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图穷匕见，当众诛心（1）

“不！不是的！这是假的！是有人要害我！”苏柔儿彻底乱了方寸，仪态尽失，她指着林晚，那张因极度惊怒和恐惧而扭曲变形的脸，再无半分美感，只剩下狰狞，“是你！是你伪造的！你是谁派来的？到底是谁？！是不是……是不是沈明珠那个贱人！是不是她死了也不安生，派你来害我的？！！”情急之下，那个被她亲手推进地狱的名字，如同毒蛇般从她口中嘶喊出来。

这一声尖锐的“沈明珠”，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林晚眼底压抑已久的、最冰冷的火焰！

“苏姑娘！”林晚（书生）的声音陡然拔高，清越如同龙吟，瞬间压过了园中所有嘈杂！他踏前一步，目光如寒潭利刃，直刺苏柔儿那摇摇欲坠的灵魂，“证据当前，铁证如山！你抄袭他人诗作，欺世盗名，已是板上钉钉！如今不思己过，反而妄图转移视线，攀诬一个被你构陷至死、尸骨已寒的可怜人？！”

“沈明珠！”林晚的声音带着一种悲愤的力量，响彻梅林，字字泣血，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她被你诬陷推入莲池，险些溺毙！被你栽赃下毒，百口莫辩！被你买通下人，众口铄金！最终，被你害得身败名裂，被休弃出门，流落街头，最终……惨死于破庙之中！一个被你害死的‘贱人’，一个连尸骨都无人收敛的孤魂野鬼！她如何能指使我？！”

“倒是你！苏柔儿！”林晚的指控如同惊雷，一道比一道更狠厉，“表面吃斋念佛，悲悯众生，背地里却心如蛇蝎，手段歹毒！为了铲除异己，爬上高位，你不惜买通下人，设计陷害，栽赃嫁祸！甚至……杀人灭口！”

“你血口喷人！！”苏柔儿尖叫着，几乎要扑上来撕打，却被身边惊呆的丫鬟死死拉住。

“血口喷人？”林晚冷笑，那笑容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看来苏姑娘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他猛地抬手，用力击掌三下！

清脆的掌声如同信号。人群外围一阵骚动，一个穿着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粗布棉袄，身形佝偻、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在一个不起眼小厮的搀扶（或者说半强迫的推送）下，颤巍巍地走进了这片风雅而残酷的中心。

老妇人脸上刻满了岁月的风霜和深重的恐惧，浑浊的老眼在看到苏柔儿的瞬间，爆发出刻骨的恨意与难以言喻的悲恸。她“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冰冷的雪地上，枯瘦的双手深深插入积雪之中，仰起头，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哭嚎：

“青天大老爷！各位贵人老爷夫人明鉴啊——！”

这一声哭喊，撕心裂肺，饱含了无尽的冤屈和恐惧，瞬间攫住了所有人的心神。

老妇人泪如雨下，涕泗横流，她颤抖着手指向面无人色的苏柔儿，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

“老奴……老奴姓李！是已故沈夫人——也就是被休弃的沈明珠小姐的生身母亲——的陪嫁嬷嬷啊！老奴伺候了沈夫人一辈子，看着明珠小姐长大……老奴……老奴对不起小姐！对不起死去的夫人啊！”她重重地磕着头，额头瞬间沾满了雪泥。

“去年腊月！王府后花园的莲池边！老奴亲眼所见啊！”李嬷嬷的哭诉如同控诉的惊雷，炸响在每个人心头，“是苏柔儿！是这个毒妇！她自己！自己故意滑倒摔进那冰窟窿里的！根本不是我们家明珠小姐推的！”

她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苏柔儿，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

“她事先就收买了负责清扫那块青石板的丫鬟小荷！给了她五两银子，让她在石板上偷偷抹了厚厚的桐油！那天，苏柔儿特意挑了王爷快要经过的时候，拉着我们小姐去莲池边‘赏雪’！她故意走在最滑溜的那块青石板上，脚下一滑，就自己栽进了池子里！明珠小姐当时离她还有好几步远呢！根本连她一片衣角都没碰到！她……她这是自己跳下去陷害我们小姐的！”

“事后！事后这个毒妇怕事情败露，又给了小荷二十两银子封口！可怜小荷那丫头，以为得了天大的好处，没曾想……没曾想拿了银子才过了三天！就被人发现‘失足’掉进后厨的深井里淹死了啊！井口那么高，井沿那么宽，她一个小丫头，怎么会‘失足’掉进去？！老奴害怕啊！知道是杀人灭口！一直……一直不敢说……直到……直到听说我那苦命的明珠小姐……她……她也被害死了啊——！”李嬷嬷伏地痛哭，悲恸欲绝，那凄厉的哭声，如同地狱刮来的寒风，让在场所有人遍体生寒！

然而，控诉并未结束。李嬷嬷挣扎着抬起头，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

“还有下毒！诬陷明珠小姐给王爷下毒那次！那毒……那毒根本就是这个毒妇指使她的贴身丫鬟春桃，趁着明珠小姐不在房里，偷偷溜进去，塞进小姐妆台上那个点心盒子最底层的！老奴当时就在院子角落里扫雪！看得真真切切！春桃那丫头出来的时候，鬼鬼祟祟，东张西望，手里还捏着个空的小纸包！后来……后来王爷中毒，从小姐房里搜出毒点心……都是她们设计好的啊！”

人证！活生生的、饱含血泪的人证！

物证！无可辩驳的诗作拓印！

再加上苏柔儿情急失态下暴露的恶毒本性、亲口喊出的“沈明珠”和那声“贱人”！

真相，如同一柄千钧重锤，裹挟着血腥与罪恶的冰冷气息，狠狠砸碎了沁芳园风雅虚伪的表象，将苏柔儿精心粉饰了多年的画皮，彻底撕扯下来，暴露出内里那令人作呕的、腐烂发臭的本质！

“天哪……呕……”有贵妇忍不住干呕起来，看向苏柔儿的眼神如同在看一坨肮脏的秽物。

“蛇蝎！毒妇！简直比那最毒的蛇蝎还要狠毒百倍！”

“买凶杀人！栽赃陷害！还装什么才女！装什么活菩萨！我呸！”

“沈明珠……太可怜了……原来我们都被这个贱人骗了！”

“镇北王……王爷他……难道也被蒙蔽了？”

“蒙蔽？我看是蛇鼠一窝！”

赞美颂扬瞬间化作了最恶毒的唾骂、最鄙夷的审视和最深的恐惧！那些曾经环绕在苏柔儿身边、对她阿谀奉承、引以为友的贵女名媛们，此刻如同躲避瘟疫般惊恐地后退，唯恐沾染上她半分气息。她们看向她的眼神，充满了被欺骗的愤怒、被愚弄的羞耻以及目睹如此丑恶人性后的深深恐惧。

苏柔儿孤立在梅树之下，环视着四周那一张张写满了厌恶、鄙夷、唾弃的脸孔，听着那些曾经谄媚如今却如同刀子般剐心的唾骂，感受着那将她彻底淹没的、冰冷刺骨的鄙夷目光……她苦心经营、视若生命的“完美”世界，在这一刻彻底、无情地崩塌了！

“不……不是的……不是我……你们……你们都被骗了……”她徒劳地摇着头，发出微弱的、如同濒死小兽般的呜咽，眼前的一切开始旋转、模糊、发黑。

“呃……”一声短促的、如同被掐断脖子的惊喘从她喉中溢出。紧接着，她身体剧烈一晃，那双曾经顾盼生辉、倾倒众生的眼眸猛地翻白，在无数道冰冷目光的注视下，如同一截失去支撑的朽木，软软地瘫倒在冰冷的雪地上。那身象征着高洁与风雅的素白衣裙和火红狐裘，沾染上肮脏的雪泥，刺目而讽刺。

“柔儿姑娘！”

“快！快叫大夫！”

苏柔儿的贴身丫鬟尖叫着扑上去，现场一片混乱。方才还风雅无限的赏梅诗会，转眼变成了人设崩塌、丑闻曝光的修罗场。沁芳园的清冷梅香，似乎也染上了一丝挥之不去的血腥与恶臭。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的毒蜂，以惊人的速度蜇向京城的每一个角落。苏柔儿这个名字，一夜之间，从云端才女，跌落为臭名昭著的“蛇蝎毒妇”。