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觞,备好干粮酒水,今夜出船渡客。”暮色漫过玉溪渡口,师父的声音从竹帘后透出来。
流觞正对着江心练剑,凤和玉清剑诀的第七式“凤翔九天”刚使到一半,剑尖挑起的水珠在夕阳里碎成流光。他收剑入鞘,指腹擦过剑脊上“凤鸣”刻痕,透着温凉的暖意。
“好的,师父”。流觞飞奔出门,准备行头去了。
五年光阴在船桨起落间流成深潭。当年抱不动酒坛的少年,如今已能单手提锚,小臂肌肉在蓑衣下如虬结的老藤,嘴角上蓄了层薄须。
“师父,酒坛封好了。”流觞将自酿的杏花酒塞进舱底暗格,坛口的蜂蜡在火光下泛着琥珀色。他想起今早磨剑时,看见师父鬓角新添的白发,像落了层未化的雪。
梆子声从远处的镇子飘来,渡船已启航,切入近海的雾帷。流觞握着舵柄的手紧了紧,掌心沁出的汗濡湿了木头上印纹。船头的师父忽然抬手,把酒壶里的酒泼进雾中,酒水凝成一串冰晶,在船首裂开了道银缝。
深夜的近海,雾茫茫的一片,凶牙湾停靠着两艘小船,岸边等候着五人。这五人中,有一位老者,身着黑衣,正用拐杖狠戳地面,杖头雕着的九朵彼岸花已被磨得模糊。
老者用低沉的语调,质问身边的年轻人,“摆渡人到底要让我们等候多久?”他的怒喝惊起一群海鸟。身旁白袍青年轻摇折扇,扇骨上的鹤纹在火光里忽明忽灭:“吴老,三皇古阵内唯摆渡人能行船,他说三更走,便只能是三更。这是规矩。”他顿了顿,扇面划过半空,“您老忘了去年那批硬闯的修士吗?”吴姓老者冷哼一声,不再说话,眼中的阴狠之色一闪而过。
海面雾气突然浓了三分。流觞听见船底传来细微的“咔嗒”声,像是有人在水下叩击船板。“船到了,请渡者上船。”师父突然出声,惊得岸边之人踉跄半步。
老者刚要动身,身旁的青年突然压住老者的肩膀,低头附在老者耳边说,“吴老,主上会记得您的功劳,保重。”
老者点点头,淡然的说,“劳烦大人了”!声未落,人已消失在原地。只见船已载着老者驶向迷雾深处。
老者踏上船头,瞬间感到自己的神魂修为受到了压制,原本王者境的感知,竟被硬生生的限制在了二流境界。
老者汗毛乍起,这种压制是他步入王者境界后第一次出现。他全力燃起神魂,突然捂住胸口踉跄后退,“这是...”他的瞳孔缩成针尖,后颈青筋突突跳动,像被踩住了七寸的毒蛇,嘴角颤抖“阵法...”。他咬牙切齿,指尖掐进掌心,猛然咳了几声,咳出的血在半空飘散开来。
师父往船舷外泼了一缕酒,酒在船舷外的半空中凝成冰珠。“阵内无尊卑,唯渡者为尊。”师父转过头,青面面具下的眼睛亮得惊人:“我是摆渡人,规矩由我定。”
在沉闷的气氛中,老者终于忍不住,突然暴喝着拍出掌风,掌中带出的黑气冲向了师父。见师父指尖绽开青色莲花,花瓣上流转的金光与黑色煞气相撞,化成了一只只青色的蝴蝶,围绕着老者飞舞。
“每个求渡者心里都藏着事,有的装着未竟的仇,有的装着等不到的人...你又装着什么?”师父挥了挥手,青蝶们飞离老者慢慢消散,却有一只悄然落在了老者的胸口。
老者忽然听到了自己急促的心跳,一股莫名的悲伤从胸口汹涌而出,两行热泪悄然落下,他似乎陷入了对过往的回忆。
不知过了多久,船身猛地一震。“下船。”师父的声音让老者猛然清醒,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老者急忙爬起弯腰赔礼道,“鄙人,吴重九,适才多有得罪,请摆渡人海涵。”说完便逃命似的扑向岸边,跪在岸边大口喘息着。
就在船消失的尽头,一个声音传来,“烦请带我向边境之王问好”!
吴重九一愣,向着远去的渡船拜了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