿佛多看一眼灵魂都会被吸走。
而在这巨大黑色圆台的中心区域,并非平地,而是环绕分布着十二个稍小一号的圆形小平台。这些小平台同样漆黑冰冷,如同众星拱月般围绕着中心一个看不见的点。它们彼此间隔均匀,散发着一种古老而神秘的气息。
黎景环顾四周,心脏狂跳不止。他看到大巴车上的其他三十二名新生,正和他一样,茫然无措地跌坐在巨大的黑色圆台边缘各处。他们的脸上残留着惊恐和难以置信。更远处,圆台的另一些方位,还散落着十几个身影,穿着各异,神情更加惊恐和茫然——他们显然就是被卷入浓雾的其他车辆里的普通路人!
所有人都被强行拉入了这个诡异莫名的空间!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笼罩着整个黑色平台。只有众人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以及无法控制的、牙齿打颤的咯咯声在空旷中回荡。刚才大桥上的混乱和浓雾中的恐怖眼睛仿佛一场噩梦,而眼前这个冰冷、死寂、充满不祥预感的平台,则是噩梦深处更可怕的现实。
黎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死死盯住平台中央那十二个圆形小台。一个念头如同惊雷般在他脑海中炸响:
“觉醒考核……难道……这就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