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旧宅·被窥破的过往

  • 浮城月色
  • 婵阳
  • 2613字
  • 2025-06-09 14:58:56

从沈家老宅回来后的第三天,苏晚揣着沉甸甸的酬劳去医院交了母亲的检查费。拿到缴费单时,她才发现指尖因过度用力而泛白——那笔钱像烙铁一样烫过她的掌心,既带着解脱的轻松,又残留着寄人篱下的灼痛。

下午她去“墨痕”画廊兼职,老板陈叔正在擦拭一幅民初仕女图。陈叔五十岁上下,总穿一件洗得发白的中山装,鼻梁上架着老花镜,看画时眼神锐利,看人的时候却总带着几分浑浊的温和。

“小苏,沈家的活儿干得怎么样?”陈叔头也不抬地问,棉布抹布在画框边缘擦出细微的声响。

苏晚将画具放在角落,迟疑了一下:“还行,陈叔,谢谢您推荐。”

陈叔放下抹布,转过身来,目光落在她手腕上若隐若现的红痕——那是昨晚沈砚拽她躲画架时留下的。“沈家……水很深,”他顿了顿,声音压得很低,“你母亲年轻时,曾在沈家做过半年家庭教师,教的是当时还年幼的沈家二公子。”

“什么?”苏晚猛地抬头,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母亲从未提过这段经历,她只知道父亲是大学教授,母亲在父亲去世后靠打零工维生,怎么会和沈家扯上关系?

陈叔叹了口气,从抽屉里拿出一本泛黄的相册:“这是你母亲二十年前寄给我的明信片,背面有沈家老宅的邮戳。”明信片上是江南水乡的风景,母亲娟秀的字迹写着“一切安好,勿念”,邮票角落果然盖着“京城·沈家胡同”的邮戳。

苏晚的指尖微微颤抖,接过明信片的手冰凉。原来母亲和沈家早就有过交集,那父亲的死……是否也和沈家有关?昨晚沈砚在花园里欲言又止的“你父亲……”,难道并非偶然?

下班后,苏晚鬼使神差地坐上了去城郊旧宅的公交。这座青瓦白墙的老房子是父亲留下的唯一财产,自从父亲七年前突发“心脏病”去世后,母亲就带着她搬离了这里,说是触景生情。此刻夕阳西下,老宅的木门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斑驳。

钥匙插入锁孔时发出“咔哒”一声轻响,灰尘在光柱中飞舞。客厅中央还挂着父亲的肖像画,画中人温文尔雅,戴着金边眼镜——这是母亲的手笔,也是苏晚对父亲最清晰的记忆。

她走进父亲的书房,书架上的物理学书籍蒙着厚灰,其中一本《量子场论》的扉页,父亲曾用钢笔写过“致挚友砚农”。苏晚小时候问过父亲,“砚农”是谁,父亲只是笑着说:“是一位很有才华的叔叔。”现在想来,“砚农”与“沈砚”,读音何其相似。

她跪在地上,撬开书桌最底层那个上了锈的抽屉——这是母亲临走前叮嘱过“永远不要打开”的地方。抽屉里只有一个红绸布包,打开后是一本锁着的牛皮笔记本,封面磨损严重,隐约能看到“项目评估”四个字。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苏晚心头一紧,慌忙将笔记本塞进帆布包,吹灭蜡烛躲到窗帘后。月光下,一辆黑色宾利停在巷口,沈砚从车上下来,他没穿西装,只穿了件黑色高领毛衣,外面套着风衣,身影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挺拔。

他怎么会找到这里?苏晚屏住呼吸,看着他径直走向老宅大门,指尖在门板上轻轻叩响。“苏晚,我知道你在里面。”他的声音透过门缝传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苏晚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打开了门。沈砚站在门口,目光扫过她沾染灰尘的裙摆,又落在她身后半掩的书房门上。“你母亲姓徐,叫徐曼,二十年前在沈家做家庭教师,教我二叔沈志远画画,”他开门见山,语气平静却带着压迫感,“对吗?”

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竟然知道得这么清楚!“你调查我?”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手紧紧攥着帆布包里的笔记本。

沈砚没否认,走进院子,目光落在廊下晾晒的母亲的旧围裙上:“徐阿姨离开沈家后,和你父亲苏明远结婚,苏叔叔是物理学界的天才,七年前却突然因‘心脏病’去世——这个时间点,和他参与的‘晨光计划’项目终止时间,刚好吻合。”

“晨光计划?”苏晚从未听过这个名字,但父亲书房里那本《量子场论》的扉页,似乎就夹着一张泛黄的项目审批单,上面隐约有“晨光”的字样。

沈砚转过身,目光与她对视,黑沉的眸子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晨光计划’是二十年前军方主导的高能物理项目,我祖父是当时的项目负责人之一,而你父亲,是核心研究员。”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如夜,“苏晚,你父亲的死,恐怕不是意外。”

夜风穿过庭院,吹落几片枯叶。苏晚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只觉得浑身发冷。沈砚的话像一颗炸弹,将她过去二十年的认知炸得粉碎。父亲不是普通的大学教授?他的死和军方项目有关?母亲隐瞒了多少事?

“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她抬起头,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你到底想做什么?”

沈砚看着她苍白的脸,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从风衣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这是二十年前项目组的合影,后排左三是你父亲,旁边穿军装的是我祖父,而站在你父亲身后的……”他指着照片角落里一个戴金丝眼镜的年轻男人,“是顾言琛的父亲,顾卫东。”

苏晚接过照片,手指触碰到相纸的冰凉。照片上的父亲意气风发,和现在沈砚的年纪差不多。而顾卫东的眼神,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阴鸷。顾言琛……这个在跨校讲座上对她微笑的男人,他的父亲竟然和父亲同处一个项目组?

“顾家和沈家,还有你父亲的死,”沈砚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带着一种沉重的意味,“它们之间的联系,比你想象的更紧密。”

就在这时,沈砚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他看了一眼屏幕,脸色瞬间沉了下去:“你待在这里,不要出去。”说完,他快步走向汽车,发动引擎前还回头看了苏晚一眼,眼神锐利如刀,“把门锁好。”

黑色宾利疾驰而去,留下苏晚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庭院里。手里的照片和帆布包里的笔记本,像两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几乎握不住。

沈砚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他调查父亲的旧案,是为了沈家,还是为了她?顾言琛接近她,是否也和这段过往有关?

她回到书房,打开那本牛皮笔记本。第一页赫然写着:“1998年7月,晨光计划第三阶段实验数据异常,核心公式存在致命缺陷,若强行推进,后果不堪设想……”

字迹潦草,像是在极度慌乱中写下的。苏晚的心沉到了谷底,父亲当年到底发现了什么?他的死,真的和这个“致命缺陷”有关吗?

窗外传来猫头鹰的叫声,老宅的钟摆发出“滴答”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苏晚知道,从沈砚推开老宅大门的那一刻起,她再也无法回到过去那个一无所知的自己了。

而沈砚,这个闯进她生命的神秘男人,既是揭开真相的钥匙,也可能是将她卷入更深漩涡的推手。她看着照片上父亲年轻的笑脸,又想起沈砚临走前那双深邃的眼睛,第一次感到,自己似乎站在了一个巨大阴谋的边缘,而前方的黑暗里,隐藏着她无法想象的过往。

牛皮笔记本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下一页的字迹更加模糊,仿佛被水渍晕染过。苏晚深吸一口气,指尖颤抖着翻开——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