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戮神初鸣

冰冷、死寂、空旷。

玄渊宫深处的这片囚笼空间，仿佛永恒的坟墓。唯有那面矗立在地面中央、通体幽黑的石碑，散发着如同深渊呼吸般的微弱光芒，其上符文流转，如同活物。

苏晚盘膝坐在碑前，如同一尊凝固的冰雕。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紧闭的眼睑下，眼珠却在剧烈地转动着。额角、脖颈，细密的汗珠不断渗出，又在冰冷的空气中迅速凝结成霜花。身体微微颤抖，左半边躯体隐有赤红光芒透出，灼热的气息扭曲了空气；右半边却透着一种病态的灰败，如同枯死的朽木。

她的识海，早已不是宁静的港湾。

而是风暴肆虐、血海滔天的修罗场！

无数由《九幽戮神诀》符文衍化而成的、狰狞扭曲的怨魂虚影，发出无声的尖啸，裹挟着足以冻结灵魂的冰冷杀伐煞气，如同亿万柄淬毒的冰锥，疯狂地冲击着她的意识壁垒！每一次冲击，都带来神魂撕裂般的剧痛，仿佛要将她最后的人性彻底碾碎，拖入永恒的杀戮深渊。

“杀！杀！杀！”

“屠尽众生！戮灭万灵！”

“唯杀永恒！唯戮至高！”

冰冷的、充满蛊惑与毁灭的低语，如同跗骨之蛆，在她意识最深处回荡，试图侵蚀她的意志，让她彻底沉沦，成为只知杀戮的兵器。

而体内，是另一片更加凶险的战场！

丹田之中，混沌气旋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漩涡，疯狂震荡。被强行镇压的天品火灵根之力如同被激怒的熔岩巨龙，在左半身经脉中左冲右突，每一次爆发都带来焚筋断脉的灼痛！狂暴的火毒试图焚毁一切！而右半身，因血脉被剥离而空虚枯竭的经络，如同干涸龟裂的河床，在混沌灵力流经时，传来撕裂般的空虚剧痛，贪婪地吞噬着每一丝能量，却又脆弱得不堪重负。

冰与火！生与死！混沌的包容与杀戮的毁灭！三股力量在她体内激烈碰撞、撕扯！每一次灵力的运转，都像是在布满刀锋的荆棘路上艰难爬行，留下淋漓的血肉！

剧痛！无休无止的剧痛！从灵魂到肉身！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次次试图将她淹没。

放弃吧……

沉沦吧……

融入那杀戮的意志，至少能摆脱这无边的痛苦……

诱惑的低语在痛苦中显得格外清晰。

就在意识即将被那无尽的痛苦和杀戮意志彻底吞噬的瞬间！

识海深处，那枚沉寂的混沌神符虚影，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一股苍茫、古老、包容万象又凌驾万物的意志洪流，如同定海神针，轰然降临！

“混沌衍天，万灵归藏！”

“以吾之念，御尔之锋！”

“煞气为刃，铸吾道基！”

并非声音，而是源自灵魂本源的古老箴言，如同洪钟大吕，在苏晚即将沉沦的意识中轰然炸响！混沌神符的光芒瞬间照亮了识海中肆虐的煞气风暴！那些狰狞的怨魂虚影如同遇到克星，发出惊恐的尖啸，在混沌光辉下如同冰雪般消融！

苏晚涣散的瞳孔猛地聚焦！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的浮木！

混沌！混沌！

不是吞噬，不是毁灭！是包容，是衍化，是驾驭万物的本源！

杀戮，是手段，而非终点！煞气，是力量，而非主宰！

“我……不是兵器！”苏晚的意念在识海风暴中发出无声却无比坚定的呐喊！如同在无尽黑暗中点亮了一盏永不熄灭的灯！

混沌灵根仿佛感应到了她意志的蜕变，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吸力！不再是被动地承受煞气冲击，而是主动张开怀抱，如同深邃的星空，将那些冰冷的杀戮煞气、那些狂暴的冲击意志，尽数纳入混沌气旋之中！

灰蒙蒙的混沌气流疯狂旋转，如同巨大的磨盘！幽蓝的水行本源星点与那狂暴涌入的杀戮煞气激烈碰撞、融合！煞气中蕴含的冰冷锋锐意志并未被磨灭，而是在混沌的包容与引导下，被强行剥离了混乱的怨念和毁灭本能，只留下最精纯、最凝练的杀伐本源！

嗤嗤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淬入冰水！剧烈的冲突在混沌气旋内部爆发！苏晚的身体猛地弓起，如同离水的鱼，喉咙里发出压抑到极致的痛苦嘶鸣！皮肤表面瞬间崩裂开无数细密的血口，鲜血还未渗出便被体表流转的煞气冻结成冰晶！

然而，就在这极致的痛苦中！

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凝练、带着纯粹毁灭气息的幽暗灵力，在混沌气旋的核心处，缓缓诞生了！

这缕灵力非金非火，非水非土，它冰冷、锋锐、纯粹，如同最深邃寒夜中凝结的杀意结晶！它一出现，便如同贪婪的饕餮，主动吸纳着周围那些被混沌磨盘初步淬炼过的杀戮煞气！

与此同时，混沌灵根也分出一缕力量，不再强行压制左半身的天品火灵根反噬，而是引导着一丝丝狂暴的火灵之力，小心翼翼地注入那正在成型的杀戮本源之中！

嗤——！

如同烈火烹油！狂暴的火灵之力与冰冷的杀戮本源甫一接触，便爆发出更加剧烈的冲突！苏晚的左臂瞬间变得赤红滚烫，皮肤下仿佛有岩浆流动，而右臂却冰冷如铁，凝结着寒霜！

“啊——！”苏晚再也忍不住，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剧烈地痉挛起来，仿佛下一刻就要被这内外交攻的力量彻底撕碎！

“稳住！”混沌神符的光芒再次大盛，传递出更加清晰的意念，“火炼真金！煞淬锋刃！以混沌为炉，以意志为锤！熔炼它们！”

苏晚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鲜血从嘴角不断溢出。她强行收束几乎要溃散的意志，如同最坚韧的工匠，死死握住那无形的“铁锤”——她的意念！

引导混沌气旋！加速旋转！更强的吸力！更强的磨砺！

压制火毒！只抽取一丝丝！只一丝丝！

注入！注入那新生的杀戮本源！

一次！两次！十次！百次！

每一次尝试，都伴随着非人的折磨，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她的身体成了最残酷的熔炉，她的意志成了最坚硬的铁砧！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经历了千万次的锻打淬炼！

嗡——！

一声奇异的嗡鸣在苏晚丹田内响起！

那缕新生的、幽暗冰冷的杀戮本源，在吞噬了足够多的、被混沌之力初步“驯化”的煞气和一丝狂暴的火灵之力后，猛地一震！形态彻底稳固下来！

它不再仅仅是灵力，而更像是一枚……种子！

一枚通体幽暗、表面流淌着丝丝缕缕赤红火纹、散发着纯粹毁灭与杀戮道韵的——道基种子！

九幽戮神道基！初成！

就在道基种子成型的刹那！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锋锐气息，如同沉睡的凶兽睁开了双眼，瞬间从苏晚体内爆发开来！她周身缭绕的混乱煞气如同找到了归宿，疯狂地涌入她的身体，被那枚道基种子鲸吞海吸！体表崩裂的血口在冰冷煞气的包裹下迅速冻结、弥合！

左半身那狂暴的火毒仿佛遇到了克星，在那冰冷纯粹的杀戮意志冲击下，竟如同被冻结的火焰，不甘地蛰伏下去，反噬之力被强行压制！右半身的枯竭空虚感，也被道基种子散发的、凝练无比的杀戮本源灵力缓缓滋养、修复！

剧痛如潮水般退去。

苏晚缓缓睁开了双眼。

瞳孔深处，不再是痛苦和混乱，而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暗！如同最寒冷的子夜星空，冰冷、沉静，却又蕴含着足以冻结灵魂的恐怖杀意！她的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褪去了最后一丝属于少女的脆弱，只剩下历经血火淬炼后的冰冷与锋锐！

炼气七层！

在混沌神符的护持和自身意志的极限突破下，借助《九幽戮神诀》这柄双刃剑，她不仅初步铸就了九幽戮神道基，修为更是连破数阶，直接跨入了炼气后期！

她缓缓抬起右手。心念微动。

嗤！

一缕凝练如实质、幽暗无光、边缘却带着一丝灼热赤红锋芒的灵力，如同最致命的毒蛇信子，瞬间从她指尖迸射而出！无声无息，快如闪电！

噗！

数丈外，冰冷坚硬的黑色地面，如同豆腐般被洞穿一个深不见底的细小孔洞！孔洞边缘光滑如镜，残留着一丝冰冷的毁灭气息和微弱的灼热感！

戮神指！

《九幽戮神诀》记载的基础杀伐术！以纯粹杀戮本源催动，穿透力极强，蕴含毁灭道韵！

苏晚看着指尖那缕缓缓消散的幽暗灵力，感受着体内那枚冰冷、凝练、蕴含着恐怖力量的道基种子，以及被初步压制却并未根除的火毒与枯竭，眼中没有任何欣喜，只有一片沉静的冰寒。

力量！

这是用痛苦和濒死换来的力量！是杀戮的道途！

她缓缓站起身，身体依旧带着重伤初愈的虚弱，但脊梁挺得笔直，如同出鞘的利剑。目光再次投向那面幽黑的石碑，上面的符文依旧在流转，散发着无尽的杀戮奥义。这一次，那些充满蛊惑的低语和狂暴的煞气冲击，再也无法撼动她分毫。她的意志，如同被淬炼过的神铁，冰冷而坚韧。

磨刀石？

苏晚染血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刺骨、饱含杀意的弧度。

她抬起手，指尖幽暗灵力再次凝聚，这一次，目标并非地面，而是缓缓指向这片空间那冰冷、坚固、仿佛永恒不变的穹顶。

就在她指尖戮神之力即将点出的刹那！

轰隆隆——！！！

整个空间，不，是整个玄渊宫，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仿佛一头沉睡的远古巨兽被惊醒，发出了愤怒的咆哮！

冰冷的地面如同波浪般起伏！坚固的黑色墙壁和穹顶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细密的裂纹如同蛛网般蔓延！一股难以形容的、浩瀚如同星海崩塌、狂暴如同末日降临的恐怖威压，瞬间穿透了空间的阻隔，狠狠降临！

这威压并非来自玄渊仙尊那冰冷内敛的气息，而是充满了暴虐、混乱、毁灭的意志！如同无数星辰在毁灭前发出的最后哀嚎！

苏晚瞳孔骤缩！指尖凝聚的戮神指力瞬间溃散！她闷哼一声，被这股突如其来的、远超她理解范畴的恐怖威压狠狠按回地面，单膝跪地，才勉强支撑住身体！

紧接着，一声仿佛来自九幽地狱最深处、充满了无尽怨毒与疯狂、却又宏大威严到极点的咆哮，如同灭世的雷霆，轰然炸响在整个玄渊宫的上空，穿透了层层空间壁垒，清晰地传入苏晚的耳中：

“玄——渊——！！！”

“窃吾至宝！囚吾神魂！万载血仇！今日——吾要你这玄渊宫，化为齑粉！！！”

咆哮声中蕴含的滔天恨意和毁灭意志，让苏晚的灵魂都在颤栗！她猛地抬头，冰冷的眼眸中第一次露出了极致的惊骇！

外敌！

有无法想象的恐怖存在，正在攻打玄渊宫！

巨大的震动和恐怖的咆哮如同灭世的序曲，在冰冷的囚笼空间内疯狂回荡。苏晚单膝跪地，强撑着不被那浩瀚的威压彻底碾碎，冰冷的眼眸中惊骇之色如同潮水般翻涌。

玄渊宫……被攻击了？

什么样的存在，敢攻打这如同魔神居所般的禁忌之地？那咆哮中蕴含的怨毒与力量，远超她所能理解的范畴！

轰！轰！轰！

更加剧烈的震动传来，仿佛整个宫殿正在遭受灭世巨锤的轰击！穹顶上那些幽暗金属材质构成的“天空”，此刻布满了更加密集的裂纹，幽蓝的冷光在裂缝后明灭不定，投射下扭曲晃动的光影，如同末日降临前的挣扎。空气中稀薄的灵气彻底紊乱，如同被无形大手搅动的沸水，狂暴的能量乱流撕扯着空间，发出尖锐的厉啸。

“咔嚓——！”

一道刺耳的碎裂声在苏晚头顶炸响！只见穹顶一条巨大的裂缝骤然崩开！无数细碎的、边缘锋锐如刀的黑色碎片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更可怕的是，裂缝之外，并非预想中的宫殿结构，而是一片翻滚沸腾、充斥着毁灭性能量的虚空乱流！狂暴的罡风裹挟着空间碎片，如同无数把无形的利刃，从那裂缝中疯狂涌入！

致命的危机瞬间降临！

苏晚瞳孔骤缩！体内那枚刚刚铸就的九幽戮神道基种子疯狂震颤，爆发出冰冷凝练的力量！她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的本能已经做出了反应！

“九幽影遁！”

《九幽戮神诀》中记载的保命身法！以杀戮本源催动，身化幽影，快逾鬼魅！

嗡！

苏晚的身影在原地瞬间变得模糊、虚淡，如同融入阴影的墨水！下一刻，她已出现在数丈之外！速度之快，在原地留下了一道淡淡的、带着幽暗煞气的残影！

噗噗噗噗！

几乎在她消失的同时，她刚才所在的位置，已被狂暴的虚空罡风和密集的黑色碎片彻底覆盖！坚硬的地面如同豆腐般被切割、粉碎！留下一个深达数尺、边缘犬牙交错的恐怖坑洞！

好险！

苏晚心脏狂跳，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若非刚刚突破，对杀戮本源的掌控力大增，刚才那一下，足以将她绞成肉泥！

她不敢有丝毫停顿！这片囚笼空间显然已经不再安全！随时可能彻底崩塌，或者被更恐怖的能量撕碎！必须离开！

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标尺，瞬间扫过剧烈震动的空间。出口！唯一的出口在哪里？玄渊仙尊来去无踪，显然不是通过常规路径。那么……空间最薄弱之处！

混沌灵根赋予她的敏锐感知力被提升到极限！混乱狂暴的能量乱流中，她清晰地“捕捉”到，在空间剧烈震荡下，左前方一处墙壁与穹顶的夹角处，空间结构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如同水波般的涟漪！那里的空间壁垒，在内外交攻的恐怖力量下，变得异常脆弱！

就是那里！

苏晚眼中厉芒爆闪！没有丝毫犹豫！体内混沌灵根与九幽戮神道基同时催发！灰蒙蒙的混沌灵力与幽暗冰冷的杀戮本源之力第一次尝试着交融、并行！

嗡！

一股更加诡异、更加危险的气息从她身上升腾而起！混沌的包容衍化与杀戮的纯粹毁灭，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在她经脉中并行不悖，却又相互增幅！她的速度再次飙升！身影拖曳出一道灰黑交织的诡异流光，如同撕裂空间的箭矢，朝着那处空间涟漪最剧烈的角落，狠狠冲去！

“戮神指！给我——破！”

在身体即将撞上那坚固墙壁的刹那！苏晚右手并指如剑！指尖不再是纯粹的幽暗，而是缠绕着一缕灰蒙蒙的混沌气流！一道凝练到极致、灰黑交织、散发着破灭气息的指力，如同钻透虚空的毒龙，狠狠点向那空间涟漪的中心！

嗤——！！！

一声极其尖锐、仿佛玻璃被高频音波震碎的刺耳声响爆发！

指力落点处，那看似坚不可摧的黑色墙壁，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猛地荡漾起剧烈无比的波纹！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边缘极不稳定的、由无数空间碎片和能量乱流构成的幽暗“孔洞”，被强行撕裂开来！

一股更加混乱、更加狂暴、充满了各种驳杂能量和未知气息的气流，从孔洞外倒灌而入！

成了！

苏晚眼中爆发出绝境求生的疯狂光芒！她甚至来不及感受体内因强行融合两种力量而带来的撕裂痛楚，身体化作一道残影，毫不犹豫地朝着那随时可能崩塌的幽暗孔洞，一头扎了进去！

就在她身影没入孔洞的瞬间！

轰隆——！！！

整个冰冷死寂的囚笼空间，在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中，如同被捏碎的鸡蛋，彻底崩塌！无尽的黑暗和狂暴的能量乱流，瞬间吞噬了石碑，吞噬了地面，吞噬了一切！

冰冷的囚笼彻底化为乌有。

而苏晚的身影，已没入了一片更加广阔、更加混乱、也充满了未知凶险的……玄渊宫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