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七次循环：囚笼画影 镜中囚徒

“嘟…嘟…嘟…”

电话被挂断后的忙音，空洞而绵长，像某种冰冷机械的呼吸，在死寂的客厅里回荡。林晚却像被那忙音烫到一般，猛地将手中的听筒甩开，仿佛它是一条毒蛇。

“哐当！”听筒砸在茶几上，又弹落在地，发出一连串刺耳的噪音。

林晚僵在原地，浑身湿透，水珠顺着发梢和裙摆滴落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嗒…嗒…”声。沈聿白最后那句话，如同淬了冰的针，深深扎进她的耳膜，反复回响——“您还是这么怕镜子？”

镜子…

这两个字像一把钥匙，瞬间捅开了记忆深处某个尘封、粘稠、散发着腐朽气味的盒子。一股冰冷的战栗顺着脊椎骨急速爬升，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她猛地扭头，惊恐的视线射向浴室的方向。那扇虚掩的门后，那面巨大的、曾映照出狞笑鬼影的镜子，此刻像一张沉默的巨口，散发着无形的寒意。

不能看！绝对不能再看那面镜子！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在脑海中炸响。林晚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冲向客厅的窗帘——厚重的、遮光性极好的丝绒窗帘。她抓住布料，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拉！

“哗啦——！”

刺眼的阳光瞬间被隔绝在外，客厅陷入了如同黄昏般的昏暗。只有几缕光线顽强地从窗帘缝隙中挤进来，在空气中形成几道斜斜的光柱，浮尘在其中缓慢舞动。

昏暗带来了一丝虚假的安全感。林晚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到地板上，蜷缩起身体，双臂紧紧抱住自己还在发抖的膝盖。湿冷的睡裙紧贴着皮肤，带来一阵阵寒意，但更冷的是心底那份无法驱散的恐惧。

沈聿白…他什么都知道。他知道她每一次的“死亡”，知道她此刻的狼狈和恐惧，甚至精准地知道她最害怕什么！镜子…那镜子里狞笑的“自己”…那绝不仅仅是幻觉！那是什么？是她精神分裂的征兆？还是…沈聿白用药物制造出来的某种…投影？

混乱的思绪如同纠缠的线团，找不到头绪。每一次死亡后残留的冰冷触感、窒息感、那孩童的哭声、铁链的拖拽声、血水粘稠的触感、镜中狞笑的倒影…这些碎片化的恐惧，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她的理智，让她无法判断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药物作用下的疯狂。

“冷静…林晚…冷静…”她用力咬住下唇，直到尝到一丝腥甜，试图用疼痛让自己清醒。“他…他在引导我…每一次死亡…都是他精心设计的‘场景’…为了让我恐惧…为了让我崩溃…为了让我…习惯死亡？”

第七次，你就会习惯死亡了。

这句话再次阴冷地浮现。不！她绝不习惯！绝不屈服！

一股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愤怒，如同冰层下涌动的暗流，开始在她被恐惧填满的胸腔里滋生。她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做点什么！必须找到破绽！

目光在昏暗的客厅里急切地扫视。沙发、茶几、电视柜…一切似乎都和她“死亡循环”开始前没什么不同。她的视线最终落在了客厅角落一张小小的梳妆台上。那是她平时护肤化妆的地方，上面也有一面椭圆形的镜子。

看到镜子的瞬间，林晚的心脏又是一阵紧缩。但这一次，她没有完全移开视线。一种近乎自虐般的冲动驱使着她——她要验证！验证沈聿白的话，验证那面镜子…到底隐藏着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恐惧，扶着墙壁艰难地站起来。湿透的睡裙沉重地贴在身上，每一步都留下一个湿冷的脚印。她挪到梳妆台前，却没有立刻坐下，而是站在侧面，目光警惕地、小心翼翼地投向那面椭圆形的镜子。

镜子里映照出昏暗光线下她模糊的轮廓：湿漉漉的长发贴在苍白的脸颊上，眼神惊惶不安，嘴唇毫无血色。看起来狼狈不堪，但至少…镜子里那个“她”，暂时还是正常的自己。

林晚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丝。也许…浴室的镜子才是关键？也许沈聿白的药物作用范围有限？或者…那镜中的鬼影需要特定的环境触发？

她试探性地伸出手，指尖微微颤抖着，碰触到冰冷的镜面。触感坚硬、光滑、真实。镜中的倒影也同步抬起手，指尖触碰的位置完全一致。

“假的…浴室里的…一定是假的…”她喃喃自语，像是在说服自己。也许只是压力过大和药物作用下的暂时性幻觉？沈聿白就是利用她的恐惧在操控她！

这个想法给了她一丝虚弱的勇气。她需要保持清醒，需要对抗药物！她记得梳妆台抽屉里好像还有半瓶维生素。她拉开抽屉，手指在里面摸索着，塑料药瓶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找到了。

她拧开瓶盖，倒出两片白色的小药片在手心。就在她准备将药片送入口中的瞬间——

嗡——

一阵极其细微、却异常尖锐的耳鸣声，毫无征兆地在她右耳深处响起！像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穿了她的鼓膜！

“呃！”林晚痛得闷哼一声，手一抖，药片滚落在地板上。

耳鸣声只持续了一瞬就消失了，快得仿佛错觉。但就在这短暂的空隙里，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粘稠的窥视感，如同湿滑的苔藓，毫无征兆地爬满了她的后背！

她猛地僵住！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

那感觉…清晰得可怕！仿佛有什么东西…就贴在她的身后！冰冷的气息甚至拂过了她湿漉漉的后颈！

林晚的心脏骤然停跳！她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在血管里冻结的声音！她猛地、一点一点地转过头，动作僵硬得如同生了锈的机器。

身后，空无一人。

昏暗的客厅里，只有家具模糊的轮廓和光柱中飞舞的尘埃。

是错觉？又是药物？还是…那东西…在镜子里？！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劈开黑暗！林晚的瞳孔骤然收缩，视线不受控制地、带着巨大的恐惧，猛地投向梳妆台上那面椭圆形的镜子！

镜子里，她的倒影依旧站在那里，脸色惨白，眼神惊恐。

但！

就在她倒影的身后，那片本该映照出梳妆台背景墙的模糊区域…一团浓重到化不开的、纯粹的、蠕动的黑暗，正缓缓地…凝聚成形！

那黑暗没有具体的形状，像一团不断翻涌、膨胀的墨汁，又像某种活物的阴影。它紧贴在她镜中倒影的背后，无声地扩张着，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恶意和冰冷！

“啊…”林晚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濒死的抽气。她想移开视线，想尖叫，想逃跑！但身体却像被无形的寒冰冻住，连眼珠都无法转动，只能死死地盯着镜中那片不断扩大的、紧贴着自己的恐怖阴影！

就在这时，镜中的“她”，嘴角极其缓慢地、极其僵硬地…向上扯动了一下！

不是狞笑！那是一种更加诡异、更加令人头皮发麻的…呆板的、如同木偶被线牵动的笑容！

镜中“她”的头颅，也开始以一个非人的、极其缓慢的角度，一点点地、僵硬地向后转动！动作生涩、扭曲，发出只有林晚能“听”到的、令人牙酸的“咔…咔…”声！

仿佛镜中的那个“林晚”，正被身后的那片恐怖阴影强行操控着，要将面孔彻底转向那片黑暗！

不！不要转过去！不要看那东西！

林晚在心底疯狂地嘶喊，巨大的恐惧让她几乎要昏厥过去！她拼命地想闭上眼睛，但眼皮沉重得如同焊死！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镜中的“自己”，一点点地、违背物理定律地，将后脑勺对着自己，将那张扯着诡异笑容的侧脸，一点点暴露在身后那片蠕动的黑暗面前！

镜中“她”转头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那张侧脸，完全沐浴在阴影的边缘，笑容僵硬而诡异，眼神空洞，直勾勾地“望”向那片纯粹的黑暗。

然后，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镜中“林晚”那只垂在身侧的手，那只本该属于她的倒影的手，极其缓慢地、极其僵硬地抬了起来。动作带着一种不属于活人的滞涩感，像生锈的关节在强行活动。

那只手，穿过镜子内外那无形的界限，带着一种令人汗毛倒竖的穿透感，缓缓地、直直地…伸向了镜子外林晚真实的肩膀！

林晚的呼吸彻底停止了！她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大脑，又在瞬间冻结！她能清晰地“看到”那只手在镜中移动的轨迹，能“感觉”到一股冰冷的、带着强烈恶意的气流，正随着那只手的靠近，穿透镜面，拂向她真实的肩膀！

她想躲！想尖叫！想砸碎这面该死的镜子！但身体却像被无数冰冷的锁链捆缚，沉重得无法动弹分毫！只有眼球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剧烈震颤！

近了！

更近了！

镜中那只冰冷、僵硬的手，带着死亡的寒意，指尖几乎要触碰到她真实肩膀的皮肤！

“呃啊啊啊——！！！”

极致的恐惧终于冲破了身体的禁锢！林晚爆发出歇斯底里的、不似人声的尖叫！求生的本能压倒了僵硬，她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猛地向后仰倒！

“砰！”她的后脑勺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剧痛让她眼前金星乱冒。但她顾不上了！她手脚并用地向后爬，视线却死死锁着那面镜子！

镜子里，那只伸出来的、僵硬的手，悬停在半空，五指张开，做着抓握的动作。而“她”那张转向黑暗的侧脸上，僵硬诡异的笑容似乎加深了，嘴角咧开的弧度带着一种冰冷的嘲弄。

那片蠕动的黑暗，如同拥有生命般，翻涌着，似乎对猎物逃脱感到一丝不满。

“滋——”

一阵极其尖锐、短促的电流噪音，毫无预兆地从客厅的某个角落响起！像是老旧的收音机被强行拧开了开关。

噪音瞬间撕裂了客厅里凝滞的恐惧氛围。

镜中那只悬停的鬼手，那片翻涌的黑暗，以及那个僵硬诡异的倒影，如同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猛地剧烈闪烁、扭曲了一下！

下一秒——

“啪！”

一声轻响。梳妆台上的小台灯，那唯一的光源，毫无征兆地熄灭了！

整个客厅彻底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绝对的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瞬间淹没了林晚！

视觉被剥夺的瞬间，其他的感官被无限放大。

她听到了自己心脏疯狂擂动的声音，如同重锤敲打着耳膜。

她听到了自己牙齿因为恐惧而剧烈磕碰的咯咯声。

她听到了水珠从自己湿透的头发和裙摆滴落地板的“嗒…嗒…”声，在死寂中清晰得如同鼓点。

她还听到了…另一种声音。

一种极其细微的、带着粘腻湿滑感的…摩擦声。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那声音…很近！非常近！仿佛就在她面前…就在这片绝对的黑暗之中！有什么冰冷、滑腻的东西，正贴着地板，极其缓慢地…向她爬来！

林晚的血液彻底冻结了！她蜷缩在冰冷的墙角，身体因为极致的恐惧而缩成最小的一团，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连呼吸都屏住了，生怕一丝声响会引来黑暗中那未知的恐怖存在。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那粘滑的摩擦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非人的气息，仿佛已经爬到了她的脚边！

冰冷的触感！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包裹了她赤裸的脚踝！湿滑！粘腻！如同被一条冰冷的、裹满粘液的蟒蛇缠绕而上！

“唔——！”林晚的瞳孔在黑暗中瞬间放大到极致！喉咙里发出一声被死死扼住的呜咽！她想尖叫，想踢踹，但巨大的恐惧如同沉重的巨石，死死压在她的胸口和喉咙，让她发不出任何声音，也动弹不得！

那湿滑冰冷的触感顺着脚踝，缓慢而坚定地向上蔓延！小腿…膝盖…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充满占有欲的爬行感！

就在那粘滑的触感即将越过膝盖的瞬间——

“叮铃铃铃——！！！”

那如同地狱号角般尖锐刺耳的电话铃声，再一次撕裂了令人窒息的黑暗和粘稠的恐惧，在死寂的客厅里疯狂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