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印?”
中年男人的声音低沉沙哑,如同砂纸摩擦着生锈的铁皮。他没有疑问,只是在确认一个标签。
钟镇沉默地点了点头。喉咙有些发干。
“代号‘磐石’。深蓝预备役总教官。”
自称磐石的男人迈步走了过来,那只猩红的电子义眼始终锁定着钟镇的脸,似乎要将他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都扫描、分析、归档。
“玄牝之门不养闲人,更不养废物。能看见‘脏东西’,只是让你有资格站在这里的门票。能不能成为有用的楔子,或者会不会变成被扫掉的垃圾——”
他那只完好的左眼扫过钟镇校服上的污迹和他略显单薄的身板,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轻蔑,
“——得看你的骨头够不够硬。”
他的话音未落,旁边一个能量护罩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红光疯狂闪烁!
护罩内,一个正在承受无形重力压迫的预备役学员,似乎达到了极限。
他发出野兽般的嘶吼,浑身肌肉剧烈抽搐,皮肤表面渗出细密的血珠。他猛地一拳砸在护罩内壁上,发出沉闷的巨响,试图中断训练。
“废物!”磐石冷哼一声,甚至没有回头。他只是对着操作台方向抬了抬下巴。
操作台前的一名工作人员面无表情地在面板上点了几下。
嗡——!
护罩内的无形重力陡然倍增!那名预备役学员的嘶吼瞬间变成了绝望的呜咽,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拍在地上!
骨骼碎裂的脆响即使隔着护罩也清晰可闻!鲜血瞬间从口鼻中狂涌而出,染红了冰冷的地面。他身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便彻底瘫软不动,只有身下的血泊在迅速扩大。
警报声戛然而止。红光熄灭。护罩缓缓升起。两名穿着灰色制服、面无表情的工作人员迅速进入,动作麻利地用一个特制的裹尸袋将那个不再动弹的躯体装了进去,如同处理一件报废的器械。
整个过程安静、高效、冰冷得令人心悸。地上只留下一个迅速被清洁机器人抹去的暗红色污渍。
周围其他护罩内的训练者,仿佛对此早已司空见惯,只是短暂地瞥了一眼,便继续投入到自己残酷的训练中。那些投射向钟镇的目光,变得更加冰冷和玩味,像是在无声地说:看,这就是垃圾的下场。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钟镇的脚底直冲头顶,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死亡,在这里如此廉价,如此轻易。刚才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下一刻就变成了一袋被拖走的垃圾。
玄牝之门?堵窟窿的楔子?清除污秽的扫帚?这分明是一个残酷的绞肉场!而他,就是被扔进来的下一块肉!
磐石那只猩红的电子义眼,如同冰冷的探针,依旧牢牢锁定着钟镇瞬间苍白的脸和他微微颤抖的手指。教官的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种近乎残酷的平静。
“怕了?”磐石的声音依旧沙哑低沉,却带着一种金属刮擦般的穿透力,清晰地钻进钟镇的耳膜。“怕就滚回你漏风漏雨的地面去,抱着你那点可怜的‘天赋’等死。或者——”他那只完好的左眼微微眯起,透出一丝野兽般的凶戾,“——证明给我看,你骨头里的那点火,够不够资格烧起来,够不够资格去砸碎那些该砸的‘脏东西’!”
他猛地抬手,指向不远处一个刚刚空置出来的、闪烁着幽冷蓝光的能量护罩。护罩内部的地面光洁如新,刚才的血迹早已消失不见,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进去。重力场基础耐受测试。”
磐石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撑过五分钟,你就能暂时摆脱‘垃圾’的标签。撑不过去——”他的嘴角扯出一个没有任何温度的弧度,“——外面处理尸体的拖车,还能再装一个。”
冰冷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臭氧味、消毒水味、还有那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混合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
周围那些无声训练的身影,那些冰冷审视的目光,都化作了巨大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钟镇的心头。
世界是漏的,他早已知道。但此刻他才真正明白,被丢进玄牝之门,不是找到了避风港,而是被推到了堵漏的最前线,直面那漏进来的、最冰冷的死亡之风。
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楚,勉强压下了胃里的翻腾和身体的颤抖。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心脏,但更深处,那股被压抑了十几年、被天台生死一瞬点燃的、对这个世界污秽本质的憎恶和狂暴,似乎也被眼前这赤裸裸的残酷点燃了。
砸碎那些“脏东西”?那就先砸碎眼前这该死的死亡门槛!
钟镇抬起头,迎向磐石那只猩红的电子义眼和完好的左眼中毫不掩饰的审视与轻蔑。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中那点近乎麻木的锐利,此刻燃烧起一丝冰冷的火焰。
他没有说话,只是迈开脚步,一步一步,走向那个刚刚吞噬了一条生命、此刻又闪烁着幽冷蓝光的能量护罩。
脚步声在空旷巨大的训练场里清晰回荡,每一步踏下,都像是踩在自己剧烈的心跳之上,走向一个未知的、可能瞬间终结的测试场。
冰冷的蓝光映亮了他校服上的污迹和他苍白的脸。他停在护罩入口前,深吸了一口带着死亡余韵的空气,然后,一步踏了进去。
护罩在他身后无声合拢,幽蓝的光芒瞬间将他笼罩。隔绝了外面的世界,也隔绝了磐石冰冷的注视和其他预备役或冷漠或玩味的目光。
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他自己,和即将降临的、未知的重压。
楔子的重量,第一次如此真实、如此冰冷地压在了他的肩上。
冰冷的蓝光从四面八方包裹而来,带着一种非自然的、令人皮肤刺痛的质感。
能量护罩合拢的瞬间,隔绝了外面那个庞大训练场的景象和声音,只剩下一种令人心悸的、高频电流经过般的嗡鸣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空气仿佛凝固了,带着浓重的臭氧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是刚才那个被拖走的预备役留下的?还是这护罩本身散发出的、对失败者的冰冷嘲讽?
钟镇站在护罩中央,校服蹭满的灰白污迹在幽蓝光芒下显得格外刺眼。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着肋骨,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胸骨深处隐隐作痛的旧伤——天台觉醒时透支的代价。
汗水从额角渗出,顺着紧绷的侧脸滑落,滴在冰冷光滑的金属地面上,瞬间被吸收,不留一丝痕迹。
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四肢百骸。他亲眼目睹了上一个进入类似护罩的人的下场。
骨头碎裂的声音、瞬间扩大的血泊、被拖走的裹尸袋……死亡的画面清晰得如同刻在视网膜上。身体的本能在尖叫着逃离。
但比恐惧更强烈的,是心底那股被彻底点燃的、冰冷的暴戾。玄牝之门?深蓝预备役?楔子?垃圾?磐石那只猩红电子义眼中的轻蔑和残酷,像一瓢滚油浇在了他积压了十几年的、对这个世界污秽本质的憎恶之上。
堵窟窿?砸碎脏东西?那就先从砸碎眼前这冰冷的死亡门槛开始!
他猛地深吸一口气,通道外那带着铁锈和臭氧气息的空气灌入肺中,压下翻腾的胃液和身体的颤抖。
目光死死盯住护罩内壁上那盏骤然亮起的、代表着测试开始的猩红指示灯。
嗡——!
一股无形的、沛然莫御的恐怖压力,骤然降临!
仿佛有一座无形的大山凭空出现,狠狠压在了他的双肩!猝不及防之下,钟镇膝盖猛地一软,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下跪去!膝盖骨撞击在冰冷的金属地面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剧痛瞬间传来!
“呃!”一声压抑的闷哼从喉咙里挤出。空气不再是空气,变成了凝固的、沉重无比的水银!
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极其困难,肺部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撕裂般的疼痛。
血液疯狂地向身体下方涌去,眼前阵阵发黑,视野边缘开始出现扭曲的金星。
重力!纯粹的、翻倍的重力!
这就是测试?这就是成为“楔子”的第一道门槛?
剧痛和窒息感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神经。
冷汗如同溪流般从额角、后背疯狂涌出,瞬间浸透了校服。手臂软垂着,想要撑起身体,却感觉每一根骨头、每一块肌肉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那种感觉,比在天台上扭曲空间透支力量时更加纯粹、更加狂暴!
护罩外。磐石抱着双臂,那只猩红的电子义眼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牢牢锁定着护罩内那个瞬间被压垮的身影。他完好的左眼中,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和毫不意外的轻蔑。又一个被天赋冲昏头脑的菜鸟,以为能看见“脏东西”就高人一等?深蓝的磨盘,碾碎过太多这样的“天才”。
他几乎能预见到接下来几秒的画面——骨骼断裂的脆响,鲜血喷溅,然后警报闪烁,拖车入场。
操作台前的几名工作人员也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数据流。代表重力强度的数值稳定在2.0G(两倍地球重力),这是预备役基础耐受的入门标准。生命体征监控屏上,属于“灰印”代号的光标剧烈地闪烁着红色警报——心率飙升,血压暴涨,肌肉组织承受压力瞬间逼近安全阈值。
“记录时间。”磐石沙哑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宣判般的冷酷,“倒计时四分钟五十秒。”他已经在心里给这个穿着校服的菜鸟判了死刑。五分钟?能撑过三十秒都是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